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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禅与武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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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禅与日本武士阶层精神存在一定的关联,也许有人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佛教在各个国家无论是以什么样的形态繁荣发展,它都是一种以慈悲为怀的宗教,在其多变的历史长河中,绝不曾参与过与战争有关的活动。那么,禅宗是如何成为日本武士战斗精神的动力的呢?

    在日本,禅宗其实从一开始就与武士生活有着密切的联系。当然,并不是禅教唆武士们从事这种残酷的职业。当武士因某种缘由进入禅境时,禅宗只是被动地支持了他们。这种支持具有道德和哲学上的双重意义。从道德上来讲,禅宗是教导人们一旦决定进路就绝不回头的宗教;从哲学上来讲,禅宗对于生和死是平等视之的。虽然这种不回头的精神是来自于哲学的信念,但禅宗原本就是强调意志的宗教,所以与哲学相比,禅宗更是从道德上作用于武士精神。从哲学的观点来看,禅宗反对理性主义而重视直觉。因为直觉是到达真理的更直接方法。因此,无论是在道德方面还是哲学方面,禅宗对于武士阶层来说都是极具魅力的。武士阶层的精神比较单纯,且绝不会沉浸于哲学的思索————这是武士的一种根本禀性,所以他们在禅宗中找到了一种相似的精神。或许,这就是禅与武士之间产生密切联系的原因之一吧。

    其次,禅的修行是比较单纯、直接、自强、克己的,这种戒律性倾向与战斗精神是非常一致的。作为战斗者,作战时只需专心于眼前的对手,绝不可左顾右盼、前瞻后瞩。为了粉碎敌人而勇往直前,就是他需要做的一切。因此,他绝不可以有物质、感情、理性等任何方面的干扰。战斗者的心中只要浮现哪怕是些微的理性的疑惑,那将会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巨大障碍;而当他想要有效地行动时,种种情感和物质的占有就是最大的障碍物。出色的武士,基本上是禁欲的修行者,或者是自慎的修道者,这就意味着他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而禅宗在必要之时,将授予他们这种意志。

    第三,禅与日本的武士阶层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一般认为,荣西(1141——1215)是最早将禅宗介绍到日本的一位僧侣。但是,他的活动也只是局限于京都。京都是当时旧佛教的大本营,由于旧佛教派别的强硬反对,新的宗教几乎不可能在此地得以创建。荣西不得不在某种程度上与天台、真言二宗妥协,采取了一种调和的态度。然而,在北条政权所在地的镰仓,并没有出现这种历史性的疑难问题。而且,继反抗平氏及公卿而兴起的源氏之后,北条政权带有黩武色彩。平氏及宫廷贵族因过度奢侈、优柔寡断而最终堕落,导致了政权的丧失。北条时代以其严格的节俭、道德的修养和强有力的政治及军事而闻名。作为这种强权政治的领导者,他们无视宗教传统,而将禅宗作为其精神指南。因此,禅宗自13世纪以来,在整个足利时代,甚至在德川时代,给日本人的大众文化生活带来了种种影响。

    禅宗,没有特殊的教义和哲学,没有一套完整的概念或公式。禅的目的只是要让人从生死羁绊中解脱出来;并且,禅宗通过其自身特有的某种直觉的理解方法来达到这一目的。因此,只要其直觉的方法不受妨碍,它就可以在任何哲学和道德论中应用自如。禅宗就是这样一种具有弹性、极富灵活性的宗教。它可以与无政府主义、法西斯主义、共产主义、民主主义、无神论、唯心论以及任何政治、经济教条相联系。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禅宗是革命精神的鼓吹者。当面临危机————任何意义上的危机时,就如我们遭遇过度的传统主义、形式主义或其他类似主义时一样,禅宗将显露出其本来的锋芒,成为打破现状的革新力量。在这一点上,镰仓时代的精神与禅的这种男性气质的勇猛精神是相呼应的。在日本,有这样一句话,“天台宫家,真言公卿,禅武家,净土平民”。这句话可谓是佛教各派特色的最好表达。天台和真言富于礼仪主义,需要举行各种礼仪和各种繁杂、精致奢华的物品,正投上流风雅阶层所好;净土宗因其信仰及教义的单纯,自然符合了平民百姓的需求;而禅宗除了采取最直接的方法到达终极信仰之外,还是一种需要异常意志力的宗教,而意志力正是武士必须具备的素质。当然,不仅仅是意志力,禅宗最终还应该是通过直觉来解决问题。

