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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花未全开月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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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猫一怔,抬眼去看他。

    苏小猫就不会。

    “对,3.2亿。”他告诉她:“那幅真品曾经轰动拍卖界,但因为是私人性质的拍卖,所以从未公开过,大部分人不认识也很正常。那副画真正的主题是‘讽刺’,画它的人用了一生的心血,画完这幅画后抑郁而终,它也成了画家的绝笔。一个人的临终一绝总是带着不一样的气息的,或许是警示,或许是不详。如果我是你,我会去查清楚,傅绛不惜花3.2亿买一幅真品挂在父亲一生心血创立的福利院门口,用意是什么?或许,当你明白了这些,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他会犯错,错到离谱的程度,错到犯罪的程度。”

    “丁总连对江湖之事都如此了解,是我不敢小觑才对。”

    菜上齐了,苏小猫却没有动。她看了会儿眼前的男人,轻启薄唇:“上午我去了遥乡,把你挂在门口的那幅画好好看了看。这么多年挂在外面,又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早已经被淋得不像话,上面画着些什么东西,都已经看不清了。旁人见了,只当是院里谁的陈年旧作,挂在门口,聊胜于无。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甚至不信唐劲对我说的,又亲自去查了一遍。你猜我查到什么?唐劲说的,是对的。”

    苏小猫却觉得他陌生。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了。

    男人动作一顿,刀叉不小心碰到餐盘,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我来了一趟S市,正在回去的车上。”

    “丁总抬举了,我不过是一介普通人而已。”

    苏小猫心中震动。

    唐劲的声音在夜晚更显低回,“很晚了,我打电话回家没人接,你还没回家?”

    却又讲不出哪里变了。

    谁也不会知道,苏小猫心里也有这样一幕场景。她认定可以陪她完成这样场景的人,是傅衡。在她的老院长逐渐老去的时候,她一定会站在他身后,换她成为他的守护底气。可是这一晚,苏小猫明白她做不到了。

    “其实要查这些事,对我来说,不难。”

    苏小猫一愣,当看清楚了上面有多少个零时,苏小猫猛地被一口蟹粥呛到。

    唐劲明白她的意思。

    宋彦庭这几天来这座城市开会,住在酒店,苏小猫从公交车上一个箭步蹦下来之后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去了酒店。

    “交给我,我来做。”

    宋彦庭伸手拉过她的右手,把人往酒店带,“先吃晚饭再说。”

    “改天吧,”唐劲回绝得很斩截,一点也不给劳苦的下属们退路:“今天不行。”

    唐劲这货实在是太狗了。她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一样,拒绝一个人的要求和向一个人表白都能在同一句话里达到目的的。搞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完全被他将了一军。

    唐劲的电话打来的时候,苏小猫靠在车窗心事滚滚,拿起手机,屏幕上闪着“唐劲”两个字,苏小猫胸中一暖,接了起来。

    “但他是我的外人。”

    他缓缓走过来,步子不紧不慢,那一把属于唐劲独有的好嗓音在酒店华丽的餐厅内,先声夺人地亮了相:“我不准。”

    苏小猫很喜欢这一个故事,微痛又美好。发生在身边,作为旁观者,她曾拿相机悄悄拍下这一幕背影,二十年前的和二十年后的。丁延曾经无意间看到她拍的这组照片,极力要她作为年度重要选题做出来,被苏小猫婉拒了。媒体的力量她太明白了,小镇上的善良的人承受不起被推向公众席的压力,很多初心就是这样不见了。最后丁延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转身走了。

    “哦?这么说,你也承认唐家之事,带着江湖的不干不净了?”

    唐劲听着,没说话。

    宋彦庭叹气,“我的意思是,你先吃晚饭,我呢,就在你吃饭的时候跟你谈。你饿了一天,脑子都不清楚了,还怎么来思考?你以为我要跟你谈的事简单啊,很复杂的好不好,不吃饱哪来的力气想清楚?”

