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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其他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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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手指用力就撕开了她的睡衣。

    是啊。

    这一晚,程倚庭坐霍与驰的车返城。

    下一秒,耳边传来跑车刺耳的急刹车,程倚庭来不及抬眼,整个人已经被劲风带起,然后重重落下,“砰”地一声,她口中一阵腥味,还有四肢,还有脑部,叫她知道自已是在流血。

    “程倚庭小姐,也是意外地不容人小觑啊。”

    “……”

    虽然许多日子以后,她令唐涉深从心底从灵魂升起了灰心这件事,以及最终令这一段感情陷入弃绝境地的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唐涉深有些怒火中烧:他原来还指望她能跟他道个歉,甚至还想着趁她理亏道歉时揩揩油什么的,可是现在,她却让他担心还来不及。

    她决定赴约。

    四目交汇,电话那头不断传来“深少?”的询问声,唐涉深喑哑了声音吩咐了一句“去做事。”果断挂断电话收了线。

    程倚庭惆怅啊。

    程倚庭永远不可能知道,她这个无意识的惺忪回答,正合了唐涉深的意,无意中救了一次她的下半身。

    放眼回望当初那个世界,也不是没有快乐的,只不过最后仍然敌不过山河变幻。程倚庭失去霍与驰,失去的不仅仅是这样一个人,还有时光,还有记忆潮,虽然终究落得个满目荒凉,寸草不生的境地,但曾经那些美好仍是发生过的。

    这辆车停在这里已经整整两个小时,年轻的跑车主人坐在驾驶座上没有下车。

    “夫妻之间的情事,每次你抱我的时候,其实我都懂的,你看得见,我这个地方的残缺。很难看的,我知道,但你从来不说,我总是想,如果有一天,我有勇气开口了,这个故事,应该由我对你亲自讲才好。”

    电话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唐涉深不经意地抬头,程倚庭那双清亮的眼睛映入眼帘,她的眼睛是会说话的,说心里的话,比方说,欲言、又止。

    他是喜欢霍与驰的。当然,他也不是不喜欢唐涉深,但唐涉深自带的那种强大气场以及身后SEC庞大背景却明显是让普通人家的人会有敬而远之的感慨……

    在这个曝光极易的社会,有本事给传媒施压隐遁的男人,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忽然脚步一旋,他挡住她往前走的去路。

    红绿灯口,程倚庭分了此生最不该分的神,一个恍惚间,她忘了该收回已经跳成红灯的脚步,只是兀自想,这样一个失去霍与驰所有下落的自己,自此以后怕是再也好不了了,毕竟,她曾爱他爱到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嫁给她,爱到这般不要命的地步。

    就这样开始了唐涉深与程倚庭的故事。

    程倚庭目瞪口呆:以前只听说有钱人都是小气巴拉的,她没想到竟然可以巴拉到这个地步……

    唐涉深立刻就笑了,笑容灿烂得几乎让程倚庭想扁他,“呐,我们婚前没有签署任何婚前协议,所以一切关于分手费的事都以今天我说的为标准。我的私人感情不能涉及我员工的利益,所以涉及SEC的股权等一切利益筹码,你无权干涉:我的私人财产一直是我的理财顾问团在打理,你几乎没有出过任何力,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的私人财产你也无权干涉。”

    “会有短暂性昏迷想象,不好说。你放心,我替她做了全面检查,没有大碍。毕竟受了一击,昏迷是自然的。……对了,听说闹事的那个姓肖的男人被你弄得很惨?”

    程倚庭在心底微微磨了磨牙。

    谁他妈说“情场失意,事业得意”的?扯淡!她不仅不得意,还冤家路窄,被人落井下石。这要放在小说里,绝对是令人唏嘘不已的悲情炮灰角色啊。

    “她怎么样?”

    这个男人做事一向是游刃有余。程倚庭只见他一个眼神示意,房内的人就都跟着他出去了,只留几位医生在病房内。

    他看着她,表情没有发怒或是难过的征兆,倒是扶了扶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对她道:“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老者面试官笑容很慈祥,放下笔打量着她:“你一定想过,不止当一个记者。”

    一天笑他三五六七次,百年傲笑三万六千场。

    程倚庭坐在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给唐涉深打了电话,她知道他公司有事,今晚不会回家,她告诉他家里没什么事,让他放心。

    唐涉深神色如常。

    死寂静的静默充斥了整个庭院,程父咳了一声,打破尴尬的气氛:“与驰啊,你开了一个小时车过来也累了,在这里吃完晚饭再走吧”

