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启程愣了一下,再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杨静起了个大早,给自己和杨启程买早餐,拎着豆浆油条回到筒子楼,杨启程还没起床。
片刻,杨启程也觉得自己说话有点重,语气和缓了几分,“以后别这么老实了,他们收债的,不敢真正犯事儿,你就赖着,他们能把你怎么着?”
杨启程不说话了,吐出嘴里的烟,心里莫名窜出一股火气,却也不知道该气谁。换做平时,一打四分分钟的事儿。这四人虚张声势地找他要了半年,他一毛钱都没还过。
红色的幕布背景,一个扎马尾的女孩,约莫十四五岁,面庞清秀,眼睛明亮,微微笑着,露出颊上的一个梨涡。
缸子跟人乐了一圈,没看见杨启程,回头一看,“你干啥一个人在这儿?装逼?”
碰到的时候,杨启程嘴里嘶了一声,她也跟着手一抖,“对不起。”
过了片刻,杨启程伸手把流速调快了。
“给了多少。”
杨静抬眼看了眼,没阻止。
“粗噶男声”一眼瞅见杨启程背后的伤,一巴掌呼上去,“嗬!挂彩了!”
杨静张了张口,这她真没想到。
“傻逼!一车捅破一个就成,你他妈捅十六个,吃饱撑的?”
杨启程将毛巾投进水中,伸手去捞,扯着背后伤口,立即抿紧了嘴。
“粗噶男声”笑了一声,“嗬,欠债的还当起大爷了!就这么点?”
杨静低垂着头,眼睫毛沾了水滴,鼻头泛红。
人一到危机时刻就容易犯蠢。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从自己睡觉的床垫里抠出布包,数出一张,想了想,又拿出一张,仔细揣进口袋。
“嗯。”
杨启程也不推辞了,“把背上血擦一擦,别碰到伤口。”
杨静“哦”了一声,赶紧提起整个袋子回到床边。
杨静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老子知道你在里头!有本事你今天就甭出来了!看他妈谁耗得过谁!”
杨静浑身脱力,在床沿上坐了会儿,抹了抹眼睛,一摸裤子口袋,那两百块还在,她得赶紧去给杨启程买药。
小坐了一会儿,外面忽然没声了。
“我一个!但是他们十六个车轮子都让我捅破了!”
“程哥?”
她翻了个身,躺一小会儿;又翻一个身,再躺一小会儿。
离天亮仅剩几小时,杨静定了个闹钟,打算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
缸子哼哧哼哧地将人背下来,“真他妈沉!”
缸子挠挠后脑勺,“哈哈!不错啊兄弟。”
等她处理完桶里的血水回来时,杨启程已经倒头睡下了。
杨静将床垫里那布包抠出来,往“粗噶男声”男生手里一拍,“赶紧滚!”
杨静二话不说,拎上塑料桶接了半桶水提回来。
“……对不起。”
杨静赶紧给他倒了杯水。
最后翻了个身,平躺着盯着头顶上空。
然而他耐心也就能维持这么一小会儿,“别哭了!赶紧擦完,老子要睡觉。”
缸子一愣,也伸出手掌,跟他一击,“耶!”
“杨启程!”
缸子将杨启程送回扁担巷,临走前嘱咐:“你躺会儿,起床了赶紧去诊所上药。”
她记得昨晚那塑料袋里是有消炎药的,翻出来一看,全过期了。
杨静点头,拧干毛巾,单腿跪在床板上,侧身看向杨启程后背。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杨启程蹲在一旁的台阶上,仰着头抽烟。
她眼睛湿漉漉的,湿漉漉的清澈。
手心里热烘烘的。
两个抽屉里,全都乱七八糟,找了一会儿,翻出一只塑料袋,所有药品都在里面。
飞快消完毒,杨静将纱布展开,从肩头到腋下,缠住杨启程肩胛骨上的伤口。
她用棉签沾着酒精,给伤口边缘消毒。
哭腔。
缸子声音急切:“老杨,你伤好点了没?”
“粗噶男声”脚里趔趄了一下,站稳,“我操。你妈!老子就动了,怎么着!”
三个感叹号。
杨静憋着泪,稍稍加快了动作。
“你要是能行,过来一趟吧,老乌的人找上门来了……”
杨静重回到窗边,又拿手掌探了探杨启程身上,烫得几乎能烙饼。
杨启程愣了一下。
“……全给了?”
天热,估计是发炎了。
杨静将塑料袋扯出来,又带出一串乱七八糟的东西。
杨静伸手在背后托着杨启程,尽量减轻缸子的负担。
杨静吸了口凉气,手指轻轻发抖,攥着毛巾的一角,缓缓探上前。
杨启程没应,也没动。
等不了了。
杨静将他手一挡,“缸子哥,别太快了,太快了药起不到效果。”
杨静收拾好塑料袋子,拉开抽屉的时候,再次看到了那个装登记照的白色小纸袋。
她瞪着眼,眼白里泛着血丝,神色狠厉,像头被逼到绝路的幼崽。
“不疼。”
杨静睡不着。
杨静便握住他膀子,伸手一推,一愣。
窗外传来辣椒炒肉的呛人香味,巷子里狗吠阵阵,天色越来越暗。
打开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杨静撇下眼,没吭声。
缸子嘿嘿笑了一声,朝着盐水瓶看了一眼,“怎么还剩这么多,这也滴太慢了,赶紧输完了咱出去吃点宵夜!”说着伸手就要去跳流速。
擦到了伤口边缘的地方,“疼不疼。”
杨启程手撑着床板,用力起身,杨静忙上前帮忙扶她。
毛巾的一角轻轻缓缓地贴着他背上的肌肉。
“这得赶紧送医院。”
杨启程坐起来,想抽烟,瞅了瞅四周,都是病人,便没将烟点燃,只咬着滤嘴,过干瘾。
门板被踢得几乎散架,杨静背靠着,咬紧唇,不做声。
“怎么打发的?”
“程哥,对不起……要不是我……”
“快点!”
缸子收回手,“行行行,听你的!我出去抽根儿烟。”
“还要开药。”
缸子瞥他,“明天你就别去了,你还怕我一人镇不住?”
“最后那下要不是老子替你挨了,这会儿你就到阎王跟前吹吧!”说着,嘴里嘶了一声,扭头去碰背上的伤口。
过了半晌,杨启程吐出一口浊气,“你是不是傻逼,不会给缸子打电话喊救兵?”
为首的那个几分眼熟,杨静想了想,上回的“粗噶男声”!
杨启程鼻子里笑了一声,拆开已经冷了的豆浆的包装,喝掉大半杯,换了身衣服,去诊所。
“你他妈就会说风凉话,这刀替谁挨的?还一个人镇得住,镇得住个屁!”
他背上疼得要命,这会儿语气却难得十分和缓。
杨启程的东西,杨静没敢乱翻。
又擦了一下,“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