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

    从始至终，陆臻出其意外地安静，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嫣看。

    沈括淡淡道：“我耳朵不太好。”

    “沈括，你……放开我。”女孩声音微若蚊蚋。

    杨峰在两千年初，一举拿下了多场国际赛事的冠军，风头鼎盛，可是也就是在他风头最盛的时候，被娱乐小报拍到了吸毒的照片，震惊了全世界，从此以后，这个名字便消失在了斯诺克球坛。

    话音未落，一颗篮球砸过来，稳稳命中了出言不逊那男孩的胸口。

    梁庭忽然望向陆嫣：“吃里扒外？这词用得有意思啊, 你怎么知道那人吃里扒外。”

    陆嫣点了点头，她不想玩篮球，但她想陪沈括玩。

    陆臻撇撇嘴：“那我多没面子！”

    这个年代和陆嫣的时代不同，学生退学是非常普遍的状况，许多人在初高中便退学另谋出路了。

    陆嫣自从新秀杯才艺比赛崭露头角之后，在学校里几乎能够称之为全民女神。至少，在男孩子心目中，学校里没有任何女孩能够得上陆嫣带给他们的青春期躁动。

    “他为什么要辍学啊？”

    近距离地看沈括，他仿佛也没有平时看上去那么的高冷和不近人情，五官也没有那么硬了，眉宇间溢着温柔之色。

    这话说出来……似乎没什么底气，毕竟自小到大，她都是在老爸怀里撒欢儿长大的。

    “你叹气干嘛，见到你女儿很失望吗！”

    陆嫣幽幽地说：“他会输。”

    为首穿红球衣的男孩是北城三中的学生会会长，潘明远。

    他怎么可能跟沈括道歉，传出去他这个学生会长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陆嫣听着潘明远这副正人君子的腔调，怼天怼地的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

    梁庭拿遥控器打开了桌球室的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在放一场斯诺克桌球的直播比赛。

    “借你吉言啦，来，再吃一串儿。”

    “这局没得看，杨峰肯定赢！”

    “你犯规了。”沈括无奈垂眸：“没人打篮球还抓衣服。”

    “来就来, 老子还怕他吗！”陆臻翻了个白眼：“现在我只想弄死那个帮他说话的家伙。”

    潘明远没想到陆嫣会忽然反问，真要让他把沈括的“罪行”一二三罗列出来，他还真……找不出来。

    钟恺笑着说：“还能为什么，早点出来多挣些钱呗。”

    陆嫣愣住了：“沈括退学？”

    “有事？”

    “潘明远同学，你倒是说说，沈括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当你堂堂学生会长恶意出言中伤别人。”

    “也不是什么都能卖，别忘了上次的教训。”

    “嘿，不告诉你。”

    回家的路上，陆嫣心里涩涩的，感觉总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挥之不去。

    “他不会当科学家。”

    陆嫣真的不知道沈括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为什么全世界都在劝她离他远点。

    半个操场的人都朝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周围几个找茬的男孩脸都胀红了，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陆嫣冷冷看着他：“不道歉也行，明天早上的校园广播上，我会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谁对谁错，到时候自有公论。”

    她胜在美而不自知，一言一行透着青涩与可爱，简直戳爆了学校里一众单纯少男心。

    这种事，我上哪儿去记得啊！

    沈括冷冷地看着他们，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道：“配不配，我自己说了算。”

    “对呀！”陆嫣捡起了篮球，冲他道：“我要和你来一场battle，敢不敢应战啊。”

    “到底是谁，居然连工商部的人都请得动, 亲自到学校帮他澄清。”

    “沈括行得端、坐得正, 咱们想拿他的把柄, 不容易。”梁庭坐在球桌旁, 手撑着鼻翼, 沉思道：“沈括很记仇，咱们去工商举报他，他会反击的。”

    陆嫣居然真的未卜先知！

    这场比赛，与其说是battle，不如说全程沈括都是在逗着她玩儿。

    沈括没有做过任何明面上的坏事，就算前段时间的光碟事件，都有工商部门亲自来学校为他辩护澄清，他是无辜的。

    梁庭说：“没事，咱们开不了游戏厅，还可以干点别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沈括卖碟都能挣那么多，咱们三个诸葛亮，还顶不上一个沈括么？”

    沈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孤独，在他成长的过程中，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孤独的一个人，他从不与人分享，将情绪深埋于心底。