    他把话说得平平淡淡,苏小猫却是听出了一身冷汗。

    换言之,他决定踏入,伸手帮一把,也早已是有了生死自负的心理准备的。

    习惯了家里有人守护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不了一室的冰冷。

    傅绛笑了。

    “……”

    “傅绛在遥乡门口挂的那一幅画,是价值3.2亿的真品。这件事,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这些年都没有人会猜到这个。”

    以为是唐劲又不放心她,拿起看,才发现屏幕上闪着“宋彦庭”三个字。苏小猫实在没力气招呼这一位宋董,按下了一个键,拒听电话。

    唐劲这个人,丁延是知道的。

    “真的没有?”

    唐劲笑了下,喝了口咖啡,开了口:“我知道你迟早会为了这件事找我。苏小猫,你可以开口问的,我不是外人。”

    苏小猫目光闪烁。

    虽然她胸无大志,常常眼巴巴地对老天乞求“给我钱吧,给我好多好多的钱吧”,但真当有那么一天的时候,苏小猫却不干了。不收不义之财,这点道义她是有的。

    苏小猫眼前的晚餐丝毫没有动,她看着他,讲出了一个秘密:“那一年,你母亲过世了。”

    唐劲负手。

    他冷眼旁观眼前的这两人,一声讥诮,“宋董是好兴致,总是不肯放过已婚人士,爱好也算是特别了。”

    他摸了摸她的脸,看见她的脸蛋上都因为方才一席话有些难过了,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晚上早一点回家,我给你看点东西。”

    他对她坦诚:“能帮他的不是我,是唐家。我已经离开了,所以我帮不了。”

    “苏小猫,你要记得,你不仅是遥乡出来的孩子,你更是一个记者。”

    圣古斯都酒店一向以餐饮的精致与奢华而闻名。苏小猫对一切无限量的吃饭方式都抱有巨大的热情,唐劲是这里的尊享会员,两个人结婚这半年来,苏小猫没有拿过一张唐劲的信用卡,倒是整天盯着他手里这张酒店自助宴打折卡,盯得两眼乌溜溜地转。

    苏小猫被这样的情义两全对待了整整半年,陡然失温,连她自己也骗不了自己,她已回不到从前。夜晚在卧室躺下,侧一个身,都会从梦中惊醒,恍然间会想为何身后没有了唐劲温柔的拥抱。他是连入睡都会将她拉进怀抱守一整夜的人。

    她看着他,几乎不认得他。

    栏杆旁那双手还在热烈地挥着,唐劲看了会儿,顿时就笑了。真有她的,这么好的体力,大清早不睡觉,跑来这里守株待他。唐劲看着自己的行李箱慢慢转到眼前,拿出行动电话给前来接机的特助打了个电话,“回去吧,今天不用接。”

    唐劲是那一种,认定了一个人之后、从不对之冷落的人。他是从唐家出来的,经历过一些事,沉淀过一些历史,这些事和历史如同生生不灭的水,江湖汇海,最终形成了他独有的价值观。在这一种价值观里,他思虑周全,细致入微,并且,有刚刚好的情意。在唐家,唐劲就是那一种,能托三尺之孤、寄千里之命的人。如今离开了江湖,这样一个人,对待起女子来,尤其是他认定的女子,做起情义两全来,更是本能所为。

    “他老了很多,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老得那么快的。他是一个好人,一个老好人,他总是不喜欢麻烦别人,喜欢什么事都他自己一个人扛。他来找我,他是最难受的那个人,不是因为要开口求人令他难受,而是他想扛却扛不起了令他难受。我……受不了,当年没有他,今天就不会有我。”

    她可以累,可以错,但就是不可以脏。

    “我走了,”她拿起背包,连最爱的蟹粥都留不住她了:“我不要你帮这个忙。这也不是帮忙的问题,是对错的问题。”

    傅绛一身黑色衬衫,手里拿着西服外套,没有打领带。他是极其注重外表与礼节的,忽略了这一点,可见在他的认知里,和苏小猫之间也不是外人了。

    她明白,她拉不回这个人了。

    “监管层已经盯上你了,”苏小猫起身,留下一句忠告:“你多珍重。”

    苏小猫简直匪夷所思,“你是不是疯啦,拿这么多钱出来干什么?”

