关灯
护眼
字体:

周易内传卷三上·下经起咸讫解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之以为德。夷者,时之变也,而君子之常也。故死生祸福皆天之道,即皆圣人之德,非穷神达化者,其孰能知之!

    “利艰贞”,晦其明也。内艰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

    “晦其明”,安于下而受晦也。“内难”,居于晦而不得出,以受暗主之辱也。“正其志”,不失其柔顺中正之德也。夫子两取文王、箕子之德,以言能体《明夷》之道者,惟文王、箕子足以当之,与周公备言殷、周兴丧之事异,盖亦有“武未尽善”之意与?

    《象》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

    有夜之晦以息,乃有旦之明以作。君子自昭之德,无物不彻,无时或息,而其“莅众”,则有所不察察于幽暖,而小人之情伪自无不昭彻于君子之心。“用晦”者,所以明也。《坤》为众,盖统贵贱贤不肖之杂处而言也。

    初九,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

    周公于《明夷》之后,极其变而著之于爻,以为明之有晦,晦之复明,乃理数之自然,以见文王艰贞之德,必终之以燮伐之事,而周之革商为顺天之举。爻动而变,变而情生事起。故《爻》与《彖》,或道同而事不嫌于异焉。初九,则太公之象也。二阳为明所丽,周公自当九三,太公当初九,以夹辅清明之运也。初去三阴也远,疏远在外,故宜避地远去。“飞”,去之速也。“垂其翼”,困穷之象。“君子于行”,言其怀君子之道,往之海滨也。“三日不食”,穷已至矣。“有攸往”,往而丽乎六二,以昭明德,归周之象也。“主人有言”者,殷之余民,固讥其异志,所勿恤也。阳刚之才,既可以大有为,而分位不亲,去暗即明,出困而兴,义士虽曰“薄德”,而志得道行矣。

    《象》曰“君子于行”,义不食也。

    非其亲昵之臣,避无道而去,不食其禄,义也。夫子但释此为义者,盖亦不取其“攸往”而“有言”,惟伯夷能终其“于飞”之义耳。

    六二,明夷,夷于左股,用拯马壮,吉。

    此象文王之事也。伤于左股,不能大行也。言左股者,于足尚右,伤其左,尚未大伤,象羑里之得释。马行地,《坤》象也。“马壮”,阴盛,象纣恶盈也。“拯”马之“壮”,救殷民以冀全殷祀,所谓“虽则如毁,父母孔迩”也。终以受命于天而吉。

    《象》曰:六二之吉,顺以则也。

    柔则顺,中正则道明于天下而可为则,有其德,故能救民之伤而吉。

    九三,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贞。

    此象周公相武王伐纣之事。“南狩”以明治暗。“得其大首”象诛纣。“疾”,速也。“不可疾”者,养晦待时,必天命既固、人心既顺之后,则事虽非常而固正。九三与上六相应,以明之盛,进而克柔暗之将消,其时矣。言贞而不言吉,期于合道之正,非谋利计功也。

    《象》曰:南狩之志,乃太得也。

    “乃”云者,时至而功乃就也。

    六四,入于左腹,获明夷之心,于出门庭。

    此象商容、胶鬲之事。左腹者,肝居左而主谋,预闻其惎周之谋也。“明夷之心”,乃殷民被伤而望周之心。“于出”犹言爰出,出门庭,输于周而劝其伐也。六四与《坤》为体,盖居于暗邦者,四为退爻,下就内卦之明,故有此象。不言吉利者,非人臣之常道,不轻奖其功。

    《象》曰“入于左腹”,获心意也。

    苟暗极矣,则肘腋之臣,且窥短长以外交矣。可不惧哉!

