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前,上海虽然很早就沦陷了,但租界还保持着特殊的地位。那时维持租界秩序的有英美法意的驻兵,这些驻兵虽都有他们的防区,但在休息的假期,在酒吧与舞场中不难碰到,而因国际战事与政治的态度,常有冲突与争斗的事情发生。
记得是一九三九年初夏,夜里一点钟的时候,我从一个朋友地方出来,那时马路已经很静,行人不见一个,但当我穿过马路的时候,路角有一个人叫住了我:
“对不起,先生。”
是一个美国军官,好像走不动似的。
“怎么?”我停步了。
“可以为我叫一辆汽车吗?”
我猛然看到他小腿部的血痕,我吃惊了:
“是受伤了吗?”
“是的。”他说着就靠在墙上。
“你就这样等着。”我说着就跑到附近的维纳斯舞厅,本想到里面去打个电话,但因为里面美国兵与意国兵正在冲突起哄,许多武装的巡捕拥在门内门外,叫我不能进去,于是我只得到别处去借。那时街上的店,大都关着门,再没有别的地方可有电话,最后我终于跑到了车行,做了一辆车子到那个美国军官等我的地方。
我扶他上车时,他非常感激地同我握手;当时我一半为同情一半为好奇,我说:
“要我陪你到医院吗?”
“假如这不是太麻烦你的话。”
于是我就陪他上车,我说:
“到仁济医院吗?”
“不,”他对车夫说:“到静安寺路麦特赫司脱路。”
虽然也算中国话,但不够纯粹,于是我又为他重说了一遍,但是我心里很奇怪,难道里面也有一个医院吗?
不过我没有发问,因为有更好奇的问题在我心中跳跃,我问:
“可是在维纳斯受伤的?”
“是。”他说:“是同伴中自己人的手枪走火的。”
“没有人伴你走出来吗?”
“没有,”他说:“我们的人手已经太少了。”
“那么也没有人知道你受伤?”
“当时我自己也以为是轻伤,谁知也不很轻。”
他的痛苦似乎加重起来,我为他放下前面的小座位,让他搁脚。
到静安寺路的时候,他指挥车夫停在一个大公寓的前面,又叫我扶他下去。我付了车钱,伴他进了公寓,走进电梯,他指挥在三层楼的地方停下来。我以为这一定是他的家了,但是出了电梯,到一个门口,他拿钥匙开门时,我才看到“外科神经科专家费利普医师诊所”的铜牌。
他带我进去,开亮了电灯,是一个宽旷整洁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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