    男人在床边落座,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是傻的么?我只不过去了一趟香港,你就把自己照顾成这样。”

    “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

    “啊”,他笑笑:“对”。

    他想起他在香港接到助理打来的电话,对方似乎也没有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说“程小姐刚才被人砸了头部被送进了医院”。

    多日之后的唐涉深偶尔也会在深夜点燃一支烟,徐徐燃着,兀自沉思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叫程倚庭的女孩有这么多的不死心,以及这么多的想挽回,是说,在他已被她弄至重伤之后。

    给出过深爱,并且爱得彻底,就在遇到他之前,已经有一个男人,带程倚庭去到感情的至高点。

    程倚庭放下电话,车窗外暴雨磅礴,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雾蒙蒙一片,而她也没有和身边的男人讲话的欲望,就这样靠着后座闭上了眼睛睡去。

    “……”

    真是、好有本事的程倚庭。

    “哦?这算是一种恭维吗?”老人背着手,玩味地看着她:“否则,何以见得?”

    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常对她讲,善有善报,所以倚庭,你要记住,无论身处何处境地,都不能忘了善。

    “神经病,”唐涉深大笑,推了一下他的脑门:“怎么可能。”

    “老实讲,香港那边,没他不行的;他是接到有关你在酒吧出事的电话,临时赶回来的,”骆医生对床上的女孩淡淡地讲:“资本市场,一秒亿;为了你而放弃天价资本,这种事,只有唐涉深做得出来。”

    他对她这样说。

    只有程母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拿着一碗剥好的毛豆乐呵呵地对他们说:“既然都是倚庭的朋友,那就留在这里一起吃个晚饭吧。”

    霍与驰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把院子里的板凳收起来放好。

    唐涉深笑着一把抱住她腰顺势将她压在身下。

    程倚庭终于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妈妈。”

    她没有说谎,霍与驰现在的身份,确实是她的面试官,将来还有可能,是她的直属上级。

    以前有一个唐信,为了一个女人已经把他这里闹得鸡飞狗跳;没想到现在这位唐涉深老板更是变本加厉,他说了踏平这里就是会真的动手毁掉一切,刚才已经有人来报了,说唐涉深为了一个程倚庭,一怒之下公开砸了那家程倚庭受伤的酒吧。

    唐涉深随口应了一句知道了,叮嘱了她一声不要太累,就挂了电话。

    看见他出去了,骆名轩终于慢慢收了笑容,表情渐淡。

    程倚庭点头,“能把SEC带到如今这个地步的男人,一定是有野心的。”

    是一个有骨气有原则堪称高风亮节的人!

    没有太多反应时间留给她想,主编已经推门进去,“呵呵,霍总监,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刚到的吧?怎么样,时差倒过来了吗?”

    程父走出来。连忙把程母扶了进去,嘴里还说着,“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你不要瞎留人。”

    程倚庭抬手摸了摸头上抱着的绷带,“我没想过要和人动手。”

    不是痛,是累。

    “急什么。”男人一把抓住她光滑的手臂,右手顺势环住她的肩头。

    这是一个充满温情的地方,承诺即不毁约,这一方纯粹已经是世间的大难得。

    换做多年前那个犹然热血的程倚庭,很可能会在这种境遇下说一句“你等着!正义必胜邪恶!”,但今日的程倚庭已经不会那么做了。能忍,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成长的标准。

    她脸上终于浮现一点笑意。

    因为程家需要的人,不是他。

    尤其,霍与驰在离开前,还不忘给了她最痛的一刀。

    面对如此挑衅,霍与驰丝毫没有任何想要争辩的欲望。他忽然拿出行动电话,上网调出资料,地给她:“你之前负责跟踪的那宗捐款贪污案,没有新闻公司敢查,我们敢,所以我们希望你可以加入本公司的团队。”

    有一晚,天色蒙蒙灰的时候,程倚庭隐隐约约听到他在讲话,声音很轻,那种与生俱来的硬质地却不容置疑,使她微微睁开了眼。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过去那么多年想要坚持的事,坚持的路,这一刻就像是重新在她眼前铺开了来。

    包括渐渐喜欢他的程倚庭。

    她想张嘴,她想对眼前这个讲话的男人说,打人是不对的,世界和平是她的梦想来着。

    一是酒,二是感情。

    被他求婚,她是费解的:“你就这么喜欢我?”

