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现在就开始跟她大人小孩了。

    钟恺解释道：“我这兄弟还是学生，挺腼腆，但是男人嘛，一切都在酒里，来，敬方总。”

    陆臻也睡意全无，抱了枕头过来，专心致志听她讲述。

    舒梦绯话音未落，沈括忽然转身，攥住了她的衣领。

    “我泡的枸杞，养胃的。”陆嫣捧着他的后脑勺，给他喂了两口。

    甚至沈括的班主任上门做了家访，和沈括的父亲聊过，了解了他家里的困境之后，还想要发起全校同学，为他捐款。

    他脸色微沉，没有理会她，径直离开。

    陆嫣连忙将自行车停靠在路旁，走过去轻声唤道：“沈括，你怎么在这儿？”

    钟恺对沈括那是超级无敌歉疚，想方设法要给他谋点挣钱的路子，这不，一听到消息说孟氏服装这边在高薪聘请资质好的男模，他第一时间给沈括报了名，又塞了好多红包，才让沈括的照片能递到孟氏集团管事儿的人手里。

    他轻轻拍了拍沈括的背，沈括知道，摆明了这次饭局就是方总监过来选人的，在场有十来号人，不过真正能选上的也不过三四人罢了。

    沈括转身，却看到了一身白裙的舒梦绯。

    陆嫣笑了起来，自己吐自己的槽也是没谁了。

    华灯初上，陆嫣骑着自行车，迎着夏日的丝丝凉风，晃晃悠悠走在街道边。

    “那就行了。”

    他一没资源，二没人脉，挣钱的机会永远不会自己找门来。

    沈括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转身朝着巷子深处跌跌撞撞扑过去，俯身呕吐。

    但是陆嫣娇小的身躯根本架不住晕头转向的男人，只能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不让他冲到马路上去。

    “老子没哭。”

    陆嫣沉吟片刻，目光变得坚定了许多——

    舒梦绯眼角微微有些泛红，攥住了他的衣袖：“叔叔的病情一定特别严重，需要人照顾，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学呀，如果……如果你觉得我可以，我愿意和你一起照顾叔叔……”

    “一岁又怎么样，就算只大你一分钟，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沈括知道自己是得寸进尺了，本来以他就不该指望她对自己能有什么想法，也不能奢求她做到更多……

    说了这样真心表白的话，却被他驳了面子，舒梦绯感觉无地自容，冲他的背影大喊道——

    他眼神冷冽，宛如刀锋一般。

    “这个……你如果执意要退学，学校也不可能拦着，但……”

    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在她牵住他袖子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沈括望向方总，淡淡道：“我不爱喝啤酒。”

    “老子不干那种事。”

    “哎呀，你真是……放心好了，人家是请了大牌男明星过来走T，就算你想走T台露脸，还不够格呢。”

    所以当老爸和当兄长，还是很不一样的，兄长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她、压榨她、抢她的零花钱，但是父亲不能这样。

    他鼻音发出一声沉沉的：“嗯。”

    陆嫣耸肩, 并不在意, 反正爷爷也不会相信, 就像陆臻之前也一直不相信一样。

    说到底，她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钢琴从国外运回来，搁在孟知宁的别墅里，陆嫣迫不及待地赶过去试手感，很是喜欢。

    那天晚上, 陆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你怎么喝这么多啊！”

    以前陆嫣成长过程里遇到任何事情，她都会向陆臻求助。因为她的成长岁月没有别的长辈了，陆臻成了她唯一的标杆和榜样，遇到任何事她都要问他的。

    他这几天心情很低落，钟恺看在眼里。

    孟知宁知道陆简给她买了一台吉他之后，她为了不让陆简比下去，一定要给陆嫣买一架钢琴。

    比起前几天的无所适从，现在的陆臻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当父亲的样子, 说话做事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甚至连粗口都改掉了。

    想想也挺倒霉的，这两次失败，基本上都是败在遇人不淑上。

    陆臻眉头拧了拧：“我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还超级奶爸，难道我不知道请保姆吗？”

    周围几个年轻男人朝钟恺投来轻蔑不屑的眼神，像他这种酒桌上的阿谀奉承之辈，素来是被这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所看不起的。

    沈括淡淡道：“这是我最正式的衣服了。”

    陆嫣见他这难受的模样，连忙从包里摸出保温杯，递到他的嘴边：“喝点水，暖一下。”

    陆臻：“……”

    年级主任当然不想放沈括这样的一个好苗子离开学校，苦口婆心劝说道：“沈括同学，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嘛，何必要闹到退学呢？”

    高三前的最后一次摸底考试成绩出来，沈括居然拿了年纪第一名，这让同学们感到不可思议。

    他眼泪都流出来了，不是哭，就是被灌入鼻腔的辛酒刺|激的，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涕泗横流的模样，肯定恶心极了。

