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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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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怎么让你活下来的?”

    “躺下。休息。我们一会儿谈。”

    马勒瑞起来了。洛克把他的肩膀按下去,强迫他躺下去,把他的腿从地板上抬起来,把他的头放低在枕头上。马勒瑞没有反抗。

    走回来时,洛克碰倒了桌子,桌子上全是垃圾,什么东西哗啦一声掉到了地上。马勒瑞猛地坐起来,想先去够它。洛克把他的胳膊推到一边,把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个小石膏板,便宜礼品店里卖的那种。上面有个趴着的小孩,屁股朝前,回过头害羞地看着。几道线条、几块肌肉的结构,显示出无法隐藏的非凡天才,那些线条、结构与其余部分截然分开;其余部分是刻意的尝试,明显、粗俗而陈腐,是一种笨拙的努力,不足以令人信服,而且令人饱受折磨。这是一件属于恐怖密室的东西。

    马勒瑞看见洛克的手在晃动。然后洛克的胳膊折回来,慢慢举过头顶,好像是积攒力量,只是一瞬间,但是好像持续了几分钟,胳膊就这样高举着,不动————然后猛地向前一甩,石膏板甩过整个房间,撞在墙上摔成了碎片。这是唯一一次有人看见洛克这样的出离愤怒。

    “洛克。”

    “怎么了?”

    “洛克,我希望在你有工作给我之前就认识你。”他说话时没有任何表情,头枕着枕头,闭着眼睛,“这样就不会有其他原因掺杂进来。因为,你看,我很感激你。不是因为你给了我一份工作;不是因为你来这儿;不是因为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你本身。”

    然后他躺着没有动,笔直而无力,像是一个人经历过了长时间的痛苦。洛克站在窗边,看着这间扭曲的房间,看着床上的男孩。他很奇怪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等待,等待着去炸开他们的脑袋。这似乎是无意义的。然后他明白了。他想,这就是人们被困在这样的洞穴中时的感觉;这个房间不是穷困的附属品,它是一场战役,比储存在兵工厂里的炸药破坏力更强。一场战役……和谁……敌人既没有名字也看不见面目。但是这个孩子是一个战友,在战争中负伤了。洛克站在他身边,有一种很奇怪的新感觉,一种要用臂膀把他扶起,将他带到安全地带的渴望……只是那见鬼的安全地带还没有一个名称……他一直在想肯特·兰森,努力回想一些肯特·兰森说过的话……

    然后马勒瑞睁开了眼睛,自己靠着一个胳膊肘起来了。洛克把一张椅子拉到床边,坐了下来。

    “现在,”他说,“谈谈。谈谈你真正想说的。不要给我讲你的家庭、你的童年、你的朋友,还有你的感情。就告诉我你想的事情。”

    马勒瑞看了看,不敢相信,小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洛克笑了,什么也没说。

    “你怎么知道是什么一直在谋杀我?几年来,慢慢地,我恨上了人们,可是我又不想去恨他们……你也有过那种感觉吗?你见过你最好的朋友是怎么看重你的一切吗————除了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你认为重要的东西一文不值,什么也不是,他们甚至不会去辨认它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你想听?你想知道我做什么,我为什么这么做,你想知道我想什么。这对你来说不会无聊吗?这重要吗?”

    “接着说。”洛克说。

    然后他坐在那里几个小时,听着,而马勒瑞谈起了他的工作,工作中的想法,生活中的想法,说了很多,像是一个快要溺死的人被冲到了岸上,沉醉于广阔、干净的空气中。

    第二天上午,马勒瑞来到了洛克的办公室,洛克让他看了神庙的草图。站在设计桌旁,有了需要思考的问题时,马勒瑞改变了。没有了不确定,没有了对痛苦的记忆;他拿起草图,干净利落,像是一个值班的士兵。这个姿势表明没有什么能改变他现在的动作中承载的东西。他有一种不屈的、不受个人影响的信心;他平等地面对洛克。

    他长时间地研究那些图,然后抬起头。他脸上的所有器官都被很好地控制着,除了眼睛。

    “喜欢吗?”洛克问。

    “别说傻话。”

    他拿着一幅图纸,走到窗前,站在那儿,看着草图,接着看向街道,看向洛克的脸,然后又看了回来。

    “看起来似乎不可能,”他说,“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他朝着街道挥舞着草图。

    下面的街角里有一家弹子房,一座带有科林斯式门廊的出租房,一块百老汇音乐剧的广告牌,一条粉灰色的内裤在屋顶上飘动。

    “不在同一个城市,不在同一个星球上,”马勒瑞说,“但是你让这一切发生了,可能……我不再害怕了。”

    “害怕什么?”