    这是程倚庭内心最炙热的侠性,亦是最真诚的人性。

    没有下次了。

    “哎?”程母疑惑地转身去看,仿佛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她看着她,看了好久,然后慈祥地笑了:“你是倚庭的朋友吧?我说呢,看着眼熟。……嗯,这位小姐,怎么称呼?家住何处,父母可好?”

    “不止,”他笑笑,“何止腿软,还有心软。”

    程倚庭偏头一笑:“你很会哄人,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很荣幸。”

    就在这一秒,程倚庭停住了脚步,转身抬眼就这么直直地看住他。看见这个男人俊美的脸,还有深不见底的眼睛,还有令人遐想的唇。面对他,程倚庭只觉遍体生凉,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说,面容与眼中都没有疯相。就是这种安稳不动的沉着,令程倚庭在情关爱劫中历练而出的自保本能,在遇到他之后,全数荒废。

    当场让骆名轩医生听得头痛不已。

    只因为听到管家打来的电话里说“程小姐家里似乎出了事”,他就吩咐助理推掉了今晚的行程,一个人赶来了这里。

    程倚庭不动声色,“肖总,请自重。”

    所以,恨不起来。

    霍与驰点点头,单刀直入,“我希望你可以接受本公司对你的入职邀请。”程倚庭嘴角一翘,讥诮的表情,“怎么,知道我现在失业,所以你要同情我?”

    “你这算什么意思,霍总监!”程倚庭气得发抖:“这些年,你始终不间断会寄对我妈妈有用的药到这里,你也明明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份早已不适合搀和我们家的事,所以你为什么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出入我的家,你为什么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继续以‘为我妈妈好’这样的理由和她在一起!算施舍吗?因为知道她今生的病再也好不了了,所以你就想不妨把好人做到底?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对我的家人而言,是怎样的一种过份?”

    没想到他三年前那句玩笑似地“我吃亏一点,等等你”,竟是真的。

    他就这么等了她三年。

    三年后的今天,再回头看,连程倚庭自己都诧异,那个时候的她怎会没有尊严到这个地步。

    程倚庭仍然记得多年前,眼前这个男人在这里环着她的肩对她的父亲说:“爸爸,你放心,我和倚庭一起去伦敦念书,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家伙,说起情话来绝对是死不要脸型的。

    全英文的邀请信件,言辞之间极其有分寸,它没有言明它的诚意有多少,只在粗此件一点一滴流露出来。令人见了,如同见到了一个修养甚好的君子,它同她用文字对话,完全是以一种平等的身份。

    “……唐涉深,你做的你不知道?”

    自然不会去问唐涉深“你是认真的吗?”这种毫无技术水平的问题,万一他来个“其实不是呢……”这种回答,岂不是更打击她的自尊心……

    骆名轩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一个男人,能够像唐涉深这样,喜怒不形于色到这样一个地步。虽然很多日子以后,骆名轩才明白,不喜不怒,不代表他没有。这样的男人一旦决定破釜沉舟才最棘手,因为他的毁坏会比常人更漫长,也更彻底,内部的崩坏,从最初开始就无药可医的。

    其实事情很简单,无可所用只能用就令自己开心的人,本身一定是已经无法再开心起来了。

    “我是一个生意人,”想了想,又自我标榜似的强调了下:“还是一个很正经的生意人。”

    “……”

    因为在母亲的世界里,找到霍与驰,就能找到程倚庭。她早已把霍与驰,当成了一家人。

    但她就是这么自然地说了下去,她甚至是有礼地看着他,仿佛正在进行的不是一场交锋,而是优雅的一支圆舞。她平静无波的眼神,从容不迫的手势,说话时惯性微翘的唇角,致意时颔首却不低头的高傲,从刚才至现在,从前生至今生,都令霍与驰明白,他和她之间究竟到了怎样覆水难收的地步。

    不就冤枉了他一回么,置于用这么国仇家恨的态度对她么?想起那天唐涉深不阴不阳地离开房间的背影,夫妻一场,程倚庭颇为不是滋味地想这家伙难道吃干抹净就想走人了?