    “那我载你回家，好不好。”

    “以前也请过保姆，不过听梁庭叔叔说，有一次保姆不小心把你刚满周岁的宝贝女儿摔了，你大发雷霆辞退了她，自那以后……关于你宝贝女儿也就是我的任何事，老爸都是亲力亲为了。”

    “嘁。”

    任何人诋毁他，污蔑他，他都可以不置一词甚至一笑置之，偏偏她提到陆嫣，戳到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嗯？”

    “除了好几次把尿不湿弄反、或者去超市买奶粉买成了猫咪奶粉，以及把高额支票暴躁地甩在我高中暗恋的男孩脸上这些事以外，嗯……你还是个优秀的老爸。”

    陆嫣想了想，以她独有的审美眼光给孟知宁提出建议：“我觉得……秦裕骁的气质挺合适咱们家品牌的，不过他挺火的，不知道肯不肯来哦。”

    “就是……假如有一个人，你明明知道他将来发达了会欺负你、甚至伤害你最亲的人，可是你现在眼睁睁看着他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却又觉得良心不安，毕竟他现在对你……还蛮好的。”

    楼梯口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不用细听也知道, 她爸陆臻回来了。

    “小嫣……”

    沈括天生不喜欢镜头，想到要在镜头前搔首弄姿，他就直犯恶心！

    她不可能不管他，否则他这般胡冲乱撞，连命都没了。

    问完这句话，少年白皙的脸颊顷刻间无比胀红，恨不得在床上捣个地洞钻进去！

    “先不要忙谢我。”方总监摆摆手：“我们孟总挑人眼睛毒得很，这次‘傲狼’又是她亲力亲为的主打品牌，你们能不能过她这关，还不一定呢。”

    仿佛，漠不关心。

    陆嫣打开房门, 探出脑袋喊了声：“爸, 你又和梁庭叔他们上哪儿鬼混啊！”

    “方总，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

    她倒不是喜欢秦裕骁，只是觉得他合适而已。

    “危险啊！”陆嫣见他径直朝着大马路跑过去，赶紧攥住他，心惊胆战，冷汗都渗出来了。

    钟恺松了口气，他还担心沈括这性子惹恼了方总不高兴，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上道。

    “别闹了！”

    沈括终于还是有所动容：“一百块，是挺多。”

    “爸，我去睡觉了，晚安。”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谁不知道，能不能最终选上，还不是方总您一句话的事儿，来，方总，我敬您！”

    沈括不等他把话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钟恺比了一根手指头。

    这是他的错。

    可是……他真的好想知道，想知道自己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想知道在未来女儿的心目中，自己算不算一个合格的父亲。

    对于老爸的声音，陆嫣总是非常敏感的，因为以前家里只有她和老爸两个人, 每天晚上她都能听到老爸上楼的脚步声。

    因为太过用力，他的身体轻微地颤栗着……

    陆臻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了，不过初为人父的他，还是耐着性子坐起身，揉揉陆嫣的脑袋：“跟我说说。”

    每个夜晚，那不断膨胀的占有欲让他的身体都快要爆炸了。

    孟知宁还问陆嫣，喜欢哪个明星，咱们家的男装品牌代言就请他，到时候还能让嫣嫣和喜欢男明星认识认识。

    你没有劝我不要退学。

    钟恺这才咧嘴一笑：“孟氏集团是什么样的大企业，你要选上了，就是大明星秦裕骁的背景板，一百，那是一个小时的费用。”

    家境不好不是他的错，父亲染病也不是他的错，但……

    钟恺好言劝道：“也就是穿着人家的衣服，给男明星当背景板罢了，都不会有人注意你的。”

    沈括没有被她的言辞打动，垂眸看了看她紧攥他的衣袖，冷声说：“放手。”

    他几乎没有吃饭，所以吐出来的全是酒。

    沈括脑子还处于醉酒迷糊的状态，但也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就站在他的面前。

    不过孟知宁不管这么多，她满心都想多宠宠她的宝贝女儿，弥补她多年以来缺失的母爱。

    沈括别开脑袋，固执的不肯碰她的水杯口。

    陆臻挑挑眉，神情颇有几分得意：“那看来我也是很优秀的老爸嘛。”

    “我明白了，爸。”

    迟迟没有睡意。

    沈括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他鼻息间盈满了女孩手帕的茉莉香气。

    是的，家人是陆臻的底线。

    舒梦绯嗓音颤栗：“沈括，我们都尝过生活的苦难，那些有钱家里的孩子，他们什么都不懂，但是沈括，我懂你。”

    看到沈括慢条斯理走过来，他急忙迎上去：“不是让你好好拾掇拾掇吗，怎么还是这样子。”

    舒梦绯被他的力道推得往后趔趄几步，捂着胸口，似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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