    马勒瑞小心地把草图放在桌子上。他回答说:“你昨天说了些关于第一法则的事情。法则要求人们寻求最好的……真有趣……没有被承认的天才————那是个古老的故事。你想过更坏的吗?一个被大家所承认的天才?……有很多人都是可怜的傻子,看不到最好的————什么也不是。一个人不能和那样的事情生气。但是你能理解那些看到了却不想得到的人吗?”

    “不能。”

    “不能。你不会的。我整个晚上都在想你说的话。我根本没有睡觉。你知道你的秘密是什么吗?就是你可怕的天真。”

    洛克大声笑了,看着那张孩子气的脸。

    “不,”马勒瑞说,“没有什么有趣的。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不知道。你无法知道。因为你绝对健康。你太健康了,都不能想出什么疾病。你知道。但是你并不真的相信。而我相信。在一些事情上,我比你更聪明,因为我是弱者。我明白另一面。那就是影响我的东西……你昨天看到的东西。”

    “那已经结束了。”

    “可能。但不是全部。我不再害怕了。但是我知道恐惧还存在着。我知道是哪种恐惧。你想象不出那种。听着,你能想象出的最可怕的经历是什么?对我来说————是不带任何武器被关在一个笼子里,身边有一只对着它的猎物流口水的野兽,或者一个大脑被某种疾病吞噬了的疯子。而你什么也没有,除了你的声音————你的声音和思想。你冲着那东西大喊,问它为什么要碰你,你拥有最雄辩的语言,不可辩驳的语言,你成了绝对真理的容器。你看到活生生的眼睛在注视着你,你知道那个东西听不见你说的,它碰不到摸不着,没有作用,怎么样都没有作用,可是它在你面前喘着气,动来动去,带着它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恐惧。哦,就是那个东西悬在世界之上,在某个地方的人类身上潜伏着,那同样的东西,封闭的,无知的,绝对不怀好意,带着自己狡猾的目的。我认为我不是个懦夫,但是我很害怕它。那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它存在着。我知道那不是它的目的。我不知道它的本质。”

    “是主人背后的那条原则。”洛克说。

    “什么?”

    “是我曾一度疑惑的事情……马勒瑞,你为什么要枪击埃斯沃斯·托黑?”他看见了男孩的眼睛,又说道,“如果你不喜欢谈论这个,就不必告诉我。”

    “我不喜欢谈论这个。”马勒瑞说,声音发紧,“但这是个正确的问题。”

    “坐下,”洛克说,“我们要讨论你的工作。”

    当洛克说起建筑和他要从雕刻家那里得到什么的时候,马勒瑞很注意地听。洛克总结说:“就是一个雕像,将会立在这里。”他指着草图,“建筑就建在它的四周。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雕像。如果你能够理解这个建筑,你就会理解雕像应该是什么样子。人的精神,人类的英勇。抱负和满足,二者并存。寻找上帝而发现自己。表明在自身形式之外没有更高的限度……只有你能做到。”

    “是的。”

    “你会以我为我的客户工作那种方式为我工作。你知道我想要的————其余部分你决定。按照你希望的去做。我想给你建议一个模特,但是如果不能达到你的目的,那就挑选一个你喜欢的。”

    “谁是你的选择?”

    “多米尼克·弗兰肯。”

    “哦,天呐!”

    “认识她?”

    “我见过她。如果我能有她的……上帝!没有其他女人更合适了。她……”他停了下来,又说道,有些尴尬,“她不会当模特的。当然不会为你当。”

    “她会的。”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盖伊·弗兰肯极力反对。

    “听着,多米尼克,”他生气地说,“有个限度。真的有个限度————即便是对你。你为什么做这个?为什么————为了洛克的一个建筑,其他所有事情都不顾了?你对他说的和做的都与他背道而驰————你不想知道人们在谈论什么吗?如果是其他人,没有人会关心和注意。但是你————和洛克!无论我去哪儿,人们都会问我。我要怎么做?”

