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nbsp;探春在一旁小声答道：“老爷被老太太逼着疏通打典去了。”

    贾琏哼了一声，虽没计较，但显然还是觉得有被冒犯到。

    当下也顾不得贾珍身上腌臜，反手抓住贾珍的手腕追问：“此话当真？！”

    同时她又把贾琏、贾珍等人从灵堂喊到荣禧堂一通埋怨，怪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拜托焦顺替宝玉美言——不说直接脱罪，好歹也先把人从昭狱里弄出来啊！

    和贾珍说的一样，这些人就是来走过场的，验尸时别说仔细翻看了，连棺材板都只是打开了一小半，大致瞻仰了一下贾赦的遗容，又道了声‘节哀’便算完事儿了。

    亏得探春手疾眼快，早抢到她身边，横臂托住了她的后背，脆声问：“大伯分明就是久病不治撒手人寰，怎么会突然跑来这么一群人？”

    但眼下府里除了尚被蒙在鼓里的老太太——主要是怕万一空欢喜一场，她的身体撑不住——以及奔波在外的贾政，府里上上下下都盯着焦顺呢，她纵然想要私相授受也找不到机会。

    至于原因嘛……

    贾琏见状忙也一拱手，随后追了出去。

    贾珍信誓旦旦，又悄声道：“实话不瞒你，我也投了些银子，可惜没弟妹那么大的面子，更没有她那么多的本钱，里外里拢共也只赚了不到三万两银子。”

    连着几日风平浪静，她好容易放下心来，开始琢磨儿子的事情，谁成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不会！”

    “那就要看兄弟你的本事了。”

    王夫人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登时乐观了不少。

    焦顺干脆直接跳下了车，好整以暇的道：“自然是好事，我哪次进宫不是好事？”

    却说一众披麻戴孝之人，正在这荣禧堂内各说各话，忽就见秦显打从外面进来，禀报道：“二太太，我们那边儿来了吏部、兵部的人，说是什么考功承爵的，要查验老爷的死因——我们太太让请二爷回……”

    贾琏早前其实也隐隐听说过，王熙凤与焦顺合伙做海贸生意的事儿，但一来夫妻两个早已经反目，二来王熙凤暗里放印子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只当是一码事，所以并未太过在意。

    贾珍这才又继续解释道：“一般都是要袭爵的人突然暴毙，朝廷才会仔细调查，像大老爷这样的也就是走个过场——毕竟是从一品爵直降五品爵，袭爵的又不是什么旁支族人。”

    贾赦除了留下一些古董扇子之外，就是各种零零碎碎的亏空，而眼下的丧事虽没有大操大办，可没个大几千银子也压根挡不住。

    如今听了贾珍的说辞，倒是陡然见了明路。

    这话正戳中贾琏的痛处。

    “怎么？”

    而到了贾赦、贾琏这一代，足足要降四等袭爵。

    这下贾琏当真吃了一惊，他是万没想到王熙凤不声不响，竟就弄出这么大一个新闻！

    王夫人口诵佛号身子前倾，满眼希冀的追问：“那、那你可曾在圣上面前，提起宝玉的事儿？”

    说到这里，王夫人眼里的希冀就化作了幽怨。

    贾琏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家里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婆娘就是属貔貅的，捞银子的事儿她倒是肯干，拿银子填窟窿的事儿，她又怎肯答应？”

    只是……

    王熙凤也酸道：“老祖宗当真把宝兄弟当成了眼珠子疼，听说这回连棺材本都掏出来了！”

    其实她更乐意私底下与焦顺见面，那样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敦促’焦顺搭救儿子。

    凭什么？！

    这正一个劲儿的解释，旁边女眷之中，最事不关己的尤氏左瞧右看，忍不住纳闷道：“怎么只有二太太出面，不见二老爷？”

    “这个……”

    她虽料定了焦顺必不会坐以待毙，却也万没想到反转会来的这么快。

    贾珍对他脸上的疏离视若无睹，笑嘻嘻的凑到近前，拱手道：“恭喜兄弟、贺喜兄弟！”

    王夫人虽也为焦顺高兴，但她眼下最关注的还是儿子，当下也只恭贺一声，便又絮絮叨叨说起昭狱的种种传闻，想到宝玉如今便被羁押在那不见天日的所在，忍不住又抹起泪来。

    难道自己就能眼瞧着这白花花的银子不动心，咬着牙去过苦日子？

    这话一出，旁边探春先就按捺不住了，激动道：“这么说，焦大哥你现在已经是东宫侍讲学士了？！”

    焦顺腆着脸故作谦虚：“顶多也就是有实无名罢了。”

    焦顺见状，只好进一步宽慰：“陛下与贤德妃伉俪情深，先前是因为昏迷不醒，如今皇上既然醒了，想必不日贤德妃就能脱去桎梏——等贤德妃到了皇上身边，还用担心宝玉的安危？”

    焦顺随口敷衍着，还没到内仪门呢，就见呼呼啦啦迎出来一大帮子人，为首的正是王夫人。

    他想说邢氏的脾性和背景，都和王熙凤没法相提并论。

    皇帝膝下就只有一根独苗，这眼见大病一场，未来只怕愈发子嗣艰难，大皇子虽无太子之名，但实际上若无意外必是下一任大夏皇帝。

    自己得罪不起焦顺这个财神爷，难道还不能给王熙凤添堵？！

    “阿弥陀佛～”

    经这一耽搁，等这堂兄弟二人各花心思重新上路，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儿了，等到了东跨院里，正赶上那些前来查验的官吏从灵堂里出来。

    虽说对于亲爹贾赦的死，他其实也在暗暗窃喜，但还是觉得贾珍这话十分膈应。

    她眼巴巴盯着焦顺，满眼希冀欲言又止，但终究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所在，于是强压住激动的心情侧身相让：“快、快请里面说话！”

    贾琏欲言又止。

    探春虽瞧着还算镇定，但藏在王夫人背后的素白小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不过她面上仍是不露一丝破绽，微微蹙眉道：“不会惊扰到大伯的在天之灵吧？”

    说着，在贾琏眼前竖起两根指头。

    这让她艳羡之余，又不禁发愁填窟窿的银子该从哪儿挪借。

    “我还能哄你不成？”

    “哪儿啊！”

    焦顺苦笑：“我倒是想过，但当时实在多有不便。”

    贾琏脸色更黑了。

    “陛下吉人天相，自然能逢凶化吉。”

    自从那日闷杀了贾赦，她便昼夜难安，既不敢去灵堂前面对贾赦的尸体，又生怕有人发现其中的猫腻，每日里不厌其烦的派人过去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