    北条家族中最早的修禅者,是继摄政者北条泰时之后的北条时赖(1227——1263)。他不仅从京都,而且还直接从中国南宋邀请了许多禅师来到镰仓,并在这些禅师门下专注于禅的研究。最终,他终于悟得了禅的真谛。这件事给他的家臣们带来了很大的鼓舞,他们也全都效仿主君潜心修禅。

    时赖通过二十一年的不懈努力,最终在中国禅师兀庵门下证悟了禅的真谛。

    当时,兀庵还为自己的这个高徒作了一首诗偈。

    我无佛法一时说,

    子亦无心无所得。

    无说无得无心中,

    释迦亲见燃灯佛。

    时赖执政期间政绩卓著,1263年去世时年仅三十七岁。当悟到自己死期将至时,他身着袈裟,盘腿打坐,留下了一首辞世之诗后,安然逝去。

    业镜高悬,

    三十七年。

    一槌打碎,

    大道坦然。

    北条时宗(1251——1284)是时赖的独子,在1268年继承父亲之位时,年仅十八岁。他后来成为日本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日本的历史或许就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在1268年至1284年执政期间,他成功粉碎了历时数年的蒙古入侵(元寇)。人们认为,时宗好像是为了消除降临到日本国土上的灾难而下凡的天兵天将。就在解决了日本历史上这一最大事件之时,他也溘然长逝。他的一生短暂而单纯,全部身心都奉献给了这一历史事件。当时,他是整个日本民族的唯一寄托,他不屈不挠的精神支配了全体国民。他的整个存在化作为团结一致的军容,巍然屹立,宛如悬崖绝壁般阻挡了西海的狂涛怒澜。

    但是,更让人惊叹的是,这个超凡的人物付出了时间和精力,怀着强烈的抱负,在来自中国的众多禅师门下修禅。他还特别为佛光国师(1226——1286)建造了一座寺庙,同时也是为了悼念在蒙古入侵时丧生的中日两国军民的亡灵。时宗之宗庙现在还位于镰仓的圆觉寺之内。他的那些精神之师给他的书信至今还被保存着,通过这些书信,我们可以知道他对禅的至诚态度。下面的故事虽然没有确凿的历史证据,但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在想象的基础上,重现当时他对禅的态度。有一次,时宗去拜访佛光国师。

    时宗:“人一生中的大敌莫过于怯懦之病,如何能避之?”

    佛光:“斩断病根即可。”

    时宗:“病根来自何处?”

    佛光:“来自时宗自身。”

    时宗:“我最痛恨的莫过于怯懦之病了,却如何来自我自身?”

    佛光:“当抛弃你心中的时宗时,会是何种感觉?在做到这点时,再来见我吧。”

    时宗:“如何才能实现?”

    佛光:“斩断你一切的妄念思虑。”

    时宗:“如何才能斩断我的种种思虑?”

    佛光:“盘腿坐禅。而且,彻底了悟一切属于时宗自身的思虑之源。”

    时宗:“我必须做的俗事堆积如山,何来时间冥想?”

    佛光:“无论做什么俗事,都应将它作为你内省的机会。终有一天,你会开悟存在于你内心的时宗是谁。”

    上述对话一定在某个时刻、在时宗和佛光之间曾经发生过。当时宗接到元寇来袭的确切情报时,他出现在了佛光国师的面前。

    “一生中的最大的一件事终于来了。”

    佛光问道:“你将怎么办?”

