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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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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份,考斯摩-斯劳尼克大厦举行了盛大的开业仪式。庆祝活动、马蹄莲、新闻照相机、可旋转的探照灯和三个小时的演讲,都一样。

    “我应该高兴,”彼得·吉丁告诉自己————可是他不高兴。他从窗户向外看,一张张凝重的脸填满了百老汇的马路。他尽力说服自己要高兴。但他没有什么感觉。他不得不承认他厌倦了。但是他微笑,摆手,让大家拍照。考斯摩-斯劳尼克大厦屹立在街边,像一个巨大的白色溴化物。

    仪式结束后,埃斯沃斯·托黑带着吉丁离开。他们来到一家安静、昂贵的餐厅的淡紫色隔间里。为了庆祝开业,有很多人邀请吉丁参加精彩的聚会,但是吉丁答应了托黑的邀请,拒绝了其他所有人。他拿着他的酒,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托黑观察着他。

    “不壮观吗?”托黑说,“彼得,那是你所希望的生命顶峰。”他小心地举起玻璃杯,“为了你将拥有的胜利,比如这次,就像今晚。”

    “谢谢。”吉丁说着,没看一眼就急忙去够他的杯子并举了起来,然后才发现是空的。

    “难道你不感到自豪吗,彼得?”

    “是的,是的,当然。”

    “那就好。我是多么喜欢看你。你今晚看起来真是帅极了。在那些新闻片里你会光彩照人的。”托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趣。

    “哦,我的确希望如此。”

    “你没结婚真是太糟糕了,彼得。今晚妻子本应该是最好的装饰。与公众相处融洽,与电影观众也相处得很好。”

    “凯蒂不上相。”

    “哦,对。你和凯蒂订婚了。我真傻。我总是忘记这个。不,凯蒂根本不上相。我也是。我不能想象凯蒂在社交场合会有魅力。我们有很多美好的形容词可以用在凯蒂身上,但‘泰然自若’和‘超然出众’不在其中。你必须原谅我,彼得。我的想象力天马行空。像我这样总跟艺术打交道的人,总是倾向于单纯从艺术的角度看事情。看着今晚的你,我忍不住想起一个原本可以在你身边组成完美图画的女人。”

    “谁?”

    “哦。不要在意我说的话。只是美学上的奇思异想。生活从来没有如此完美过。人们嫉妒你的东西太多了。你不能把那个人也加到你的成就里。”

    “谁?”

    “不要再问了,彼得。你得不到她的。没有人能得到她。你很优秀,但是你还没优秀到能够得到她。”

    “谁?”

    “当然是多米尼克·弗兰肯。”

    吉丁坐直了,托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警惕、反抗和一种真实存在的敌意。托黑眼神平静。最后还是吉丁让步了。他又跌坐在椅子上,祈求似的说:“哦,上帝,埃斯沃斯,我不爱她。”

    “我从来不认为你爱她。但我总是忘记人们附加在爱上那非常夸张但又非常重要的一点————性爱。”

    “我不是一般人。”吉丁疲倦地说,这是自我保护————没有发火。

    “坐起来,彼得。你那样蜷缩着,看起来不像是个英雄。”

    吉丁猛地坐起来————焦急又生气。他说:“我总觉得你想让我和多米尼克结婚。为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彼得,你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但是我们说的是爱。性爱,彼得,是一种极为自私的情感。自私的情感带不来快乐。对吗?比如今晚,这是一个可以令自我主义者趾高气扬的夜晚。彼得,你高兴吗?不要担心,亲爱的,不用回答。我希望的只是一个人不必信任自己最自私的欲望。人的需要实际上一点也不重要!人只有在完全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会找到快乐。想想今晚吧。你,我亲爱的彼得,是那里最不重要的人。重要的不是做事的人,而是给你事情,让你为他们做的那些人。但是你不能接受那个————所以你感受不到本应属于你的那种兴高采烈的情感。”

    “的确如此。”吉丁小声说。他本来不想对任何人承认。

    “你错过了完全无私的美妙的自豪感。只有当你学会完全否定自我的时候,只有学会把那些微不足道的多愁善感,比如你的小小的性冲动,当成消遣————只有那样,你才会得到我一直希望你拥有的伟大。”

    “你……你相信我会的,埃斯沃斯?你真的相信?”

