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实人

    不过既然是自己人，顺带帮他们讨些好处，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本就体格单薄，又是头一回卖力气出苦工，此时浑身上下酸痛难当，捧着饭碗的手都在不住的打颤。

    真正导致大家沉默的，是西墙下那诡异的三人组：

    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怕是谁也不信。

    可这身体上的酸楚疼痛，比起他内心的屈辱，却又显得不值一提。

    来顺居中。

    更何况众人之前还亲眼看到，潘又安竟然代替焦大，和来顺一起卖了半晚上的苦力。

    来顺只好悻悻收手，大声道：“起先派活儿的时候，因焦老头离得太远，潘管事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后来见他胡子都白了，一问岁数竟然八十五了，咱们潘管事立刻就动了恻隐之心。”

    来顺又上来勾住了他的脖子，语重心长的道：“哥哥这样的老实人，是最不愿意和人起冲突的，大家和和气气的难道不好吗？”

    “小子。”

    潘又安惊魂未定的望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畏惧惶恐之色。

    但这并不是众人全都闷头干饭，一言不发的主要原因。

    “各位。”

    前后变化如此之巨，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罢，他起身走到人群中央，帮潘又安重又盛了些菜，连同两个玉米面贴饼，一起送到了潘又安面前，言辞恳切的道：“潘管事，我知道你是累过了劲儿，可多少总得填补些。”

    说着，他抬头搭上了潘又安的肩膀，嘴里继续道：“咱们潘……”

    来顺也愣了片刻，这才弯腰把那木碗捡起，嘴里啧啧叹道：“瞧瞧、瞧瞧，潘管事这都给累成什么样了！”

    “小潘啊。”

    “来！不来的是孙子！”

    焦大瞪大了眼，来顺却是自顾自捡起饭碗，呼噜呼噜扒了干净，然后长身而起，扬声道：“吃饱了就都散了吧，明儿一早不是还要上工么。”

    等众人三三两两的去了，只余下来顺、焦大、潘又安。

    而这等犹如实质的目光，潘又安又怎会感受不到？

    毕竟直到现在他也还没想明白，来顺为何要帮自己挽回颜面。

    潘又安剧烈的喘息、咳嗽着，就听来顺又在他耳边问：“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招惹我？是欺负老实人不会发火么？”

    刚蹲好，旁边焦大就递来了异样的目光：“你这是要收服他？”

    潘又安下意识的点头，却冷不防来顺骤然发力，直勒的他脸上由白到红、又由红变青，这才收束了力道。

    “我晓得了。”

    想着想着，非但是泪水滂沱，连鼻涕都止不住的往外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然，我……呃！”

    不该是这样的！

    潘又安怯怯的应了，又忍不住嗫嚅道：“你为什么、为什么……”

    子夜，锅炉房。

    说着，又捏住他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四目相对，一字一句的道：“哥哥今儿教你个乖，真要惹得老实人发了火，可未必还能收的住力气！”

    因是锅炉房头回上夜，又是出力气的脏活儿，故此这顿夜宵终于见了些油腥——主食是玉米面贴饼，配菜是干豆角炒腊肉沫。

    “这要搁在我身上，最多也就是给焦老头免了差事，容他做个特例。”

    考虑到分派差事时，潘又安与来顺、焦大的冲突，他们三个此时凑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些不合常理。

    然而……

    来顺往墙上一靠，懒洋洋的道：“再说了，收服他有个鸟用？我只是觉着，难得遇见这么怂的货，要是轻易被别人赶走了，也怪可惜的。”

    不等潘又安回应，来顺又一把将他推开，嘴里嘟囔着：“走了，回去还得抓紧时间睡一觉。”

    如果他敢那样做的话，自己就、自己就……

    丢下这话，便径自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