    苏小猫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旁人几乎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但唐劲却懂。正因为懂,他才更疼惜她。苏小猫是他见过的真正的具有某种悲剧气质的人,荡子精神,贤人行径。

    “苏小猫,够聪明的话,就不要在无意义的事上和自己人生气,回家去。”

    这会儿言归正传,他也不瞒她了,“宋氏虽然是从事实体经济为主,但该有的融资、股权、利益借贷等等环节,却是一个都不会少。我爸爸作为董事长,从五年前起具体的事情就不太管了,所以这里面的事都是由我在管理。里面有些什么规则、什么游戏,我大概是明白的。”

    苏小猫抬眼,宋彦庭皱眉。

    “你……”

    苏小猫升起了怒意。

    苏小猫声音很轻,做记者这么多年,要探查身边人的秘密,却还是第一次,连她都感到了窒息的沉重。

    “我在外面谈些事,打电话回家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下,”他听上去对她很不放心:“你一个人晚上回来可以吗,要我派人来接你吗?”

    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却没有问出来。

    “不行,”她很清楚:“你一旦这样做了,就等于和傅绛是同一个集团的,将来你会被一并算账,彻底被拖进这个局里。”

    丁延就是这极少数人的之一。

    “呵,抬举,怎么会。唐家风控体系的缔造者,你很有名。”

    傅绛抬眼,眼中覆薄冰。经年的痛苦造就了如今的这一个男人,他已无法悔改。

    苏小猫“嚯”地起身。

    宋彦庭一点都没有即将被拖入危机的危险感。以身犯险,换她对他紧张一次,他觉得值。

    她站了起来,黑暗中一双眼睛,带着沉默的力量,直视着他,“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遥乡,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傅绛。他是好,还是坏,是一力犯罪,还是心魔顿生,只有我明白。旁人写不了这个,也懂不了。我知道您将这件事瞒着我,是避讳了我,担心我有私心。之前,我确实有,现在,我也有,但我有私心和我想工作是两回事,我不会让自己的私心影响工作。如果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记者这个活,我也可以不用干了。”

    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唐劲回到家就被她盯上了,跟到东跟到西,唐劲被她跟得头都有点晕了。吃过晚饭洗澡时,他挡在浴室门外,看着像一缕游魂飘过来的苏小猫道:“你确定这里也要跟进来?一起洗?”苏小猫这才发现跟过头了,抓了抓脑袋自己一个人飘走了。

    男人径直走向餐厅的景观位,不等侍者拉开椅子他自己已经一把拉开了,将西服搭在椅背上,声音悠悠:“就你一个人?”

    不过度的醉酒,不过度的爱人,是要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前半生所有的“不过度”,都是为了遇见她以后的“过度”。

    唐劲看着她,怒意四生。一股许久不见的杀性,沉沉被唤醒。

    “我说你啊。”

    两个人一个站,一个坐,一高一低对视了一会儿。他知道,她在紧张了,苏小猫在紧张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瞪大眼睛。她有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瞪起来圆溜溜的,看着很凶,精神奕奕的,连凶起人来都充满生命力。他就喜欢她身上的这股生命力。

    “如果,唐家出事,你也会这样袖手旁观吗?”

    唐劲顿时就笑了。

    当然,她很好地提了一股劲,把自己的兴致给提了起来。每天进办公室就吼一嗓“这天气真不错!”,中午吃饭时就算捧着个没几两肉的外卖,也啧啧夸一句“这饭真香!”,苏小猫是个干什么事都带着高度热情的一个人,这会儿就算是提劲也提得掷地有声,把办公室氛围带动得火热热的。

    他和唐劲之间有过很短的寒暄——

    他私情一起,在她收回手指的瞬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苏小猫摸着这份文件的边缘,轻声问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傅绛会认为,这么危险的事,你也可以帮他?”