    “如果不相信,我现在不会坐在这里。但是回到爱的话题。自私的爱,彼得,是一种很危险的罪恶————就像每个自私的东西一样。那总会带来痛苦。你不明白为什么吗?自私的爱是一种歧视,一种优先选择的行为。那是不公正的行为————对每个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你专横地抢夺了他的爱。你必须平等地爱所有的人。但是如果你不能摒弃你自私的一个个小选择,你就不会有高尚的情感。它们都是不道德的、无用的,因为它们和宇宙第一法则————人类最基本的平等相抵触。”

    “你的意思,”吉丁说,突然很感兴趣,“从哲学上讲,太深了,你的意思是,我们都平等?我们所有人?”

    “当然。”托黑说。

    吉丁纳闷为什么这种想法让他感到如此快乐。他不介意这使他和今晚庆祝人群里的扒手平等。对他来说很模糊————让他很安定,尽管这与他一贯对优越感的狂热追求背道而驰。矛盾没什么。他没有想今晚也没有想那些人。他在想一个今晚没有出现的人。

    “你知道,埃斯沃斯,”他说,身体向前倾,高兴得有些不自在,“我……我宁愿和你谈话也不愿做其他任何事,什么事都不愿意。今晚我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但和你坐在这里更高兴。有时我很困惑,没有了你,我可怎么办。”

    托黑说:“就应该是那样。不然朋友是什么?”

    那个冬天,一年一度的艺术舞会要比往年更精彩,更有创意。阿瑟尔斯坦·比斯利,这个组织的精神领袖,已经做出了如他自己所言的“天才一举”:所有的建筑师都被邀请来了,他们穿成他们各自最佳建筑的样子。舞会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彼得·吉丁是那天晚上的明星。他打扮得就像考斯摩-斯劳尼克大厦一样出众。从头到脚都是他建筑的纸型复制品。人们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他明亮的眼睛可以从顶层窗户向外看,头上是高高的锥形屋顶;柱廊撞在他身上的地方像是横隔板,他从高大入户门的门口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他的腿可以以平日的优雅自由行动,上面套着完美的礼服裤子和漆皮鞋。

    穿成弗林克国家银行大厦的弗兰肯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尽管这个结构显得比原来扁了一些,那是为了给弗兰肯的肚子留出地方:头顶的哈得里安火炬使用了一个真的电灯泡,还有一块微型电池供电;罗斯通·霍尔科姆穿成州议会大厦的样子;高登·普利斯科特像谷物升降机一样充满男子汉气概;尤金·帕丁格尔拖着他那骨瘦如柴的衰老双腿蹒跚而行,小而弯曲,那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公园大道酒店,角质的眼镜从庄严的塔底下向外张望着。两种智慧在进行决斗:他们彼此以自己身上建筑的塔尖指着对方的腹部,而这些建筑一直是这个城市的伟大的里程碑————每天都在向那些横穿大洋、慢慢驶进的船只问好。今晚,每个人都玩得很痛快。

    很多建筑师,特别是阿瑟尔斯坦·比斯利,对霍华德·洛克恶语相加,因为他被邀请了却没有来。他们希望看到他穿成恩瑞特公寓的样子。

    多米尼克在大厅里停住了,站在那里看着门,看着那个铭牌:“霍华德·洛克,建筑师事务所。”

    她从没有看过他的事务所。她斗争过很长时间,不让自己来这里。但是她得看看他工作的地方。

    当多米尼克说出名字的时候,接待室的秘书很吃惊,但是仍向洛克通报了拜访者的名字。“直接进去,弗兰肯小姐。”

    当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洛克笑了,一种没有惊讶的淡淡微笑。

    “我知道你有一天会来的。”他说,“想让我带你参观一下吗?”