    “为你自己订一个那座雕像的复制品,爸爸。会很漂亮的。”

    彼得·吉丁拒绝讨论这个。但是在一个宴会上遇见多米尼克时,他还是问了,他本来不想问:“你在为洛克神庙的雕像做模特,是真的吗?”

    “是的。”

    “多米尼克,我不喜欢。”

    “不喜欢?”

    “哦,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只是……只是在所有的人当中,我不想看见你对洛克友好。不是洛克。除了洛克,任何人都行。”

    她看起来很感兴趣:“为什么?”

    “我不知道。”

    她看了一眼,很好奇,这令他不安。

    “可能,”他嘀咕说,“可能因为你蔑视他的作品这件事看上去从来都不对劲儿,你的蔑视让我很高兴,可是……可是这从来都不对劲儿————对你来说。”

    “似乎不对劲儿,彼得。”

    “是的,但是你不喜欢他这个人,是吧?”

    “是的,我不喜欢他这个人。”

    埃斯沃斯不高兴了。“你太不明智了,多米尼克。”他在她的办公室私下说,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平缓。

    “我知道。”

    “你不能改变主意拒绝吗?”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埃斯沃斯。”

    他坐下来,耸了耸肩。过了一会儿,他笑了。“好吧,亲爱的,走你自己的路吧。”

    她用一支铅笔顺着一行文字划过去,什么也没说。

    托黑点了一支烟。“所以他选中斯蒂文·马勒瑞做这个工作。”他说。

    “是的。滑稽的巧合,不是吗?”

    “根本不是巧合,亲爱的。像那样的事情都不是巧合,后面有个基本的法则。尽管我确定他不知道这个法则,而且没有人帮他去选。”

    “我想,你赞成?”

    “全心全意的。这让所有的事情都恰到好处,比任何时候都好。”

    “埃斯沃斯,马勒瑞为什么要杀你?”

    “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洛克先生会知道,或者应该知道。顺便说一句,谁选你为那个雕像当模特的?”

    “那不关你的事,埃斯沃斯。”

    “我明白。洛克。”

    “另外,我已经告诉洛克是你让霍普顿·斯考德雇用他的。”

    他的香烟停在半空中,然后又移开了,把它放在嘴里。

    “你告诉了?为什么?”

    “我看见了神庙的图纸。”

    “有那么好?”

    “比那还好,埃斯沃斯。”

    “你告诉他的时候,他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他笑了。”

    “他笑了?太好了,我敢说,过一段时间会有很多人追随他的。”

    在那年冬天的几个月里,洛克每晚睡觉都很少超过三个小时。他雷厉风行,好像身体为周围的一切都灌输了能量。能量穿过办公室的墙壁来到城市的三个地方:曼哈顿中心的考德大厦,是一座铜和玻璃建成的塔;中央公园南部的阿奎亚娜酒店;还有位于哈得逊河畔岩石上的神庙,在北边的滨河大道。

    当他们有时间会面的时候,奥斯顿·海勒看着他,既惊讶又高兴。“霍华德,当这三项工程完成的时候,”他说,“再没有人能够阻止你。永远不会再有了。也许我偶尔还会推测你能走多远。你知道,天文学一直是我不熟悉的东西。”

    三月的一个晚上,洛克站在高高的围栏中。根据斯考德的命令,神庙周围建起了围栏。第一批石块,未来墙壁的地基已经拔地而起。已经很晚,工人们都离开了。那个地方就这样寂无一人,与世隔绝着,消失在黑暗中。但是天空还发着光,对下面的夜晚来说太亮了,就像光线在正常时间过去之后还保留着,告诉人们春天要来了。一艘船的汽笛在河上的某个地方响起过一次,声音好像是经过几英里的沉寂从遥远的乡村传来的。木制的小屋里还亮着一束光,那是斯蒂文·马勒瑞的工作室,多米尼克就在那里为他当模特。