    傅绛沉默,姿态略显僵硬,他没有反驳她的话。

    “你想叙旧吗?真可惜,我不想。”

    “……”

    她不是不想回家,她是不敢。

    苏小猫思想斗争了一会儿,转头去看他。

    他很低调,这种低调里面又隐含着力度。开一辆款型过时的好车,穿一件不张扬的定制衬衣,连停车的位置也在公司门口靠边的地方,不占人视线,不引人注意,只有极少数有眼力的人侧目,才会发现,一个进退有度、隐于世的人正存在着。

    挂了电话,男人拖起行李箱往外走。

    夏季的清晨五点,天空已经晓亮,下飞机时唐劲揉了揉太阳穴,缓解时差没倒好的困意。

    唐劲几乎升起了些面对稚子的无耐心,“你连唐易是谁、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背后有怎样的利害关系,都不清楚,你就拿傅绛的事和唐家去比,你怎么比?苏小猫,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有判断力、有是非底线、有勇气承认错误就去改的人,我喜欢的就是这样子的你,但今晚再看一看,你还是我认为的那一个苏小猫吗?”

    “……”

    唐劲从不对她说重话,这是第一次。

    苏小猫“嚯”地一声站了起来。

    苏小猫跟上他的脚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态度疏离,“你知道我不是来和你吃饭的。”

    苏小猫看着这条短信,脑子慢慢清醒了。她渐渐坐直了身体,她的意志被这一句话动摇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

    不仅知道,某种程度上讲,他对唐劲并不陌生。他是一个新闻人,还是一个有着大半生新闻经验的媒体人,几乎是跟着新中国的新闻事业成长起来的,在这片土地上,各类消息都会通过他们这一个渠道,有的可以说,有的不可以说,有的只能听,有的最好连听都不要多听。而“唐家”这两个字,就属于最后这一种。

    她知道,她错了。

    苏小猫心里没来由地“突”了一下。

    夏日,廊檐,蝉鸣,晚风。小镇上有一户人家,孙女和奶奶一同生活,孙女吃着西瓜奶奶摇着蒲扇,一片好风;二十年后,得了阿尔茨海默氏症的奶奶坐在廊檐下吃西瓜,不记得任何人,孙女在一旁为奶奶摇蒲扇。夏天还在,蝉鸣还在,你我还在,互换了位置又如何。

    苏小猫瞪着眼睛看着他,看得心里纠结来纠结去。

    “写完再走,”苏小猫这会儿赖着不肯动,装模作样的理由找了一大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中国人不怕辛苦,苦一苦接着搞社会主义。”

    唐劲放下毛巾,去了一趟书房。再回房时手里多了一份文件,厚厚一叠,看样子是不少信息在里面。

    “对,你当然不想,因为那一年,发生了对你而言非常悲伤的事。”

    “任何的‘错’、‘罪’,如果,可以用‘功’来抵,即便无法全部抵过,也总能在将来受审判的时候,给自己争取多一点的机会。政、商,都是讲功绩的,如果,我可以帮傅绛,替一些人完成一些功绩,那么这些人也许就会给傅绛再多一点机会。”

    “苏小猫经常提起你,她叫你‘唐劲’,我还以为是重名,没想到真是你。”

    某一个瞬间,她有些恨他。

    她到得早了,天色还未晚,就一个人先来了。坐在景观位上,苏小猫要了一杯清水。一城山水都在她眼前,她想起了很多事。

    他从来都是一个适度的人。

    “我明白,”唐劲点点头:“事关遥乡,你即便有不信任,我也可以理解。”

    “不用了。”

    “……”

    思此及,丁延难得地有劝解的心。当然他劝解的方式比较粗暴,抬起脚就往苏小猫屁股上踢了一脚。

    苏小猫对他的不要脸感到匪夷所思。

    “怎么了?”

