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虽也不喜他方才的无状,可到底是偏着娘家亲戚,便顺着他的话叹道:“原本要来的,不想刚出门就接了宫里传召。”
“少给我油嘴滑舌的!”
林黛玉初时被薛姨妈抱住,只觉得身子发僵极不适应,但依靠在那香软温润的怀里,听着那些体贴爱恋的言语,身子渐渐便松散了,眼眶里也泛起了红润。
做长辈的这般表态,林黛玉自然不好再发作,可想到方才薛蟠的为人,心下又厌烦的直欲作呕,断不肯再与薛姨妈亲近。
母女两个就此转到了偏厅里。
正闲扯着,外面渐渐就热闹起来,两人起身向外张望,却原来是王夫人、李纨领衔的大观园众人都到了。
“再说了,我若不做个表率,新来的肯定也有样学样,那每年小四百两的聘银岂不全打了水漂?”
徐氏心下受用,脸上却是一沉,呵斥道:“赶紧换了衣服再填补些,咱们好去薛家贺寿。”
她大面上说了几句‘慢待’的客套话,就让宝钗和王熙凤领着众人先去偏厅入席,独留了王夫人在大厅里说话。
“你懂什么?”
“哼~”
眼见着东厢房里依旧黑灯瞎火,他忍不住暗叹一声:果然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来旺在五儿的服侍下,很快披挂整齐,临出门忽又想起个事儿来,忙问:“对了,史大姑娘今儿多半也要去薛家的,你备下见面礼没有?”
因怕他再闹出什么来,薛宝钗趁机将薛蟠拉到一旁,吩咐道:“宝兄弟既然没来,哥哥就别跟进去了,在外面等着迎客便好。”
那垂涎欲滴的憨态,连薛姨妈都被吓了一跳,莫说是一众莺莺燕燕了。
来旺睡梦中被烛光晃了眼,边翻身坐起身来,边嘟囔着询问现下几点了,一扭头却发现徐氏正对着镜子捯饬。
……
“怎么就瞎折腾了?”
林黛玉听到这话时,一时还真有几分意动,不想紧接着又听宝钗道:“正巧我哥哥也还没定下,妈妈明儿和老太太求了她作媳妇,岂不比外头寻的好?”
薛姨妈忙抖擞精神迎了出去,结果刚一出门,就见薛蟠正站在门前冲着姑娘们痴痴发笑。
说着,又看了眼薛姨妈:“还是说姨妈要审我?”
薛蟠这才如梦初醒,讪讪的上前行了一礼,没话找话的问:“怎么不见宝兄弟?”
于是忙和姐姐敲定了去王家的时间——王子腾不在家,这大嫂子着实有些势利眼,若单只是薛姨妈登门,就怕她未必肯放在心上。
旋即又吩咐身旁的五儿道:“我这里用不着你,先去伺候老爷更衣洗漱吧。”
“这……”
徐氏头也没回的答道:“早准备了,要等着你来提醒,那黄花菜都凉了!”
两个丫鬟虽不明所以,却也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薛姨妈轻叹一声:“这也算是断了你哥哥的念想——其实我倒真心怜惜这林丫头,你不过少了父亲,就要处处比别人多留心,何况她孤苦伶仃一个人寄居在此?”
林黛玉这才知道是闹了乌龙,却又不想在‘仇人’面前服软,一时骑虎难下好不尴尬。
王夫人听完,也是连连摇头:“不是我偏着林丫头,这桩婚事确实不妥——再说林丫头这单薄的身子,只怕日后无益于子嗣。”
好在薛宝钗及时打圆场,拉了王熙凤各处巡视,独留母亲款待徐氏,这才避免了一场尴尬。
薛姨妈见状就知道这事儿必然不成,心下暗叹一声,忙打圆场道:“胡说什么!连外边找的我都怕被你哥哥糟践了,何况是林丫头这样一个可人疼的?!”
徐氏回头横了丈夫一眼,没好气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家里的颜面?倒是你,顺哥儿因怕你累着,专托那什么、什么……”
薛姨妈纳闷道:“这是?”
“您放心。”
目送她进了大厅,而不是直接扬长而去,薛家母女两个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林妹妹送的寿礼。”
说着,又忍不住叹气道:“可惜这儿媳妇还没过门,不然领了她去比什么都体面。”
来旺一面从床上起身,一面反驳道:“那李师爷刚来没多久,对衙门里的公务还不够熟稔,况且人品如何也还尚未可知——这司务厅又是工部里一等一要紧的所在,我若不盯牢些,万一捅出篓子来,还不是咱家顺哥儿吃挂落?”
“昨儿又去哪儿胡混了?”
两人刚定好了日子,就听王熙凤在外面笑道:“那边儿戏都要开演了,寿星佬怎么还在这里躲清静?”
等人都走干净了,不等薛姨妈开口,王夫人先就好奇道:“你们方才找林丫头过去做什么?”
一时连欢声笑语都收敛了,避的避、躲的躲,引路的的宝钗见状气的两颊通红,扬声呵斥道:“哥哥又发什么梦呢?还不快来见过姨妈和大嫂!”
徐氏见状不解的问。
因见邢岫烟也要跟着起身相送,忙又道:“你坐着别动,有这猴崽子就够了。”
不多时林黛玉果然被请了来,但身边却还有个紫娟陪着——看那架势,显然是紫鹃不放心林妹妹独闯龙潭。
“如今左右是不成了。”
薛姨妈闻言,也忙收敛了感怀,领着女儿匆匆寻到了厅里。
说着,一面在林黛玉背上轻柔抚弄,一面叹道:“你姐姐虽没了父亲,到底有我,有亲哥哥——我每每和你姐姐说,心里很是心疼你,只是外头不好带出来的,毕竟这府里人多口杂,说好话的人少,说歹话的人多,到时候不说你无依无靠,为人做派又招人疼,只说我们看老太太疼爱你,才跟着逢迎装样子。”
宝钗说着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了象牙梳子:“这雕工极精湛,绝不是寻常手艺,也不知她是从何处踅摸来的——过会儿咱们只说怕是她家中旧有之物,不敢贸然收受,所以找她过来悄悄退还。”
对薛姨妈而言,不拘是姐姐还是嫂子出面,但凡有个能安抚儿子的说法就好。
只听宝钗道:“妈妈放心,这现成的由头已经有了。”
来旺早猜到她是虚荣心作祟,想在儿时旧主面前显摆一番,故此听了这话都懒得搭茬,取了漱口用的牙刷牙粉,径自到了外面廊下。
等众人说说笑笑闹了一阵子,外面就有管事的婆子送了戏本来,请寿星点戏。
焦顺搓着手嘿笑道:“就是等见了林姑娘,母亲不妨多与她亲近亲近——咱们这不是惦记着要兼祧嘛,提前占个坑有备无患,总好过到时候再踅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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