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寿宴（三）

    正想些有的没的，就听王夫人发话道：“如今宾客差不多到齐，咱们还是去花厅里入席吧，免得让丫头们等急了。”

    王熙凤断然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若不信，咱们可以立字为据，只要你保证在一年内，平平安安把我投的银子翻上两……翻上三翻，我就把平儿给你！”

    正用帕子掩着嘴暗自伤怀，冷不丁又得了长辈关怀，林妹妹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水汪汪的眼睛与徐氏对视了片刻，这才急忙起身道：“倒劳婶婶挂念了，我这病时好时坏，不妨事的。”

    却说众人往花厅里走的时候，徐氏趁机单独把史湘云叫到了一旁说话。

    彩衣娱亲说的是春秋时，有个老孝子七十岁了，还穿着彩色衣服扮成幼儿引父母发笑。

    徐氏见她羞臊，也就没多说什么，直接把准备好的礼物塞了过去，便拉着她进了客厅里。

    “多的话先不说了。”

    若是邢夫人那样的凭据，焦顺说不准还真就答应了。

    林黛玉这自是因为宝钗的戏言撩动了肺火。

    “自然是真的！”

    任是史湘云向来豁达不拘俗礼，面对准婆婆也是羞答答的，问一句才说一句。

    徐氏推让不过，正要半推半就的入席，却突然听到不远处林黛玉连声咳嗽，她略一沉吟，便向李纨告了声罪，快步到了黛玉身边。

    “不敢、不敢！”

    王熙凤立刻道：“下午我就写个契，让平儿自己先收着！”

    王熙凤便在一旁插嘴道：“这皇上钦点的一等，只怕比原本就是一等的还好呢！”

    徐氏连忙道：“有丫鬟们伺候着呢，那用得着劳动大奶奶？”

    真要是这样，平儿对自己失望死心，反倒还是其次了，怕的是王熙凤把这事儿传扬出去，再坏了自己旁的谋划。

    “你既然不答应。”

    这一时间，她心里倒有些酸酸的，心想着若是换成贾琏那没良心的，只怕未必肯为自己冒险。

    “嫂子别急啊！”

    亏他还是大富之家出来的，这审美观也忒奇葩了吧？

    目送她出了花厅，林妹妹就觉胸腔里暖洋洋的，偏又透了些酸涩，一忽儿满脑子都是邢岫烟和徐氏的关怀备至，一忽儿又是自小的孤苦伶仃，不知不觉眼中就又朦胧起来。

    却说徐氏匆匆到了外面，先就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寻了管事的妇人，让她烧了一锅银耳燕窝粥，给姑娘们端去。

    王熙凤恼道：“还说呢，就因为你许给了那倪二两间铺子，闹的我手底下也没个好用的人了——再说外面行市也不好，连忠顺王都亲自下场了，我忙里忙外也才挣几个辛苦钱。”

    这当口，焦顺也悄悄打量了一番身前的三个妇人。

    焦顺先是莫名其妙，平儿本来已经成了自己的人，何须这凤辣子再许诺？

    说到这里，她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周遭，见近处没什么人，便摆出一副暧昧不清的态度，半真半假的笑道：“你要是能保证我稳赚不赔，我这里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南边最大的那桌，则坐满了未出阁的年轻姑娘们。

    林黛玉这才坐稳了，又认真点头道：“婶子便是不说，我也会常去的。”

    说着，便往两下里张望，见姑娘们——尤其是黛玉不在厅里，失望之色便溢于言表。

    但看王熙凤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儿绝无可能。

    思前想后，琢磨着借助官方途径的话，总还是赢面更大，焦顺便咬牙道：“不就是几万两银子的事儿吗？为了平儿姐姐，我便同嫂子赌上一回又何妨？！”

    不过那为了过寿才换上的红裙，却被紧绷绷的撑起了凶险的弧度，示威般展示着一团和气下暗藏的狰狞。

    李纨烫洗好杯子，又重新斟满了茶，恭敬递到徐氏面前，嘴里笑道：“不妨事的，您老只管坐着就好——这一屋子都是姑娘家，金贵着呢，可不就只有我来招待您了？”

    徐氏怜惜道：“你等着，我这就让人煮一锅银耳燕窝粥送来。”

    可薛大脑袋却明显不知这个典故，颇为自得的抖着袖子道：“怎么样，小弟今儿不比宝玉差吧？可惜他没来，不然我倒要与他当面比上一比！”

    焦顺心下动着歪脑筋，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凶险自然是有的，但也没外面说的那么吓人——若真是九死一生，西洋人又怎会成群结队的跑来咱们大夏做买卖？”

    “当真？！”

    那管事妇人死活不肯收，两人正拉拉扯扯，就见薛蟠大马猴似的头前带路，引着焦顺径往正厅去了。

    “那依你的意思……这买卖能做？”

    徐氏微弯了身子，满脸关切的问：“前儿我听岫烟说你这阵子身子好多了，这怎么平白无故又咳上了？怕不是方才着了风？”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泼了油辣子的水豆腐，外酥里嫩火候正好，又裹了一身鲜豆腐给不了的滋味儿。

    不过转念一想，顿时瞪大了眼睛：“嫂子莫不是哄我？平儿姑娘可是琏二哥的人，就算是你，怕也做不了她的主吧？”

    “我可不敢打包票。”

    说着，再不理会焦顺，转头重又往花厅行去。

    亏宝玉也是能常常面圣的主儿，否则这悔意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林姑娘没事儿吧？”

    湘云自然而然融入了这一桌，接受姐妹们的调侃打趣。

    原本不涂脂抹粉，也还算是个堂堂男子，如今硬要照着宝玉的捯饬，反倒弄的男不男女不女，全然没个人样了。

    林黛玉忙去拉她，一用力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当然了，若是能在薛姨妈和王熙凤中间，再插入李纨和邢夫人，那这图画就更细致周全了。

    而她身旁一个熟悉的娇俏身影，却不是平儿还能是哪个？

    “这你甭管！”

    旁人还没说话，薛蟠便先抢着符合：“是极是极，咱们还是快去花厅入席吧！”

    用在这里自然是调侃薛蟠。

    “成交！”

    “有什么麻烦的？”

    王熙凤也有些意外，狠狠剜了焦顺一眼，才开口问道：“顺哥儿，你实话跟我说，那海上的买卖凶险到底大不大？”

    等焦顺起身，又问：“我听说你今春京察得了个一等，可是真的？”

    至于王夫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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