    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贞。

    上为暗主,而五近之,相比于同昏之廷,不显其明以自晦,故为箕子之象。然必如箕子之贞而后合于义。不然,则其去飞廉、恶来也无几矣。

    《象》曰:箕子之贞,明不可息也。

    箕子以宗臣而抑,非如微子之处嫌疑,既无去国之道,欲继比干以死,而君侧无亲臣,故佯狂为奴,而晦已甚。然于艰难备极之日,彝伦攸叙之道未尝一日忘之,则迹自晦而道自明,是以利贞。然则箕子怀道以待武王之访乎?非也。箕子无待武王之心,而访不访,存乎人者不可期也。君子虽际大难,可辱可死,而学道自其本务,一日未死,则不可息于一日,为己非为人也。怀道以待访,则访不可必,而道息矣。志节之与学问,合于一而事分为二,遇难而恣情旷废,无明道之心,志节虽立,独行之士耳,非君子之所谓贞也。

    上六,不明晦,初登于天,后入于地。

    此则纣之象也。“不明晦”者,君昏而天下皆为之暗也。“初登于天”,谓先王之克配上帝。“后入于地”,殷后王之丧师也。五,君位而上为《明夷》之主者,天位已去,寄居天位之上,将消亡之象。

    《象》曰“初登于天”,照四国也。“后入于地”,失则也。

    “四国”,四方之国。“照”,明德被之也。昏暗丧亡,仅云“失则”者,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失尧、舜之则,则为桀、纣也。《爻》辞专象商、周兴丧之事,盖周公因文王艰贞之德而推言之,以见周之革商,乃阴阳理数之自然,而非武王之弋命,且以垂戒后世,为意深切,玩其辞以谨其动,而天命人事昭然矣。

    《易》兴神物以前民用,而若此之类,专指兴亡得失之大故,若不切于民用者,以义类求之,则身之荣辱,家之成毁,初无异理,筮者皆可推理以利用。而先王卜筮之设,原以国有大事,乃决于神,君子以占世道之污隆,进退之大节,故一可以商、周兴亡为鉴。初非若《火珠林》之类,为市井屠贩之人谋锱铢之利、挟策干进之夫求诡遇之名也。

    家人  离下巽上

    家人。利女贞。

    《家人》《睽》《蹇》《解》四卦,互相错综,而卦之名义见矣。中四爻者,卦之定体也。初、上者,卦之所始终,御体以行,而成乎象以起用者也。《家人》中四爻皆得其位,而初、上以刚闲之,阳之为德充足而无间,御其浮游而闲之之象也,故化行于近,而可及于远。《蹇》中四爻亦得其位,而初、上以柔载之,柔者不健于行,而滞于其方,足弱之象也,故外见阴而止不往。《睽》中四爻皆失其位,既失位而乖矣,初、上又以阳束之于外而数动,故愈束之合而愈离,貌相应而情相猜。《解》中四爻亦失其位,乃初、上以柔调和之,无所闲束,则静以居动,故危疑不安之意渐以解散,而阴阳之搏击以平。《家人》闲各正之人情以聚。《睽》束不正之意志则离。《蹇》可行而养以柔,泉之育于山也。《解》非所安而柔以缓之,雷之已出而释以雨也。观其画,体其象,审其错综之异,而四卦之德与其爻之险易可见矣。

    《家人》者,一家之人聚顺之象也。各正其位以尽其道,而以刚严统之,无不利矣。阴阳各得,而独言“利女贞”,归美二、四者,圣人曙于人情世变,而知齐家之道,惟女贞之为切也。阳之德本和而健于行,初无不贞之忧,所以不贞者,阴杂其间,干阳之位,而反御阳以行,是以阳因失其固有之贞而随之以邪。岂特二女之嫔虞,太姒之兴周,妹喜、妲己、褒姒之亡三代,为兴丧之原哉!即士庶之家,父子兄弟天性之合,自孩提稍长而已知爱敬,其乖戾悖逆,因乎气质之凶顽者,百不得一也。妇人一入而乱之,始之以媚惑,终之以悍鸷,受其惑而制于其悍,则迷丧其天良,成乎凶悖,而若不能自已。人伦 ,天理灭,下沦胥于禽兽,而不知其造端于女祸。圣人于此惧之甚,戒之甚,而曰“利女贞”,言“女贞”之不易得也。女德未易贞,而繇不贞以使之贞,惟如《家人》之严君以闲之,绝其媚而早止其悍,使虽为哲妇艳妻,而有所制而不得逞,则言物行恒之君子,正己而崇威,其道尚矣,然则“利女贞”者,初、上之功大矣哉!