    一个人,是不可能拒绝人性这回事的。

    朦胧中,她听见有人在说话。

    医生助理们纷纷应声。

    感情,什么是感情呢。

    “深少,签约时间快到了,这件意外,我来处理。”这是特助的声音。

    和各办公室内的日常工作人员一一打过招呼见面之后,主编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今天顺便,我带你见一见一个人。正好,今天从总部空降到这里担任制作部总监的人员也到了,以后,他就是杂志的主要执行负责人,你们多沟通,能对杂志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我在美国总部参加例会时见过他几次,哗,真是相当年轻的一个人,有一身好资质,能自如应付那一群老外可见也必不简单。”说完,老者眉眼弯弯,背着手笑道:“哎,我老啦,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手边的行动电话震动不断,号码显示,来自公司。他没有接,一分钟之后,自动转入语音信箱。他的特助焦急而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的声音迅速传来:“深少,今晚和荣氏的签约仪式我替您延后至明天了,荣氏那边派了人来问延后的理由,公司这边也在找您……”

    是了,这个声音才是车主,沉稳,年轻。这个男人,当真是一把性感好嗓音。

    很快地,一个强劲有力的臂弯迅速抱起她。这个臂弯的主人,身上有地中海味调的奢华气息,令程倚庭轻轻一嗅后认出该是法拉利风度男士香水的气息。她在身体碎裂染血的状态下不忘在心底腹诽一句:多不幸,她又遇到一个专情的男人,连对品牌都如此专一。

    她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

    “醒了?”

    两个人以目光静静交汇了会儿,颇有默契地一致移开了视线。

    程父连忙道:“倚庭,你们忙你们的。”

    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风起云涌,顿感秋风萧瑟原来凉意已经侵袭而来。程倚庭紧了紧外套,想起多年以前曾和霍与驰约定好的,两个人要一起携手在新闻第一线,因为他们两人,连理想连未来都是相似的,仿佛这样的人生,已经相似得相爱太晚,只想携手今生不再放开。

    所以做完检讨之后,程倚庭就恢复常态,投入到了自己的事情之中:找工作。

    程父站在院子门口,朝雨中挥挥手,叮嘱霍与驰下雨天路滑,要注意安全。霍与驰打着伞,向程父道别,然后上了车收了伞。

    当她看到主编口中的总监原来就是霍与驰时,当场呆愣一分钟。一分钟后,她回神,表情与声音都无异样,开口只一句:“主编,很抱歉,这份工作,恐怕我无法胜任。”

    下了车,程倚庭疾奔回家。

    事实上,得知霍与驰带关雅正去纽约结婚以及定居的那一天,程倚庭确实是流了血的。

    后悔吗?有的,但不多。

    同志们,扪心自问,我们程倚庭同学绝对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唐涉深勾唇,“要我哄人,很贵的。”

    程倚庭深吸一口气。

    还没等她说完,从身下传来的剧烈感觉就让她再也说不出话。程倚庭虽觉讶异但并没有太多抗拒,对于男人这回事她简直是太了解了,尤其是唐涉深这个男人,一旦兴趣上来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与其反抗不如配合。于是她抬手搂住她光裸的背,撑着惺忪的睡意对他道:“突然这么弄我,好疼的。”

    “我拿出来给你你要吗?”

    做事情,尤其是做得罪他人利益的事,是需要布局杀阵的。免不了牺牲一两个棋子冲锋陷阵。而什么是牺牲呢?牺牲就是明知会落难仍会坚持去完成,这类人很少,程倚庭偏偏就是其中一个。

    程倚庭一直是知道的,霍与驰做人,是如何坦白且不装。他连表白都不装,直直对她说“我喜欢你,不止一点点”;他连生气都不装,每每都把她抱得很紧然后咬牙“我想令你和我一样痛苦,但是舍不得”;最后的最后,他连离开都不装,连语气连眼神都是平静的,就这样把一切摊开在她眼前给她看。

    静默的沧海桑田,是要由程倚庭这样的女子演绎起来,才有劲道,够辣。

    “……”程倚庭无语,不解:“然后呢?”

    没等唐涉深说话,程倚庭已经忍无可忍,重重一拳抡在他胸日:“混蛋。”

    “你不问,不生气,却明明已经,什么都知道。”

    “我的意思是,唐涉深这些年来真正的野心,其实是你。”

    就这样错过了和她擦身而过的一辆车。

    程倚庭的回应是扬手给了对方一巴掌。

    她忽然轻轻喊他的名字,声音那么淡,几乎没有感情在里面。

    唐涉深隔日飞往香港,代表SEC最高资方出席近期成为舆论中心的一宗重组案。年轻男人,手握重权,仅此两项就令当事人极具引爆话题性的资本。然而港媒周刊出街,却找不到一丝本该当红不让的SEC年轻老板身影。

    她看见自己,和一个男人说话,肩并肩,她听见自己唤他的名字,叫他与驰。她曾经非常喜欢这个人,直到后来,他不允许她再喜欢下去。以至于现在她想起他,只觉这个男人有礼又蛮横,温和又顽固,狠心又怯懦,就像压抑又放纵的菊花与刀。

    她拒绝得了么?

