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杨启程再次开口,难得十分有耐心,“我过的不是正常日子,住校对你更好。”
走到巷里,她再次站住。
这顿饭,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有几个人抬起头来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紧接着又低下头去继续背书。杨静神色坦然,跟着厉昀走出教室。
这地方,她一个未成年人肯定进不去。
“嗯。”
一股刺鼻的汗味混杂烟酒味扑面而来,杨静愣了愣,踌躇半晌,走到床边将杨启程手臂轻轻一摇,“程哥,洗了再睡吧。”
“老杨,这事儿你可得想清楚。”
到底不放心,又一个周末下午,杨静跟在杨启程身后出了门。她这次吸取上回的教训,侥幸没被发现。
房东顿住脚步,拿鼻孔看着杨静,“哎呦你还好意思说,住了十几年,一星期往屋里带回来十几个……隔壁找我投诉好多回了,我都臊得慌……”
杨静一愣。
陈骏也跟着笑了,“那你哥对你挺好。”
陈家炳先不说正事,只劝他们吃饭喝酒。缸子自诩见惯了大场面,此刻也舌头打结,让吃便吃,让喝便喝,一句话不敢多说。
两个人男人龇牙咧嘴,互相冲着对方高声谩骂。
结果还没等女人开口,他兜里手机又是一响,一看来电人,不敢怠慢,赶紧接起来,快步往值班室走。
“炳哥抬举了。”
战火停息,杨启程往地上扫了一眼,吩咐跟在他身后的服务员,“看了看碎了几个杯子。”
“有没有遇上什么困难。”
“我赚了一笔零花钱,请你吃麦当劳。”
杨静抬了抬眼,“我也没过过正常日子。”
说罢,起身径直往外走。
女人冲她一笑。
杨静站在灯下,耷拉着肩膀。
来往行人渐多,甚至有三五个结伴的男人,经过杨静跟前时,朝她肆无忌惮地吹口哨。
杨启程默了片刻,“炳哥说得有道理。”
杨静走到走廊,脚步一顿。
杨启程顿了顿,“没人了。”
房东里鼻子里一嗤,“一个月三百,你租得起吗?”
“我想租。”
房东声音尖细,“……这都三个月了,交不出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杨启程倒也不催她搬,可是越不催,她越觉得心慌。
听缸子这么一说,杨静心里越发七上八下。
杨静心里发憷,不敢继续逗留,转身回去了。
她原本以为,上回替他还的那八千块,还能够撑上一阵。
“都住了这么久了,不晓得自己去配?”
一个女人,穿了条紧身的玫红色裙子,翘着腿坐在床上,半个身子都几乎歪靠在杨启程身上。
杨静背着书包,转身走了。
夏天似乎到了。
“程哥缺钱吗?”
陈家炳笑说:“放心,你在我十分放心。前两天的事,我听人说了……”
一周后,杨启程拆了身上的纱布。
杨启程倒是一点不怵,领着缸子恭敬唤了一声“炳哥”,态度不卑不亢。
“ 以前去过一趟,是个好地方。”陈家炳吸了口烟,又问,“家里几口人?”
酒过三巡,陈家炳问起杨启程的情况。
杨静紧盯着包里,半晌,咬了咬唇,“程哥……什么意思?”
到家,杨静正在看电视。
刚合上眼,手机叮铃铃响起来,领班服务员打来的,说是卡座有人打架。
她声音很轻,和烟头上飘散的烟雾一样。
这小姑娘,远比他想象得更为早熟。
杨启程猛吸一口烟,“去住校有什么事,一样可以找我。”
杨启程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杨静也赶紧起来,“缸子哥,我跟程哥先回去了。”
杨启程没说话。
等收到四楼,杨静替杨启程规规矩矩交了租,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想法,立即拉住房东问道:“阿姨,对面有人租了吗?”
杨静喉咙一梗,“我可以跟你分摊房租,不会花你一分钱。”
杨静以前总是挨打。
“他这人闲不住,可能跟朋友喝酒去了。你别担心,这么大人了,出不了事。”
杨静回头,对上陈骏的笑容。
“坐。”厉昀从旁边的办公桌拖了把椅子给杨静。
杨静吃了饭,写完作业,又给杨启程打了个电话,仍然没有人接听。
水泥地上一道灰扑扑的影子。
她陡然明白过来,厉昀先前云山雾罩打的那一通官腔是什么意思。
“没有。”
她脚步飞快,一口气下了两层,突然停下,恍惚地站了一会儿,方又再次提步。
杨静看了看陈骏,忽问:“吃麦当劳么?”