    《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

    此就中四爻而言之也。先言女者,二阴之卦,以阴为主,亦《彖》辞“利女贞”之意。“正位”,刚柔各循其道,内外各安其职也。女与梱外之事以妄动,固家之索,男子而问及酒浆、瓜果、丝枲、鸡豚之事,以废人道之大,家亦自此衰矣。天包地外,以运化理,地在天中,以待天施,内外正位,天地之大义固然,人不得而违,故惟贞乃利。

    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

    此言初、上二爻也。“严”者,刚之德。“君”者,为之纲而治之也。上为父,初为母,天尊地卑、父尊母亲之道也。母道慈,而亦云严者,父之严,言物行恒,以示德威而已,故上九但言“反身”而威自孚。家人之道始于纤细,而放乎淫辟惰窳,起居饮食,衣裳容止之节,皆贞妄之原,父道不渎,闲而正之者母也。故凡子妇之不类,兄弟之不若,皆母不严而纵之,于父所不及知之地,习气已溺,父虽欲施教而反相夷。故闲家亡悔之道,责之于初九,母尤不可不严也。

    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父父”,不言母者,统母于父也。初、上之刚严,“父父”也。中四爻之得位,“子子”也。三、四相追随,兄弟也。兄以慈爱为友,故柔。弟以庄敬为恭,故刚。“夫夫”,五正位于外也。“妇妇”,二正位于内也。原本其功,父道之严为本,故《家人》之德,成于初、上。“天下定”者,风化自近而及远也。

    《象》曰: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 行,去声。

    “风自火出”,和煦而不务远及。“有物”者,切于事理。“有恒”者,修其常度。君子取法于风火,言行平易近情,无速于致远之心,而自足以致远,家修之道然也。

    初九,闲有家,悔亡。

    “闲”者,御其邪而护之使正也。家人本无不正,尤必从而闲之。谨之于微,母教也。虽若过于刚严,而后悔必亡。

    《象》曰“闲有家”,志未变也。

    中四爻本各得其正,未有变也。及其未变而防之,养蒙于早,以定其志,母教之功大矣哉!

    六二,无攸遂,在中馈,贞吉。

    “无攸遂”者,不遂其志欲。妇人之志不可遂,甚于欲也。“馈”者,《祭礼》主妇亲馈敦黍。“在中”者,自房中入室设之;敬慎从夫以奉祀事,修妇职也。六二柔顺得中而当位,得妇道之正而吉。

    《象》曰:六二之吉,顺以巽也。

    “顺”,故无攸遂。“巽”者,入也,而有撰具之意。在中馈以求歆于寝庙,其宜家必矣。

    九三,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

    嗃嗃”“嘻嘻”皆火声。《诗》:“多将嗃嗃”。《春秋传》:“ 出出。”“嗃嗃”,火之烈;“嘻嘻”,火余焰之声也。九三以刚居刚而不中,故为严厉太过之象。未能和洽,故悔,然终正家而吉。乃三为《离》火之余,其炎且殚。严太甚者威且穷,则悔其严而不终其厉,是以有“终吝”之戒。

    《象》曰“家人嗃嗃”,未失也。“妇子嘻嘻”,失家节也。

    虽“嗃嗃”而固未失正家之道。悔而弛其严,则失节矣。

    六四,富家,大吉。

    阴主利,六四以阴爻居阴位,故“富”。富非大吉之道,惟柔顺静退而不骄,可以长保其富而大吉。

    《象》曰“富家大吉”,顺在位也。

    居柔退之位,不贪进而溢于非分。

    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 假古伯反。

    “假”,至也,犹《诗》“至于兄弟”之至,德足以及之也。九五刚中得位,与二正应,以德相感,格正其家,而家正矣;则化未及远,不足为忧,而风教所被,邦国天下自化。言“王”者,惟圣王之德足以当之。