    唐涉深笑了下,似在回忆,幽幽地道:“这种样子的,才比较对我胃口。”

    程倚庭抬头,看见一个居高临下的唐涉深。

    回忆到此。

    犹记得从香港急飞回本城的唐涉深,在那一晚踏进医院搁下的狠话:一天之内,我要她醒过来,否则,我踏平这里。

    他看着霍与驰那辆银色雷克萨斯看了很久,看着它从程倚庭的老家院中行驶出来,看着程父挥别那辆车,看着程倚庭坐进去,看着霍与驰收起伞关上车门,看着程倚庭收起电话的一瞬间和他的车擦身而过,溅起一地的水花。

    这一晚,凌晨三点,熟睡中的程倚庭忽然被一阵异样的感觉弄醒。她睁开眼,这才看清了正居高临下对着她的人是谁。

    “和应聘的一位公司面试官在一起,”程倚庭答得很快:“谈工作的事。”

    程倚庭觉得自己有点应接不暇了:“我欠你?”

    这是一个一丝不苟的男人,且专情。年少爱恋时,他曾为了一个承诺,在凌晨的地铁口枯等数小时,只为不错过与他赌气的程倚庭所乘的那一辆末班车。

    “这个啊,要等你慢慢给我”他笑着对她说:“等你发现了,把它一点点给我就行了”

    骆名轩扶额惆怅:怎么从SEC出来的男人都是这个鬼样子?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企业文化?

    程倚庭抬手又叫了一杯酒,烈性龙舌兰。两杯见底,程倚庭仍十分清醒,放下酒杯时忽然对自己十分失望。所以你看,酒量好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想醉都是那么不容易。

    程倚庭是一个聪明人。

    今晚他是有工作的。

    仿佛是心电感应般,下一秒,程倚庭不小心一个抬眼,就这样和正起身站起来的霍与驰四目相对。

    “对么,女孩家还是笑起来好看,”唐涉深嘴里说着伤心脸上却完全看不出一丝伤心的表情,不紧不慢地掏出随身戴着的手帕,静静替她擦掉眼里泛起的水光:“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不是无偿做好人的。你见过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会毫无歹念地去对一个女人好的?那不是男人,是圣人。”

    公交车驶进郊区范围,天空渐渐地开始下雨,打湿了整个世界。放眼望去,荒凉田野一如古老城邦般安静,连棱角都被陷去,显得不那么尖锐分明。程倚庭只觉她此刻的心境也一如这古老城邦般,正以一种极速一点点塌陷,倾覆得全面性,令她再一次不得不面对最痛苦的过往。

    时间已近傍晚,程倚庭坐上开往老家的车时已经是傍晚五点了,她的父母老家离这座城市有整整一个小时的车程。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他在说什么?

    可惜程倚庭对唐涉深放羊吃草的态度,今生都不可能改了。

    “两天了。”

    人在千里之外,就能把唐涉深玩到这个份上。

    那一刻,唐涉深手脚冰冷。

    请问她什么时候欠过她了?他每个月给她的金卡她从来都用的好吗!

    “为什么去酒吧,”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去那种地方,你都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吗?笨一点也就算了,但别人打你,你就不会打回去吗!”

    “倚庭,”程父从屋里走出来,连忙喝住她:“这次不关与驰的事,是你妈妈出去散步,不小心走远了迷了路,打电话给与驰的,与驰他……也是接到电话后刚从市区赶来的。”

    面试官是以为杂志的主编,同样是年逾花甲的老人,令程倚庭不可避免地想起过去一手教会她在新闻圈成长的老主编。

    她要对他讲一个关于程倚庭和霍与驰的故事,这个故事很长,却不曲折。而放眼回望过去,那些很长的感情,在没有结局的后来面前,也变得没有意思了。终究在程倚庭口中讲出来只得一句:“我爱过一个人,八年,最后他选择了他现在的妻子,就是这样。”

    “那么你呢,你又何尝不是?”