“八千,你点一点。”
杨静急忙跟上去,“阿姨阿姨,我妈在您这里住了十几年,您能不能给我便宜点?”
杨静笑了一下,笑意却有些冷,“我哥给的。”
“嗯。”
杨启程赶到卡座,战局如火如荼。
杨启程停步回头,是方才观战中那几个女人中的一个。
那边挂了电话,杨启程静立片刻,方才将手机揣回兜里。
杨静低垂着头,一步一步走出巷子,沿着眼前的路,漫步目的地往前走。
结果缸子反而比她更惊讶,“老杨在打夜场,你不知道?”
缸子话锋一转,“……不过,你先得好好想想,杨静的事怎么处理。收留一天两天可以。可毕竟不是猫猫狗狗,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陈家炳笑了,手臂抬起来搭在一旁椅子的靠背上,“我看你远不止这点本事。”
然而杨静连个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找不到,即便有机会,她也不敢直接问,不得已,只能去给缸子打电话。
“是。”
——然而杨启程仍旧将她往外推。
杨静在三川路上徘徊,直到夜幕降临。
缸子笑了,“他什么时候不缺钱了?”
陈家炳端起酒杯,“来,再走一个。”
陈家炳三十六岁,在旦城西城区这一片颇混得开。为人精明狡狯,交游甚广,年纪虽然不大,大家却都愿意尊他一声“炳哥。”
见杨启程进门,她立即从桌上起身,笑问:“程哥,吃饭了吗?”
陈家炳开门见山:“今晚太不太平?”
一缕青烟自杨启程指间缭绕而起,隔开了两人。
“如果你真答应他,以后钱财肯定不愁,但炳哥干的都是擦边球,你也清楚,沾上了还想脱身?现在是条狗,出事儿了谁跟狗计较;可你要真心实意帮他做事,狗当得不舒坦,想站起来当个人……”
缸子溜达回来,瞧见台阶上两个人雕塑似的一动不动,乐了,“你俩干啥呢?饿不饿,出去搓一顿?”
“命烂不要紧,”陈家炳笑了笑,“得看命硬不硬。”
巷子里有家餐馆还在营业,杨静摸了摸口袋,打完针买完药,还剩下些钱。杨静扭头一看,杨启程已经走到楼梯口了,赶紧跑过去把口袋里钥匙塞进他手里,“程哥,你先上去,我买两个菜。”
厉昀看着她,“最近学习和生活上还顺利吗?”
然而杨启程手臂盖着眼睛,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哪里人?”
女人里面穿一件黑色吊带,外面套了件衬衫,在腰上系了个结,底下是热裤和高跟鞋,头发束成马尾,脸上化了点淡妆。
活到这么大,她只在如今感受到些微的暖。
不搬?不搬他也不至于真动手把她赶出去。
“没有。”
杨启程看了看杨静。
“是挺好,”杨静抬头看着前方,“我妈以前也这样,常常给我零花钱。”
“到现在还没出事,炳哥放心。”
杨静并不十分清楚所谓的夜场是什么,只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陈家炳放下酒杯,又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过几天,到了每个月收租的日子。
杨启程把手里的烟往桌面上一掐,声音冷淡,“要闹到这个份上,就没多大意思了。”
缸子见杨启程没有大碍,点了点头,“成,你看着点儿他,别让他胡闹,有什么事儿随时打我电话。”
陈家炳听了他想法,未置可否,只提出请他和缸子吃饭。
打电话的是酒吧的老板,陈家炳,人称炳哥。
道旁梧桐的树影将他笼在阴影之中,让他脸上表情一时看不分明。
厉昀也说不下去了,“行了,老师就说这么多,我相信你心里有个数。”她指了指桌上的作业本,“帮我把周记本抱回去。”
杨启程推了推女人,从床上起身,走到门口。他叼着烟,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递给杨静,“晚上自己出去吃,吃完了去书店逛一会儿。”
“如果……”杨静试探道,“如果我不搬呢?”
事无转圜,几成定局。
脚步声朝着走廊尽头去了。
陈家炳笑了一声,“要觉得有道理,回头你再好好琢磨琢磨,过两天得闲了,我请你吃饭。”
杨启程去值班室,偷闲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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