    神庙被建成后将会是一座灰色石灰石的小建筑。它的线条是水平的;不是通向天堂的那种线条,而是地球的线条。它在地面上伸展开来,就像是胳膊平伸在肩膀的高度,手掌朝下,无声而伟大地承受着。没有依附于泥土之上,也没有蹲伏于天空之下。它好像抬起了地球,而几根直立的柱子好像要拉下天空。它没有让人们显得矮小,而是作为一个背景,衬托着的人类轮廓是唯一的绝对,是一切空间得以被衡量的完美尺度。一个人走进神庙时,会感到周围的空间在为他塑造着形状,好像是在等待他的进入,好让自己被完成。这是个快乐的地方,必须安静的狂喜之快乐。人们来到这里是为感觉无罪和强大,是为找到除了自己的荣耀之外无人可赋予的精神上的平静。

    除了墙壁的分级突起和宽敞的窗户外,里面没有装饰。这里还没有封顶。它对着周围的土地,对着树、河水、太阳————对着远方城市的地平线、摩天大楼、还有地球上人们塑造出来的所有其他轮廓敞开着。在房间的尽头,对着入口的地方,城市的背景前立着一个裸体人像。

    此刻,漆黑中除了第一批石头,洛克面前什么也没有。但是他想着完成后的建筑,用手指的关节感觉着它,仍然记得移动铅笔把它画下来的时刻。他站在那儿,想着它。然后他穿过粗糙不平的土地,来到工作室的小屋。

    “就一会儿。”他敲门的时候,传来了马勒瑞的声音。

    小屋里,多米尼克从台子上走下来,拉过一条长袍披上了。然后马勒瑞开了门。

    “哦,是你?”他说,“我以为是警卫呢。这么晚你在这儿做什么?”

    “晚上好,弗兰肯小姐。”洛克说。她简单地点了点头,“对不起,打扰了,斯蒂文。”

    “没关系。我们一直干得不怎么好。多米尼克不能领会我今晚想要的。坐下,霍华德。现在究竟几点了?”

    “九点半。如果你想多待一会儿,要我准备晚餐吗?”

    “我不知道,我们抽根烟。”

    屋里的木质地板没有刷漆,是光秃秃的木椽子,一个铸铁的火炉在角落里冒着火光。马勒瑞像是领地的主人,前额那里还有点儿土。他焦急地吸着烟,在屋里走来走去。

    “穿上衣服吧,多米尼克?”他问,“我认为我们今晚做不了什么了。”她没有回答。她站在那儿,看着洛克。马勒瑞走到屋子的一头,转过身,对着洛克笑,“霍华德,你以前为什么没来?当然,如果我真的忙,我会把你撵出去。顺便问一句,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

    “我只是今晚想来看看这个地方。早点儿来不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斯蒂文?”多米尼克突然问。她脱下长袍,光着身子走到台子那儿。马勒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洛克,又看了看她。然后他看到了他一直努力要看到的东西。他看到她的身体就在他面前,笔直、紧张,她的头向后甩,胳膊在身体两侧,掌心朝外,就像她这几天站的姿势一样。但是现在她的身体充满了活力,就这样不动,却像是在颤抖,表达出了他想要听到的东西:一种骄傲、尊严、狂喜————对自己身体的屈服,就在那个时刻,那个轮廓就要晃动和破碎之前的时刻,那个她被自己看到的映像触动的时刻。

    马勒瑞的香烟飞过房间。

    “就这样,多米尼克!”他喊道,“就这样!就这样!”

    烟头落地之前,他已经在台子那儿了。

    他工作着,多米尼克站着,没有动,洛克靠墙站着,面对着她。

    四月的时候,神庙的围墙已经陆续从地面升起。在月朗星稀的夜晚,围墙发出柔和、浑浊、像地下水那样的光芒。高高的围栏在周围守护着它们。

    一天的工作之后,有四个人会经常留在工地上————洛克、马勒瑞、多米尼克,还有迈克·多尼根。迈克没有错过洛克的任何一栋建筑。

    其他人都离开后,四个人会围坐在马勒瑞的小屋里。一块湿布盖在还没有完成的雕像上。小屋的门开着,迎接春天夜晚的第一缕温暖。一根树枝在外面悬挂着,上面有三片新叶映衬着漆黑的天空。星星一眨一眨,就像落在树叶边上的水滴。小屋里没有椅子。马勒瑞站在铸铁的火炉旁,准备着热狗和咖啡。迈克站在模特台上,抽着烟斗。洛克四肢伸开躺在地板上,胳膊肘支撑着他。多米尼克坐在厨房的凳子上,身上披着薄薄的丝织长袍,光脚踩着厚厚的木地板。