    苏小猫一愣。

    “苏小猫,遥乡对你而言,是天堂,是家,对我而言,却是凶手,是地狱。没有它,我就能有一个完整的家。你说得对,我恨这个地方,它不仅绑住了父亲,也在那一天绑住了我,更在那一天,带走了我母亲。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令遥乡好起来,用金融的方式令它替我办事、获取巨额利润,让它沾上这世界的污秽,最后看着它一点点毁掉,就是我为我母亲做的一场盛大的悼念。”

    唐劲沉思,“我没有给过你航班信息。”

    宋彦庭撇撇嘴,他的心情好得快坏得也快,全由苏小猫一人牵着。

    在某些方面,她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不高尚、不优雅、不节制。连吃饭也有一套她自己的准则,吃得快、吃得多、吃得好,三板斧使得呼呼作响。

    她不知道,他是否还是当年那一个有天下抱负的少年。

    他虽然也不太讲究礼节,但到底还做不出光明正大要人喂这种事。

    “苏小猫,”他开口,似乎很高兴:“你在担心我吗?”

    唐劲几乎是笑了,“三更半夜,拖着她来酒店,不肯放人,拿出一个亿拱手相赠。宋彦庭,你来试试看,站在我的立场,你会怎么想?”

    宋彦庭双手撑着下巴,忽然有些高兴,“苏小猫,你对宋氏挺了解的啊。原来这些年,你也一直关注着我家?”

    苏小猫像盯犯人似地把他重重盯了两眼,似乎觉得他没说谎,这才服软了,“行行,那就吃个饭。”

    “看来你是知道了,”他并不否认,只是有点好奇:“唐劲告诉你的?”

    她的右手被人一把拉住。

    这会儿,唐劲正站在行李提取处,等在一圈圈的自动旋转带旁等行李。九个小时的飞机,他没休息好,有些朦胧的困意,不经意间一抬眼,看见出口处的苏小猫正趴在栏杆旁朝他热烈挥手,唐劲楞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心里的寡爱,一如他说话时的样子,淡漠、带着一点恨意:“知道那一天,我父亲在做什么吗?遥乡里有一个小孩子,生病了,他没有回家,去为那个小孩子找了医生。那天我也在遥乡,本来我已经要回家了,是他叫住了我,说遥乡不能没有人,要我替他留下来,看一会儿小孩子。我听话,已经迈出去的脚又迈了回来,留了下来。就在我留下来的那一个决定之后,我母亲独自一人在家,心脏病发,无人救她。”

    正因为明白,所以她才更见不得他一掷千金,只为这一“缓”。

    唐劲手一松,手里被撕碎的纸片从他指尖掉落,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当然没有啦。”

    “不用了,很快就到了。”

    傅绛一笑。

    有时夫妻间就是这样的,即便只做了半年的夫妻,也已有了旁人无法比拟的默契。

    唐劲扫了一眼飘到脚下的支票,弯腰捡了起来。

    苏小猫打断他,每次跟他讲话都酸得她牙疼,“这是正规运营的城市出租车好吧?收起你的想象力,这个世界没你想得那么危险。”

    “不要拒绝,”他没有起身,动作却是坚定的,将她的右手紧紧包裹在掌心:“就当是我在对你还情。还很多年前,对你欠下的‘老猫’的情。”

    苏小猫猛地从宋彦庭手里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动作力道太大,以至于宋彦庭塞到她手里的那张支票,也因这一个动作而孤零零地飘落了下来。

    苏小猫却另有一套想法,“宋氏是实体财团,做的大部分事业是实体经济,对虚拟经济并不擅长。你来掺和这事,对你不利。”

    “和你一样吗?”