    高中的学生会不比大学，基本上属于空摆设。不过这位学生会会长平日里总端高姿态，极有领导的派头和排场，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总是要拥趸一堆男生。

    她声线都有些不稳，脸色涨成了紫番茄：“我……从不撒娇！”

    即便每天放学去打工摆摊，深夜了回家才能有一星半点的学习时间，可是沈括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甚至能感觉到被他温热的大掌捧过的腰部，有丝丝凉意，空落落的。

    两个人玩得很开心，这让周围不少男孩看着…心里莫名都有些不是滋味。

    比赛结束，球室里，男孩们彻底安静了。

    潘明远终于放开了嗓子喊道：“对不起！”

    她心里其实挺忿懑，这是个人们普遍不敢承认自我的时代，也是一个普遍虚伪的时代。

    娇花儿一样的小丫头要跟他一对一玩篮球，他全身都得收敛着，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他舍不得。

    少年们绝对不相信陆嫣的话，杨峰可是他们心目中的斯诺克偶像！

    陆嫣皱眉，觉得这些家伙未免管得太宽了。

    可是现在，他们心目中的女神，却在和沈括这个被打上了耻辱“烙印”的家伙打篮球。

    但他绝对不会成为那个令整个北城上流阶层都要尊一声“沈爷”的互联网新贵。

    如果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做，任由沈括辍学离开校园，或许将来陆臻破产的命运……就会得以改变。

    “你要是说不出来，就得跟沈括道歉。”

    这点，和舒梦绯倒是异曲同工。

    “没有没有！”

    “那是嘛，生意人就是万精油，什么都能卖。”

    帅极了。

    沈括偏头问陆嫣：“还想玩吗？”

    “他没告诉你啊，这学期念完，他就要退学了，跟我一起做生意。”

    陆嫣：……

    他不仅仅努力，还是个天才。

    钟恺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现在卖糖葫芦也是过渡，再等几天，等沈括退学手续办好以后，我们准备再做点别的生意……”

    湿热的气息相互交织，两人的心潮都有些起伏澎湃。

    梁庭笑了笑, 在陆臻还没回过味来的当口，把话题转到了游戏厅的事情上。

    最终的比分，果然如陆嫣所说，打出了18：9的分数，之所以陆嫣会记得，也是因为这次遗憾，让陆臻人到中年都还挂在嘴边时常喟叹。

    陆嫣认得电视里的选手，当年最具潜力的斯诺克天才杨峰。

    秦皓打断了她，一针见血地问：“下期体彩号码是多少？！”

    沈括稳稳接住了她，宽大的手掌捧住了她那盈盈不及一握的纤腰。

    “可不是，我也不希望沈括退学，太可惜了，他是读书的好料子，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个科学家。”

    陆嫣无语地看着他们：“爸，你就不能听爷爷的话，好好学习，将来乖乖继承公司么。”

    “嘿，小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当一个男人断绝所有退路，玩了命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他一直在控制着力道，避免伤着她。

    几个男孩见自己被无视了，很不爽嚷嚷道：“听不懂人话吗！我们要打全场了，沈括，你给我滚开……”

    潘明远猛然抬头：“道歉？”

    这些男生怎么能甘心。

    沈括所有的“十恶不赦”，也不过是因为他想什么要什么，明明白白，比其他人活得更真实罢了。

    “卖碟只是一个思路嘛，你看，就连咱们丫头去人民公园弹琴唱歌，都能挣到钱呢，这个世界上，赚钱的路子太多了。”

    有好几次陆嫣在操场上见到陆臻，叫了他一声，陆臻手里篮球扔了就跑，连滚带爬跟见鬼似的。

    良久，陆臻居然轻轻地叹了一声。

    陆嫣：……

    陆嫣很较真，逼视着他。

    沈括迎着阳光，眼睛微微眯了眯——

    潘明远对陆嫣说道：“陆嫣同学，劝你离他远点，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闷哼一声，身子带着往后趔趄了好几步。

    陆嫣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说道：“你看什么？”

    “什么原因？”

    显而易见，他眼角浮着怒意。

    陆嫣感觉，命运的十字路口已经悄然降临了……

    可是，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做吗？

    “你的意思，咱们也去搞点碟来卖？”

    那天下午，陆嫣出乎意料竟然在校门口见到了钟恺，钟恺正在买冰糖葫芦串儿和麻圆。

    他眨眨眼睛，伸出大掌，一把包住她的小爪子，紧紧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