    时宗雄威一振,大吼一声:“喝!!”仿佛要喝退云集面前的数以万计的敌兵一样。

    佛光面露喜色,道:“真狮子儿,能狮子吼。”

    这是时宗的勇气,凭借这股勇气,他成功击退了来自大陆的占绝对优势的敌军。

    但是,从历史事实来看,时宗之所以成就了日本历史上的这一伟业,不仅仅是靠他的勇气。他对这项事业中的一切必要事项都作了缜密的计划。为了反抗强敌,他从全国各地聚集军队来执行他的计划。虽然他本人在镰仓稳坐不动,但他的军势却远至西部,机敏而有效地执行他的命令。在那个只有通过驿马传信的时代,这真是令人惊叹。如果没有跟随者们对他的完全信任,他也不会成就此番大业。

    时宗葬礼之际,佛光国师所作悼词可以说是对时宗人格的全面概括。佛光说道:

    故我大檀那杲公禅门,乘大愿力来,依刹利种而住。视此所以,观其所由,有十种不可思议。谓何十种。事母尽孝,事君尽忠,事民牧惠,参禅悟宗。握定二十年乾坤,不见喜愠之色。扫荡一风蛮烟,略无矜夸之状。造圆觉以济幽魂,礼祖师以求明悟。此乃人天转振为法来。乃至临终之时,忍死以受老僧衣法,了了书偈长行。此是世间了事之凡夫,亦名菩萨之应世……

    时宗出生高贵,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毫无疑问,习禅对他的公私生活都带来了莫大的帮助。他的夫人也是一位热心的修禅者,在时宗去世之后,在圆觉寺正对面的山中创建了一座尼庵————松之冈东庆寺。

    说禅适合武士,这句话在镰仓时代有着特殊的意义。时宗不仅是武士,还是政治家,其目的是和平。当第一次元寇来袭的情报送到时,时宗正在建长寺,以无学祖元(佛光国师)为师学习法仪,当时他所作的祈愿文内容如下:

    专祈之事:弟子时宗,永扶帝祚,久护宗乘,不施一箭,四海安和,不露一锋,群魔顿息,德仁普利,寿福弥坚,秉慧炬,烛昏衢,剖慈心,赈危乏,诸天匡护,众圣密扶,二六时中吉祥骈集……

    时宗身上有着一种伟大的佛教精神,是位至诚的修禅者。其实,禅宗得以牢固地在镰仓和京都建立,并给武士阶层的道德、精神带来了很大的影响,这都是因为时宗的推崇和倡导。日中两国禅僧之间的日常交流,不仅仅限于双方都很关心的精神活动,因为,不仅有中国的禅僧们从中国带来了书籍、绘画、陶瓷、织品及其他很多的艺术品,而且,还有一些木工、石工、建筑师、厨师等也随其主人一起来到了日本。后来在室町时代繁荣起来的日中贸易,其实早在镰仓时代就已经开始了。

    在时赖和时宗的伟大人格的指引下,禅深深地渗透到了日本人尤其是武士的生活之中。禅宗在镰仓的影响越发广泛,这种影响也波及了京都。在京都,禅宗得到了日本禅僧们的强烈支持。后来,以后醍醐天皇、花园天皇为首的其他皇族也都深深地信奉上了禅宗。于是,许多禅院在京都得以建立,因学德兼备而闻名的禅师们成为这些禅院的开山鼻祖和一山之师。足利幕府将军也是禅的崇拜者,其手下的武将们也自然地纷纷效仿。可以说,在那个时代,日本的天才们不是成为僧侣就是成为武士。两者精神上的融合对闻名于世的“武士道”的创立作出了很大贡献。

    在此,我想稍微谈谈武士的思想和禅宗的内在联系。我们现在普遍称之为武士道的核心思想是,要坚持不懈地时刻维护武士之威严。武士的威严,是指忠孝仁义之精神。但是,为了出色地完成这种使命,需要做到两点:一是从实践和哲学两方面来锻炼自己道德上的禁欲主义;二是要时刻做好面临死亡的准备,也就是说,面临生死存亡之机,要毫不犹豫地抛开生命。要做到这些,需要更多精神上的修行。最近有一本名为《叶隐》的书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叶隐》,正如字面,是“隐藏于叶子背面”意思,不炫耀自己,不哗众取宠,远离世俗之眼,而为社会同胞尽心尽力,这就是武士之德。这部书由各种记录、轶事、道德格言等构成,是由17世纪中叶左贺藩主锅岛直重手下的一位禅僧负责编撰的。书中特别强调了武士随时奉献生命的觉悟,并说任何伟业,若不能达到几近疯狂的境界,用现代语言来表达,就是如果不能突破普通意识、释放出隐藏于其后的力量的话,就不可能获得成功。这种力量有时或许是一种恶魔,但毫无疑问,这种力量是超人的,作用是惊人的。一旦进入无意识状态,这种力量将会冲破个体的极限,死亡也就全然失去了毒芒。这一点,正是武士的修行与禅宗相关联的地方。