    他们没有谈论工作。马勒瑞讲着一些令人吃惊的故事,多米尼克像个孩子似的笑。他们没有谈论特别的东西,所有的话语只是声音,他们仿佛停留在温暖的愉悦里,沐浴在完全放松的安逸中。他们只是简简单单地喜欢四个人像这样待在一起。黑暗中门外屹立的墙壁为他们的休息提供了支持,赋予了他们高兴的权利,赋予了他们这座建筑的权利,他们一起为之工作。它就像是一声听得见的和谐低语,应和着他们的声音。洛克大笑,多米尼克从未见他在其他地方这样笑过,他的嘴因为放松而显得年轻。

    他们这样待在那里一直到很晚。马勒瑞把咖啡倒进一堆各式各样的有裂口的杯子里。咖啡的味道和外面新叶的气味混合在一起。

    五月,阿奎亚娜酒店的工程停了下来。

    两名业主被股票市场扫地出门;第三个因为和某个人有遗产纠纷被提起诉讼,所有资金被困;第四个挪用了其他人的股份。公司在一堆官司中面临混乱,那些官司需要几年的时间清理。工程不得不等着,尚未竣工。

    “我会解决的,如果我必须干掉他们当中的几个。”肯特·兰森告诉洛克,“我会把它从他们手中拿来的。某一天,你和我,我们会完成它的。但是那需要时间,可能很长的时间。我不会告诉你要有耐心。如果他们没有刽子手那样的耐心的话,你和我在他们的第一个十五年到来前不会幸免。”

    埃斯沃斯·托黑笑了,他坐在多米尼克的桌边上说:“未完成的交响乐————感谢上帝。”

    多米尼克把这些用在了她的专栏里。“中央公园南部未完成的交响乐,”她写道。她没有说“感谢上帝”。这个绰号被一再重复。陌生人注意到,在一条重要的街道上有一处昂贵的建筑,只留下空空的窗户、半遮住的墙壁、光秃秃的横梁,这副景象很是奇怪。当他们问起这是什么的时候,那些从来没有听说过洛克或这座建筑背后的故事的人,会窃笑着回答说:“哦,那是未完成的交响乐。”

    夜深的时候,洛克会穿过街道,站在公园的树下,看着这个漆黑的、死气沉沉的东西屹立在这个城市辉煌的建筑之中。他的手会像当初在泥土模型上那样移动;在这样的距离,一幅破损的设计方案可以在这双手下被抚平;但是这种本能的动作除了空气以外,什么也没碰到。

    有时他强迫自己在这座建筑中穿梭。他走在悬挂于空旷之中的颤抖的厚木板上,穿过没有屋顶没有地板的房子,走到开阔的边缘,屋子里的横梁伸出来,就像穿透破损皮肤的骨头。

    一个上了年纪的守夜人住在一楼后面的一个小房间。他认识洛克,允许他四处转。一次,他叫住了洛克,突然说:“我曾经有一个儿子————几乎有。他一出生就死了。”什么东西让他想说出这些,他看着洛克,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洛克笑了,他闭上眼睛,用手按了按这个老人的肩膀,像是握手,然后他走开了。

    这只是最初的几周。然后他让自己忘记了阿奎亚娜。

    十月的一个晚上,洛克和多米尼克一起来到建好的神庙。神庙一周后就要剪彩了,在斯考德回来的第二天。除了那些曾经在这里工作过的人,还没有人看过神庙的样子。

    这是个清澈、安静的夜晚。神庙空旷而沉寂。红红的落日映照在石灰石墙上,就像早上的第一束阳光。

    他们站在那里看着神庙,然后站在神庙里的大理石雕像前,相互之间什么也没说。那矗立在他们周围的影子,似乎同样是被那只塑造了墙的手塑造出来的。光线暗淡下来,极有规则地流动着,好像是语句给墙壁赋予了声音。

    “洛克……”

    “什么事,亲爱的?”

    “不……没事……”

    他们一起走回到汽车旁,他的手紧握着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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