    “那是什么?”她问道。

    他的手上沾有陶土,长桌上一堆没有完成的草图中间,立着一个建筑的陶土模型,一个棱角和平台构成的粗样。

    “阿奎亚娜?”她问道。

    他点点头。

    “你总做这个?”

    “不,不总是,有时候。这可真是个棘手的问题。我喜欢琢磨它。它可能是我最喜欢的建筑————真是困难。”

    “继续。我想看着你做。你介意吗?”

    “一点儿也不介意。”

    有一阵儿,他忘记了她的存在。她坐在角落里,观察他的手。那双手正雕塑着墙体,抹掉了构造的一部分,又耐心地再次开始,犹豫中带有一种奇怪的确定。她看见他的手掌抚平了一个长长直直的平面,随着他的手在泥土中运动,一个角猛然呈现在她眼前。

    她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下面城市的建筑看起来并不比他桌子上的模型大。她好像能看见他的手在雕塑出下面所有那些建筑的凸出部分、角落和屋顶,拆掉了又建起来。她的手茫然地移动,跟着远处建筑的起落,感受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占有,为他所感受。

    她走回到桌子旁,一绺头发从他的脸庞垂下,正好落在模型旁。他没有看她。他在看着手指下的模型,几乎就像她正看着他的手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移动。她靠在墙上,强烈的身体快感让她感到虚弱。

    一月初,第一根钢柱从地基上拔地而起时,考德大厦和阿奎亚娜酒店就要建成了,洛克在制作神庙的图纸。

    第一份草图完成的时候,他对秘书说:“给我找到斯蒂文·马勒瑞。”

    “马勒瑞,洛克先生?谁……哦,是的,开枪的那个雕刻家。”

    “什么?”

    “他向埃斯沃斯·托黑开枪,不是吗?”

    “他吗?是,对,是他。”

    “你想找的就是那个人吗,洛克先生?”

    “就是那个人。”

    两天中,秘书给艺术品商人、艺术陈列室、建筑师、报社打电话。没有人能告诉她斯蒂文·马勒瑞现在是什么情况,或者在哪里能找到他。第三天,她向洛克报告:“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地址,在村里,有人告诉我他可能在那儿。没有电话。”洛克口述了一封信,信上说请马勒瑞给他的办公室打电话。

    信没有被退回,但是一周过去了也没有答复。接着斯蒂文·马勒瑞打电话来了。

    “你好?”当秘书把电话转给洛克的时候,他说。

    “我是斯蒂文·马勒瑞。”一个年轻、生硬的声音说,说完之后就是急躁、好战似的沉默。

    “我想见你,马勒瑞先生。我能约你来我的办公室吗?”

    “你要见我干什么?”

    “当然,是关于一份工作。我想让你为我的建筑做些工作。”

    长时间的沉默。

    “好吧。”马勒瑞说,声音听起来死气沉沉的,又说道,“哪个建筑?”

    “斯考德神庙,你可能听说过……”

    “是的,我听过。你正在做。谁没听过?你会付给我和新闻代言人一样的酬劳吗?”

    “我没有付钱给新闻代言人。我会支付你想要的酬劳。”

    “你知道,不会太多。”

    “你什么时间方便来这里?”

    “哦,你说个时间。你知道我不忙。”

    “明天下午两点?”

    “好吧。”他又说,“我不喜欢你的声音。”

    洛克笑了。“我喜欢你的声音。挂了吧,明天两点来。”

    “好的。”马勒瑞挂断了电话。

    洛克放下听筒,张嘴笑了。但是笑意突然消失。他坐在那儿,看着电话,脸沉了下来。

    马勒瑞没有赴约。三天过去了,没有一点儿他的消息。于是洛克亲自去找他。

    马勒瑞住的房子是租来的,是一座摇摇欲坠的褐砂石建筑,在一条满是鱼腥味的昏暗街道上。一楼窄窄的入口旁边,有一家洗衣店和一个补鞋匠。一个邋遢的女房东说:“马勒瑞?后面五楼。”然后漠不关心地拖着脚步走了。洛克爬上有些下垂的木楼梯,横七竖八的管子里有一些灯泡照明。他敲了敲那扇脏兮兮的门。

    门开了,一个憔悴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凌乱的头发,倔强的嘴,方形的下唇,以及洛克所见过的最有表现力的眼睛。

    “你想干什么?”他突然说。

    “马勒瑞先生?”