    有时命运就是这样的,春去秋葬,时间攻城略地夺走记忆。下手何其残忍,不理会任何人的死活。

    上午面试结束,定下签约的事项,下午,杂志主编便带着程倚庭参观了公司。干净整洁的工作室,一眼望去,各种资料仅仅有条。程倚庭想起以前所在的新闻公司,下班前整个记者办公室都是稿件乱飞,纸张纷乱,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张显本部门同事的辛勤程度,说真的程倚庭并不喜欢这样。因此她有感觉,她会喜欢这份新工作,因为这里的气质,是她喜欢的。

    “那陪我出去走走,”程倚庭忽然这样对他道:“这样,可以吧?”

    “就凭您相信我,就是您眼光的最好见证。”

    但她渐渐听不见了。于是她想算了,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让自己好好休息过了,这一次,就让她好好睡过去吧。

    骆名轩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垂手插入医生服的口袋,眼中分明是不忍。

    她只听见唐涉深用一种极致低回的声音在对她讲:“你只在意你和他的故事,从来都不肯承认我和你的故事。”

    入夜的酒吧,蛰伏的人性蠢蠢欲动。

    男人微微一笑,性感的声音绕唇而出:“不然呢。”

    他想起数天前为了她从香港返回时他手下的高管集体阻止的样子。

    他对她,究竟在做什么?

    她想起就在今天下午,她和那个名叫霍与驰的人之间,有过这样一场交锋与对话。

    “程倚庭小姐,我很惜才,请你多考虑,既然不是公司的问题,那到底为什么?”

    “不知道。”

    酒精、荷尔蒙、暴力,酒过三巡的男人全然忘记了何谓理,受到程倚庭的反击后反而被激起了男性的攻击欲,顺手抄起一旁吧台上的玻璃酒杯,手起刀落,不偏不倚砸向程倚庭。

    “谢谢,我当这是对我的一种鼓励。”

    男人大笑:“那你岂不是很惨?”

    吧台边,调酒的酒保好心提醒:“小姐,一个人的话,还是不熬喝醉的好。”

    阿尔茨海默病,是多少人生命中最后的劫。有时程倚庭看着母亲,会连该悲伤还是该庆幸都不知道。母亲清醒,母亲能自理,闲时,母亲甚至还会独自看书,她只是不再认得所有人,包括她的女儿。

    程家檐下,谁人驻足在暴雨已没过了的青石板上停留,一句爸爸已改口成了伯父连声音都消亡在不停而降的雨声里。

    男人缓缓踱步,靠近床边,靠近她。

    这就是了。

    “连霍与驰都选择了他人。”

    简而言之,这是一份令程倚庭欣喜且心动的邀请函。

    “……”

    “就是说么,”男人忽然用力将她带向自己,贴近胸口:“……你和我之前有这么多故事,你和他先前的那些故事,又算得了上是什么事。”

    程倚庭斜睨着他,“你也是这样的么?……对我,嗯?”最后三个字问的有点小羞涩~

    他正站在窗前,修长身影,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分外清瘦,他正拿着行动电话说着什么,条理清晰,面沉如水。

    半晌之后,一声温厚的老声响起。

    多可惜,彼时程倚庭,不懂唐涉深。

    主编极力挽留:“人是有理智的。”

    可是母亲却记得霍与驰的电话号码。

    想要她这个人?抑或是感情?

    烟味缭绕,唐涉深扶了扶额:真要命,怎么办呢,他变得不像唐涉深了呢。

    程倚庭用力地想看清些,却发现头痛得厉害,尤其是后脑部分,简直像是要裂开一样。她感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好温暖,令她一个不小心,回忆起梦境中的人,“与……与……”

    程倚庭放下酒杯。

    她明白,他做的一切,说的一切,无非是想令程倚庭这个人,可以快乐一些。

    与驰。霍与驰。

    《古事记》里有句话,说“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其他的伴侣”。

    “你这样是不对的,要以德报怨、以理服人……”

    程倚庭试探地问,“你把肖总怎么样了?”

    这句话说出来,唐涉深像是不再有辩驳的欲(河蟹)望,松了她的手,任她从他手心滑下去。程倚庭抬起左手,她那一节畸形骇人的左手小指就在她面前,在他面前,她很少提前尘过往,但存在着就是事实,纵然晦暗不明,也始终无法再磨灭了。

    “你有时间吗?”霍与驰忽然转身对倚庭道:“我们谈谈”

    程倚庭一怔,这个声音——

    他抚了抚额,挺惆怅,“没办法,要你亲口承认我和你之间的故事,我还得用这么多手段。”

    聪明人就该懂得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是不能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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