    傅绛声音冰冷,“苏小猫,不要用你当记者的那一套,用到我母亲身上。”

    “我不想回去,回家没意思。”

    他有些意外,她竟然记得“唐家”。他确信她是不明白这两个字真正的意思的,但她记得,本身已经令他震撼。这就是苏小猫,过目不忘。在救他的那一次听过了这一个名字,她就记住了,现在,她凭着本能,将这个名字拿出来一用。

    宋彦庭的电话再一次打过来时,苏小猫没有再挂断,迅速接了起来,“傅院找你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傅绛的事。”

    唐劲明白,他正面对着一件靠“讲道理”无法解决的事。

    “我会去找一些人,看一看,能不能解决。”

    他的爱与恨都已走向极端,他的最强音是十二分的最强音,最弱音是十二分的最弱音,他用三分之一的前半生,弹出了一首同归于尽的亡曲。

    唐劲洗完澡,拿毛巾擦着头发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毯上的苏小猫,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唐劲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这才把自己稳住了。她这眼神太勾人,若不是今晚还有正事要谈,他还真稳不住自己,脑子里已经满是禽兽的欲念。

    “你双重标准,不可理喻!”

    一段长路,就在他缠绵的视线里变短了。

    他几乎可以想象,她说这话时闭上眼合上的长睫毛,隐下了一整个夏天的悲伤。

    苏小猫坐上车,脑袋一歪,靠在车窗上,整个人像终于放空了一样,她觉得累。

    “听说,你拜托过唐劲帮忙。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过他会有危险?”他看着她,唇角一翘:“还是说,你比较担心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他?”

    唐劲说得对,她是一个记者,她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她懂得这个道理,遇见他之后,还是被他一力毁了。

    “小声点,”看她没事了,宋彦庭才坐了回去,轻声对她道:“被人听见了,你就不怕被人抢?”

    这人,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尹皓书的声音听上去很震惊,“我已经在地下停车场等您了,车上还有张总等着向您汇报。”

    “是不是傅绛找过你?”

    他坐的是经济舱,还是特价票的那种,跟个劳苦大众似地。唐劲对很多东西都没有追求的欲望,他是喜欢站在背后做事的那种人,不习惯成为焦点,只有在被人踩了底线时才会上前一步令人明白,这种人存心要成为焦点时也无人能挡。

    “我知道。”

    想起之前她打电话给他,约他今晚晚餐来这里,用的是唐劲的名义,只说唐劲有话对他说。他听了,自然要过来。

    这薄薄的一张纸仿佛通人性,忽悠悠地飘下来,正好飘到了唐劲的脚下。

    电话挂断后,苏小猫软软地没有力气。她知道,事情结束了,唐劲不会插手,傅绛会迎来他的牢狱生涯,她的老院长会悲痛欲绝,而她则会做一个记者该做的事,同时也永远欠下了傅衡一句说不上哪里有的抱歉。

    两个人上车后,苏小猫热烈要求回家,亲自做顿早餐给他接风。唐劲回应说心意领了,吃就不吃了吧,去酒店解决一下好了,他等下还有事。苏小猫想了想,大方地说那也行。两个人都挺满意。

    他似乎是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因此也并不意外,甚至因为这见了天日的一天,连胃口都变好了。他大口吃完前菜,将餐盘递给侍者拿走,拿起刀叉大块吃着牛排,仿佛老友谈话,问:“苏小猫,你知道那幅画的意思吗?”

    她忽然想到一句老话,折磨人最厉害的一个词,莫如“unknow”。一句“不知道”,悲伤了多少人,悲伤了多少年。

    苏小猫愤怒的时候通常都不太讲理,像她这样身世的人,太讲理是活不到今天的。苏小猫几乎是下一秒就冲了过去,重重地推了他一把,推得他一时不防,倒退了好几步,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异常尖厉,“你走!谁稀罕你喜欢!”

    “主任,”苏小猫开口,说的话却是另起一行的不相干事:“上面已经有要求了,需要我们配合监管层,对遥乡基金会的事做相应的舆论导向,是不是?”

    直到所有这一切被唐劲横加干涉,一力粉碎之际,她感受到了犯错的羞愧,但同时更可怕的是,她因这份羞愧而更不理智、更受情感影响,甚至升起了一股不被理解、不被疼惜的愤怒。

    丁延走了进去,敲了敲桌子,“你怎么还没走?”

    唐劲很喜欢和苏小猫一起吃饭。

    丁延看着她,眼色很深,没说话。

    “从何而来的错觉?”

    可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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