    《象》曰“王假有家”,交相爱也。

    刚正嫌于失欢,乃德自足以相感,而有六二之配,乐而不淫,则家自宜。

    上九,有孚威如,终吉。

    “有孚”,谓与初九之刚德合也。初九以刚严闲之于内,上九复刚正以莅其上,威不渎而家自正。“终吉”者,非谓初不吉而后乃吉,言永保其吉也。

    《象》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谓也。

    父道尊而不渎,身正而威自立,《家人》男女各正其位,又有初九之闲,则所谓威者,不在挞责,“反身”尽道而教自行矣。

    睽  兑下离上

    睽。小事吉。

    “睽”,乖异也。中四爻皆失其位,初、上以刚强束合之,而固不亲,故成乎《睽》。此卦与《噬嗑》相似,而九二以刚居中,尤为难合,故虽应而应不以理,下交而上疑,是以其爻多险异之辞焉。夫人居不安之位,而欲相与交,其志之不固,所必然也。柔静以俟其定则自释,刚动以制其争则愈离,此《睽》与《解》之所繇异,道在初、上也。《睽》之于吉,难矣。“小事”者,阴事也,《周礼》所谓“阴礼”,宫中妇人之治也。前朝后市,后市为阴。近利之事,亦阴事也。宫中合诸国之媵、群姓之女,本不相亲,市杂五方失居之民,亦不相信;而刚以束之,合其不合者,则吉。柔道方行,应刚而得制,故能吉焉,外此者无吉矣。

    《彖》曰:睽,火动而上,泽动而下,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

    《睽》《蹇》《解》三卦,《彖传》释卦皆以化迹之象言之,不详其六爻之画,爻辞抑又不取于此。此夫子引伸观物,而见阴阳之有其变者,必征于两间物化人情已然之迹,补文王、周公之所未言,而理固一致也。“动”亦以初、上二爻之阳言。二女之志不同者,二阴以居皆非位,不循其分,则志趣乖异,《兑》阴竞进,而《离》安于所丽以自尊也。

    说而丽乎明,柔进而上行,得中而应乎刚,是以小事吉。

    “说”非君子之道,而“丽乎明”,则亦察于事情矣。“柔进上行”者,与《家人》皆二阴用事之卦,而阴自二上三,自四上五,虽不当位,而渐以升,且五阴居中而志以得,故可吉。

    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万物睽而其事类也。睽之时用大矣哉!

    推言《睽》之为道,若乖而不适于用而善用之,则天地之化,人物之情理,皆可因异而得同。因其时,善其用,亦大矣哉!固非特小事之吉;而初、上之合异为同者,未为不允,故爻辞多得“无咎”,本非有咎也。“天地睽”,清浊异也。“男女睽”,刚柔异也。“万物睽”,情形异也。“事同”谓变化生成之事。“事类”谓相聚以成一类之用,如水土合而成坯、筋漆合而成弓之类。

    《象》曰:上火下泽,睽,君子以同而异。

    火炎上,泽流下,火不熯泽,泽不息火,不相害也,而各成其用。君子之与人也,同为君子,则以异相切磋,而不雷同以相袭,故异而不伤其和;若非其类,而与之立异以明高,则水火交争,孤立无与而危矣。善用《睽》者,用之所同,不党也;不用之于所异,则不争也。

    初九,悔亡,丧马勿逐自复。见恶人,无咎。 丧,息浪反。

    《睽》之所以为乖异者,阴亢乘刚,居尊位,处进爻,而终不自安,阳抑而承阴,志在求阳以自辅,而不顺乎阴,故貌虽相应,而情固离。初之与四不相应,疑有悔,而有“丧马”不能行之象。然此卦惟此爻为当位,上不为柔所乘,而四以同德相感,闲勒在手,不忧物之难制,故勿逐自得而悔亡。且初岂徒恃四之同志而得所御哉?凡中四不正之爻,虽皆恶人,而刚果自任,出而见之以遏其乱,矫志裁物而自处无过,固可以闲人之邪。如狄仁杰孤立于淫秽之廷,其用大矣。《睽》以初九为功,《解》以上六为得,以刚御乖违者,当坚立而制之于早,以柔解纷乱者,当待时而救之于终。《睽》初、《解》上,又皆得位,故《睽》初贤于上,《解》上贵于初。

    《象》曰“见恶人”,以辟咎也。 辟,必益反。

    “辟”,除也。中四爻,咎之徒也。见之为辟除之。

    九二,遇主于巷,无咎。

    “巷”,宫中甬道。六五以柔居尊,下临九二之刚中,心有嫌焉,不能自安于斧扆之间,以接二。二虽刚,而得中不亢,就巷以见而遇之,与之相应,此如晋文召王见之于温,《春秋》原情而许之,故无咎。