    “是。”

    “我是霍华德·洛克。”

    马勒瑞笑了,靠在门柱上,一只胳膊横在门口,没有要请人进门的意思。很明显,他喝醉了。

    “哦,哦!”他说,“亲自来的。”

    “我可以进去吗?”

    “干什么?”

    洛克坐在楼梯扶手上。“你为什么不赴约呢?”

    “哦,约会?哦,是的,哦,我会告诉你。”马勒瑞一脸严肃地说,“是这样,我真的想去。我去了,我出发去你的办公室,但是路上我经过一家电影院,那里正在放映《同床异梦》,所以我进去了。我非看《同床异梦》不可。”他咧嘴笑了,头垂在了横着的胳膊上。

    “你最好让我进去。”洛克平静地说。

    “哦,该死的,进来吧。”

    房间是个很窄的洞。角落里有一张没有整理的床、一堆杂乱的报纸和旧衣服、一个煤气炉、一幅从杂货店买的带框风景画,上面画着牧场和绵羊;没有其他的画稿,也没有雕像,没有一点儿有关住户职业的痕迹。

    洛克把唯一一把椅子上的书和一个煮锅拿掉,然后坐下了。马勒瑞站在他面前,咧着嘴笑,身体有点儿晃。

    “你完全错了。”马勒瑞说,“事情不是这样做的。追逐一位雕刻家时,你一定要非常强硬。方法是这样的:你让我来你的办公室,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不能在那儿。第二次你必须让我等一个半小时,然后出来到接待室,握手,问我是否知道无名小镇的威尔逊,然后说很高兴我们有共同的朋友,但是你今天很忙,你会很快给我电话约我吃午饭,然后我们再谈论公事。然后你保持这样两个月。然后你把工作交给我。然后你告诉我,我做得不好,一点儿也不好,然后你把那些东西扔进垃圾箱。然后你雇用了沃利瑞恩·布森,他做了这份工作。事情应该这样做。但这次不是。”

    他的眼睛正专心致志地研究洛克,里面有种职业的肯定。他说话时,声音里狂妄自大的喜悦渐渐消失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已经变成了一个呆板的平面。

    “不。”洛克说,“这次不是。”

    他站起来,没有说话,看着洛克。

    “你是霍华德·洛克吗?”他问,“我喜欢你的建筑。那就是我为什么不想与你会面的原因。这样每次我看到它们才不会感到恶心。我想继续认为那个建筑师配得上它们。”

    “如果我配得上呢?”

    “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但是他在皱巴巴的床边坐下了,身体向前倾。他打量着洛克的容貌,像敏感的天平,无礼地公开评价着。

    “听着,”洛克说,清楚又很认真,“我要你为斯考德神庙做一个雕像。给我一张纸,我现在就给你写一个合同,声明如果我雇用另一名雕刻家或者如果你的作品没有被使用,我就欠你一百万的赔偿金。”

    “你可以正常说,我没喝醉。根本没有。我明白。”

    “噢?”

    “你为什么挑我?”

    “因为你是一个出色的雕刻家。”

    “那不是真的。”

    “你出色不是真的?”

    “不,那不是你的理由。谁让你来雇用我的?”

    “没有人。”

    “我睡过的某个女人?”

    “我不认识你睡过的任何女人。”

    “超过了你的预算?”

    “不。预算不受限制。”

    “为我感到悲哀?”

    “不。我为什么要感到悲哀。”

    “想把公众从枪击托黑事件中拉出来?”

    “天呐,不!”

    “哦,那么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找出所有的废话而不找出最简单的原因?”

    “哪一个?”