    在此,援引一则《叶隐》中的故事。柳生但马守是位伟大的剑道家,是当时的将军德川家光的剑道指导老师。一日,将军旗下有一人来到但马守这儿,想拜师学习剑道。

    但马守说:“看上去,你已然是剑道高手了,在入我门派之前,请说说你是哪个流派的。”

    这人回答说:“真是惭愧,我从未习过剑道。”

    “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在下身为将军之师,不会看错人的。”

    “让您生气,真是万分抱歉。可我真的是对剑道一无所知。”

    见来客回答得如此断然,但马守思索片刻后,问道:“既然这么讲,你一定是没有学过剑道了。虽然说不清是什么,但我感觉你一定是某一方面的高手。”

    “您这么讲的话,那我就照实说了吧。实际上,我有一项本领可以说是完全修得了。在年少时,我就产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当一名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贪生怕死的武士,之后数年来,我一直与死亡问题作斗争,渐渐地就变得完全不把死当回事了。不知老师您所指的是否是这方面的事?”

    “正是,”但马守不禁叫了起来,“我的判断一点没错。剑道的秘诀就是绝不怕死。我在本流派教导了数百个弟子,但还没有一人能获得剑师资格。你已经是很出色的剑师了,不必学习技巧了。”(《叶隐》,第十一卷)

    死亡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大问题,但是,对于专为战斗而献身的武士来说,更是迫在眼前。战斗对双方来说都意味着死亡。在封建时代,谁都无法预言死亡何时会到来。视名节为生命的武士,时刻准备着奔向死亡。大道寺友山(1639——1730)在其著作《武道初心集》中这样写道:

    对武士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必死之念,自元旦破晓之时至除夕最后一刻,须日日夜夜铭记于心。唯切身领悟此念之时,方能彻底完成自己使命。才能忠于主,孝于亲,并自然能躲避一切灾难。不仅得以长命,且兼具威德。生命无常,尤其武士更是如此。因此,需将每一日视为自己生命之末日,并为完成使命而奉献每一日。勿思长命。因此念易使人沉迷于一切奢侈,易将自己一生尘封于污名之中。正成之所以让其子正行时刻保持死亡觉悟,正是出于此因。

    《武道初心集》的作者准确地描述了武士内心普遍存在的潜意识。必死之念,一方面让人的思想超越固定生命的有限;另一方面,又促使人们对日常生活作认真思考。因此,真诚的武士则会带着战胜死亡的意念,自然而然地与禅接近。对于这个问题的处理,禅宗主张不诉诸学问、道德修养和礼仪,这对不善于比较和思辨的武士来说,一定是极具魅力的。武士的精神觉悟与禅的直接性、实践性的教义之间有着一种逻辑关系。

    《叶隐》里有这样一段话:

    所谓武士道,即决意死亡的意志。身处生死存亡的十字路口时,毫不犹豫地选择死亡之路。别无其他特殊缘由,唯有沉着前进。也许有人说壮志未酬而身先死,这是毫无意义的死,是白费生命。但在生死歧路时,不必想着实现目标。芸芸众生皆恶死而好生,所思所想自然皆是为了生。然而,若没有实现目标却苟且偷生,那就真是一介懦夫了。这是武士道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即便壮志未酬而身先死,虽是枉死的疯狂之举,但绝不影响荣誉。武士道中首要的一点就是荣誉,因此需每朝每夕心存死亡的觉悟。当有了死身常住的觉悟时,那就到达武士道的自由之境了,将会一生无过,而成就使命。(《叶隐》,第一卷)

    此书的注释者还附上了塚原卜传的一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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