    《象》曰“遇主于巷”,未失道也。

    当危疑之际,不失臣节。

    六三,见舆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无初有终。

    《睽》之用爻,皆失其位,而三以柔居刚,志在躁进,其乖异尤甚。方急于行;下二阳,其所乘之舆也,不与之同心,则见舆之被曳,而欲急鞭其牛,乃柔不堪任,而牛又掣矣。上九见其乖躁,张弧而欲射之,三乃顺而与应,于是施以髡劓之薄刑,惩其不恪,而三乃知惩,则是能改过以服善,故“无初有终”。

    《象》曰“见舆曳”,位不当也。“无初有终”,遇刚也。

    位皆不当,而独于三言之者,阳之不当位,惟阴亢而乘其上,故被抑而屈于阴之下,以失其所。卦以阴为主,其责在阴。《家人》所以独言“女贞”,得失不系乎阳也。五亦不当位,而免责者,居中也。“遇刚”者,上九以刚临之,三不敢不顺应。《家人》以下四卦,得失皆成乎初、上,亦可见矣。

    九四,睽孤,遇元夫,交孚,厉无咎。

    四以失位之阳,三与五乘权得中,或迫进相干,或据尊相乘,睽而孤矣。“元夫”,刚之长也。四与初相应而道合,恃之以自辅而交孚,处势虽危,能与刚正者合志,故无咎。

    象曰:交孚无咎,志行也。

    四有不平于五之志,得初阳而志行矣。

    六五,悔亡,厥宗噬肤,往何咎!

    “厥”者,在彼之辞。“厥宗”,彼所依以为主者,谓二以初为依也。“肤”,易噬者。卦与《噬嗑》相类,故言“噬肤”,亦有啮合之象焉。六五柔居尊而非其位,遇九二之刚,疑其伤己,而不欲下往以交,故二有不能廷见而在巷之象。乃二所依以辅其刚者,初也,则固以刚束异以为同者也。既与二志合而相入,必噬二与五使相应以不终乖,则五往而应二,抑何患焉!故无咎。

    《象》曰“厥宗噬肤”,往有庆也。

    非所期而得合,庆自外来也。

    上九,睽孤,见豕负涂,载鬼一车,先张之弧,后说之弧,匪寇婚媾,往遇雨则吉。 说,吐活反。

    六五方以阴居尊,而上九以失位之阳寄处其上,孤矣。乃上九之志欲治《睽》,与初同道者也,故任刚而欲惩其乖异以使安,而所正应者,失位阴浊躁突之三,若豕之溷于泥涂,遍而视在下之爻,阴阳错乱,盈车皆鬼也。于是愤其不戢,张弧而欲射之。三乃畏服,不敢为寇而求婚,因说弧以与之相应。三无异志,则阳可不争,而阴志亦敛,若晴霾不定之宇,而得雨以解,可以吉矣。言“遇雨则吉”者,遇不遇,未可定之辞。治杂乱之道,终不如解之上六,以柔待其自散而射之,为无不利也。

    《象》曰:遇雨之吉,群疑亡也。

    雨则阴之气泄,而阳亦舒矣。

    蹇  艮下坎上

    蹇。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

    不速于行之谓“蹇”,为卦中四爻皆得其位,道可以行矣,而初、上皆柔,有始终畏慎,不欲遽行之象,故为《蹇》。柔居下而为《艮》止,不然,则《既济》之涉也。柔在上而知天下之险,不然,则《渐》之进也。《家人》既正,而犹闲之以刚,行于近者,昵而弛则懈。《蹇》得正,而犹需之以柔,将有为于天下以消其险,健而迫则危。故彼为闲家之象,而此为蹇于行之道,各有所宜,存乎学《易》者善用之尔。

    蹇者非不行也,行而后见其蹇焉;择利而蹈,在平而若陂,惟恐其颠越也。“西南”,高山危滩之乡,行者必畏慎;若蹇以此道行之,则利“东北”,青、兗衍博之地,可以快行,将忘其蹇,故不利。“大人”谓九五,阳刚得中,以居天位,而有柔以相辅,以敬慎柔和之道,使各正者不忘险阻之戒,见之则沐其德教而利,故为天下所利见也。“贞吉”又统一卦而言,当位得正,虽无急见之功,自有誉问而充硕,蔑不吉也。