    “那就是我喜欢你的作品。”

    “当然。那就是他们说的。那是应该说的,应该相信的。想象一下如果有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会怎么样!所以,好吧,你喜欢我的作品。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我喜欢你的作品。”

    马勒瑞认真地说,声音显得冷静:“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我做的东西,你喜欢————你————你自己————只是————没有人告诉你,你应该喜欢它们或者你为什么喜欢它们————你决定你想要我,为了那个原因————只是那个原因————不知道其他我的任何事情或者不感兴趣————只是因为我做的那些东西和……和你在它们身上看到的————只是因为那个,你决定雇用我,你不厌其烦地找到我,来到这里,承受侮辱————只是因为你看到了————你所看到的使得我对你来说很重要,让你想要我?那就是你的意思?”

    “是的。”洛克说。

    什么东西让马勒瑞睁大了眼睛,令人不敢逼视。然后他摇了摇头,说得很简单,语调像是在抚慰自己:“不。”

    他向前倾身,声音听起来毫无生气,像是在乞求:

    “听着,洛克先生。我不想冲你发火。我只是想知道。好了,我明白你一开始就想让我为你工作,你知道你能得到我,你说的一切,你不必写那份一百万美元的合同,看看这间屋子,你知道你要我,所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呢?这对你来说没有什么不同————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

    “不是对……不是对……好了,我原本觉得不会有人再要我了。但是你要我。好吧。我会再做一次。只是不再想我是在为谁工作了……那些喜欢我作品的人。那个,我不能再经历一次。如果你告诉我,我会感觉更好一些。我会……我会感觉更平静一些。你为什么要对我装模作样?我什么也不是。我不会低估你,如果你是担心这个。你不明白吗?告诉我真相更像个正人君子。更简单更诚实。我会更尊重你。真的。我会的。”

    “你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马勒瑞突然大吼,声音刺耳,然后他的头低了下来,声音平缓、低沉,“因为我用了两年时间,”————他用一只手无力地挥了一圈,指着房间————“那就是我怎么度过了这两年————尽力习惯一个事实,那就是你所说的不存在的事实……”

    洛克走过去,抬起下巴,向前探去,说道:

    “你这个该死的傻瓜,你没有权利关心我是怎么评价你的工作的,我是干什么的,或者我从哪里来。你太出色了,不需要知道那些。但是如果你想知道————我认为你是我们见过的最好的雕刻家。我认为是。因为你的雕像不是人物现在的样子,而是他可能的样子————应该的样子。因为你已经超越了所谓的合适,让我们看到了什么是可能————只有通过你才有这样的可能。因为你的雕像很少有对人性的侮辱,比我见过的任何作品都少。因为你对人类怀着莫大的尊重。因为你的雕像是人类英雄的雕像。所以我来这儿不是为了要帮助你,不是为你感到悲哀,或者是觉得你非常需要一份工作。我来的原因很简单,很自私————就是一个人要挑选他能找到的最干净的食物。这是生存法则,不是吗?寻找最好的。我不是为你而来,是为我自己。”

    马勒瑞猛地从他身边走开,把脸埋在床上,两只胳膊伸开,分别放在头的两侧,紧握拳头。他后背上的衬衫在隐隐颤抖,说明他在哭泣。衬衫和拳头慢慢地扭动,伸进枕头里。洛克知道他见到的这个男人以前从没哭过。他坐在床边,无法将目光从他扭曲的手腕上移开,尽管这情景很难让人忍受。

    过了一会儿,马勒瑞坐了起来。他看了看洛克,看到了一张最平静、最和善的脸————没有一丝的怜悯。那脸色看起来不像因为偷偷欣赏另一个人的剧痛而暗暗高兴,不像因为看见乞丐需要他们的同情而振奋;那不是一个无法忍受饥饿的灵魂,也不是一个以另一个人的羞耻为生的懦夫。洛克的表情看起来很累,太阳穴紧绷着,好像刚打完架。但他的眼神平静,安详地看着马勒瑞,直率、纯净的眼神里充满理解和尊重。

    “现在躺下。”洛克说,“静静地躺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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