    《彖》曰:蹇,难也。 难如字,旧读乃旦反者非是。

    “难”与《论语》“先难后获”之“难”同。不恃其道之正,行而且止,其难,其慎也。

    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 知,去声。

    此赞卦德之美也。以《艮》《坎》二象释卦名义,补《彖》之未及,而意亦相通。“险在前”者,以上之柔,故阳遂陷于阴中,欲畅遂坦行而不得也。险者天下之必有,以刚果之气临之,则虽有险而不见其险,以柔慎之心处之,则集木临渊,常存乎心目之间,于是始终于柔,止而不迫,则天下之情理无不得,大知之所以善用其正也。抑为当位而贞,则本无乖异危疑纷乱之境,须急于拯救,故可以见险而遂止。为汉文帝之抚南粤,而不为唐太宗之征高丽;为窦融之束身归汉,而不为马援之据鞍上马,斯以为知。若时在阴阳交战倾危之际,畏难而不敢进,则为宋高宗之称臣于女真,与持禄全身保妻子之张禹、胡广;又其下者,闭户藏头,祸将自至,下愚不肖之尤者,何称知哉!

    “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

    “往得中”者,未尝不行,而自中其节,不失其刚中之正。“其道穷”者,恃正而忘险,道必有所穷矣。

    “利见大人”,往有功也。当位“贞吉”,以正邦也。

    “柔嘉惟则”,大人之所以为天下利见,而见之者可与图功矣。位皆当可,施之邦国而咸正。邦国之治,惟正己而徐待民之自化,与齐家之尚刚严,其正同,而道不可同也。

    蹇之时用大矣哉!

    当其欲行未行之际,以熟审天下之机宜,斟酌百年之治忽,君子之大用,正于此而定也。

    《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

    山上之水,幽细渟凝,旋以润山,而不急于流行。君子之修德,取法于此。为之难,言之讱,阙疑而慎言其余,阙殆而慎行其余,欿然若不足,意诚而身自润矣。

    初六,往蹇来誉。

    出而行于天下曰“往”,退而自正曰“来”。初、上之柔不欲行,《蹇》之所以为道也。三、四、初、上之出,蹇之而始出者也,故皆曰“往蹇”。旧说以为往则入于险中者,未是。如上六已出乎险,何亦云“往蹇”乎?“往蹇来誉”者,能蹇于往,则来自得誉也。初六柔静而退居下,无行之意,以静俟其正,则中四爻之美皆归之,不期誉而誉自至矣。

    《象》曰“往蹇来誉”,宜待也。

    人之亟于行者,欲以邀誉,而不知静以居正,不邀誉而誉自可待也。

    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蹇蹇”,蹇而又蹇,慎之至也。六二遇九五刚健中正之君,可以大有为,而犹有谦让不遑之德;若恃当位得中,而急于自试,则爱君之诚皆虚矣。柔静以与初六合德,靖共详密,其难其慎,思补过而无邀功求名之志,斯以为《蹇》道之纯也。

    《象》曰“王臣蹇蹇”,终无尤也。

    时已正而欲速于行,则成乎过。李沆以不用梅询、曾致尧为报国,盖得此意。

    九三,往蹇来反。

    九三以刚居刚,而为进爻,非无志于往者,乃与上六相应,上以柔道抚之,则反而与二阴相合,以成乎《艮》止。故其往也,亦能蹇也。

    《象》曰“往蹇来反”,内喜之也。

    初、二二阴,志在柔静,三刚而能止,故喜其反,而相与慎持。

    六四,往蹇来连。

    六四柔当位,而以静退为德,能蹇于往,则安于其位,与二阳相协而不自失也。

    《象》曰“往蹇来连”,当位实也。

    自二以上皆当位,而独赞四之当位,四以柔居柔,安于蹇之至者也。“实”,谓养育其德,令笃实也。

    九五,大蹇朋来。

    “大”,谓阳也。九五以刚健之德,居中正之位,阳道之盛者也。德与位皆可以大有为矣,而居二阴之中,蹇而不速于行,审之愈固,居之愈谦,智、名、勇、功,皆所不尚,以深体天下之险阻,而凛匹夫胜予之惧,是贤人君子所乐就以相益者也。盖人君位居人上,已为下之所惮,而况才美道正,则天下之欲效忠也愈难。恃强知多闻,以敏速刚断自用,则谗谄面谀之人至,而善者退。君无为而善与人同,相无技而实能容,惟“大蹇”而后“朋来”,朋来而道愈盛矣。

    《象》曰“大蹇朋来”,以中节也。

    居中得位,而资于初、上以节其刚,故大而能蹇,以致“朋来”之盛。

    上六,往蹇来硕,吉,利见大人。

    上六当阴阳各正之余,尤以柔道慎其终,斟酌饱满,以释回增美,其道充实而博大,无不吉。以是而见九五之大人,凡以经纶天下者,皆取诸怀而行之裕,无不利也。

    《象》曰“往蹇来硕”,志在内也。“利见大人”,以从贵也。

    “志在内”者,中四爻各得其正,而相与弥缝其美也。“从贵”,谓上六之德已纯乎吉,而资九五之尊以行之,往无不蹇,则行无不利,推之天下国家,施之后世而皆正,故曰:“蹇之用大矣哉!”

    解  坎下震上

    解。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

    “解”者,解散其纷乱也。中四爻阴阳各失其位,而交相间以杂处,于是而成乎疑悖。解之之道,使阴阳各从其类以相孚,而君子小人各适其所欲,则虽杂处而不争。如雷动而兴,阳虽在下而升,阴虽上凝而降,则阴阳交战之患息矣。以刚治之,则愈睽。《睽》虽治,而阴有“丧马”之忧,阳有“张弧”之战。《解》以柔抚之,加意拊循,矜其不正之过,而小人乐得其欲,君子乐得其道,则阳不忿而阴不疑,待其自相解散,而治之也有余。故上六可以“射隼”,而夫子曰“待时而动”也。

    “利西南”者,西南山川砢磊不平之地,以《解》道行之,则利也。不言不利东北者,《蹇》有平坦之道,故以为防,而《解》无之也。“无所往”,以柔道安之,则止而不争,而自求其类以相孚,初之所以无咎而吉也。“有攸往”,则解之四已豫,待其自散而因治之,上之所以“射隼”,获之而吉也,贤于《睽》之迫于治而望“遇雨之吉”远矣。

    夫上下阴阳各失其道,固宜刚以治之,以清流品而定名分。《解》以柔道静听其自释,近于茸 而莫能理。然而《解》之往来皆吉者,阴阳虽失,而犹相为应,则上下犹和,而君子小人不相争竞,故阚止、陈恒皆小人,而争于国,则齐乱不已;洛、蜀之党皆君子,而争于廷,则宋乱乃生。敛骄气以从容,俟其以类相从,而后徐施其治,贤于迫束以激乖离者,不亦远乎!以六三之不与上应,而孤立必罹于灾,上亦以柔道制之,而隼为我获,况其他乎!此《解》之所以利而夙吉也。

    《彖》曰:解,险以动,动而免乎险,解。

    此以《震》《坎》之象言之,然惟初之柔,故知其险而不敢以易心临之;惟上之柔,则动而无所窒以相竞,故能免乎险;则与卦画之义亦相通也。

    “解利西南”,往得众也。

    以《解》之道而行乎人情险陂之中,众自悦而从之。

    “其来复吉”,乃得中也。

    以柔待之而不激,故二、五各安其位。

    “有攸往夙吉”,往有功也。

    上之欲治其纷乱也夙矣,而柔以俟时,则收功易。

    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解之时大矣哉!

    阴亢而乘刚,故难结而不解。其在天地之化,则阴凝于上,而阳伏不兴,结为寒冻曀霾,而草木不足以生。乃柔和之气动于上下,雷乃以升,雨乃以降,晦蒙之气消,阴阳各从其类,则百果草木之函锢者皆启,《解》之功大矣,惟其时也。不言义用者,《解》以无用为用,而不执乎义也,待其时而自解焉。惟圣人为能因时。

    《象》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

    “赦”,纵释之。“宥”,宽之,薄其刑。“过”,误犯。“罪”,故犯也。雷雨之作,以释蕴结凝滞之气而苏物。然疾雷间作而不恒;君子非常之恩,间一用而已。五阴乘阳而居中,未至于邪,有过之象;三阴乘刚而陷阳,则其罪也。

    初六,无咎。

    《解》之为道,以近相解。如解结者,先于其绪;先其近而后其远,先其易而后其难,则以渐而解矣。故初以解二,上以解五。初应四,而解之者必待朋至之孚;上与三同道,而解之者必有乘高之射。初六柔以承刚,静以待动,则二可安于中而不疑,虽未有功,自无咎矣。占此者,自省无过,顺以受物,则吉。道在无咎,故其辞简。

    《象》曰:刚柔之际,义无咎也。

    “际”,交也,遇也。以柔遇非正之刚,自静处以寡过,义当然也。

    九二,田获三狐,得黄矢,贞吉。

    狐之为兽,邪而善疑。自三以上三爻,皆失位而不安,其象也。九二刚中自任,因险立功,有田而获之之象。得狐则且委其矢,乃初以柔解之,故不急于杀,而矢不失。“黄”,中色也。有获狐之才,而能听解以不自丧,则不失其贞而吉。《睽》《解》中四爻之失位,阴之僭以成乎阳之不平,故于阳无过责之辞。

    《象》曰:九二贞吉,得中道也。

    获之而又不穷其杀,居中之道得矣。

    六三,负且乘,致寇至,贞吝。

    《睽》《解》失位之爻,惟三为尤妄。上承九四之刚,本屈居卑贱,而下乘九二之刚,躁进凭陵,是担负之役人而乘轩矣。兵自外至曰“寇”。居非所得,寇必夺之。道宜凶,而仅曰“贞吝”者,有上六“高墉”之射解其悖,故可悔过以保,然而已吝矣。

    《象》曰“负且乘”,亦可丑也。自我致戎,又谁咎也!

    承上六之解,将不咎人而自咎,犹得为贞。

    九四,解而拇,朋至斯孚。

    “拇”,足大指,谓初也。四与初为正应;四刚失其位,有逼五之嫌,初以柔解之,而卑柔居下,力弱而情殊,固未能解,如解结者不以手指而以足拇矣。但二近初,二听解于初;二本与四同道为朋而相待者也,两阳交孚,二解而四亦渐解,势不容以终自怙也。

    《象》曰“解而拇”,未当位也。

    “未当位”之文与“位不当”异,言解之者之未当位,故如拇也。《解》之不当位者五,独言初未当位者,惜其解之情得而权不足也。如上六则当位而有高墉之势矣。

    六五,君子维有解,吉。有孚于小人。

    “君子”“小人”以位言。五居尊为君子,三则负且乘之小人也。五以柔居尊,道不足,而二以婞直自用,则其忧疑不释,将激而与小人党,以犯上丑正。幸上之柔和不迫,从容而解之;维其有解,是以吉。君子既得解,则且以道感孚小人,而小人亦化矣。五孚于三、四孚于二,阳不畸而阴不戾,初、上之为功大矣。萧望之惟不知此,恃其刚以与柔懦之元帝争得失,而弘恭、石显之忿媢愈烈。郭子仪之处程、鱼,庶几得之。

    《象》曰:君子有解,小人退也。

    “有解”,有解之者也。“退”,退听命也。

    上六,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

    “公”,三公;坐而论道,师保之尊,临君之上,以解君子之眩惑者也。“隼”,鸷戾之鸟,“高墉”,居上之辞。上以柔解纷,而岂忘情于去阴慝以安善类乎!就密勿之地,解君子之惑;君子听其解,而以治小人也易矣。以刚治者,始于刚而后且柔,《睽》上之所以“说弧”也。以柔治者,藏用于柔而乘时以行断,《解》上之所以“射”而“获”也。六三飞扬攫击之志戢,则阴阳之争不兴,无不利矣。

    《象》曰“公用射隼”,以解悖也。

    射之,但以解其悖耳。小人孚,则不射可也。

    《周易内传》卷三上终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