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给一个初中的小女生做家教,女生期末考试成绩相当不理想,家长很焦急,把一天的家教时间排满,早上数学,下午英文,傍晚语文。磨磨消消,暖暖要耗到晚上七八点才能回家。看着那孩子被填鸭式的补习折磨得萎靡不振,暖暖的心里大有凄凄焉的感慨。
“当年,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希望今后你也不要这样想。”抬腕看看表,“不早了,我先走了。”往前走两步,又回头:“林暖暖,很早我就放弃做你和汪亦寒的第三者了,这样很虐待自己。你自己也清楚,他的眼睛里除了你永远不会有别人。这样的感情,你竟然还要背弃它!你……”路晓深深叹了一口气,“不说了,再见!”
少女情怀,也就那样结束了。这次是真正彻底地结束了。
亦寒也定定看她:“所以这次回来你要负责把我养胖一点。”拍拍自行车的后座架:“林暖暖专座。”
暖暖和杨筱光也和着歌声。
但骄傲的她曾经也这样说她:“林暖暖,其实你骨子里是骄傲的,从小被两个男人宠大,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其实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让努力了很久的人一败涂地。”
暖暖怔怔地站在原地,唇上还留着亦寒的温度。
“我们可以回到过去吗?最初的什么都不用去面对,什么都不用多思考的那些岁月?爸爸,你,我,我们三个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我们只需要每天去读书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们都不用去多想。”暖暖说。
“他说你现在难得回来,要做点好吃的。”暖暖一边说着一边给亦寒擦头发,亦寒低着头,略略弯腰。
没有人。
忽然想起杨筱光刚才问的问题,感觉自己要从脚红到头顶心。
暖暖有些饿了,所以加快脚步。
暖暖低头,自己穿着白色的衬衫,因被淋湿了,露出隐约的美好的线条。
她只能转头,看着亦寒说:“我想好很久了。”
接过亦寒递过来的KFC新出的汉堡,他递给暖暖的是鸡翅。就如哈根达斯怎么都比不上光明火炬体贴。
他又作怪,举个八字在下巴:“我COS得像不像张哥哥?”
做完家教,亦寒会骑车载暖暖兜风,漫无目的地行进在这上海的条条林荫街道上。
谁说八零九零都是蜜罐子里的小皇帝,只是一代各有一代的苦罢了。
暖暖的暑假总是在无数的家教工作中度过,这是林沐风极其支持的,孩子的自主自立让他觉得很是欣慰。
暖暖轻轻“哼”了一声,低着头,管自己走。
身旁被阴影笼罩,是亦寒走过来,坐在暖暖身旁的座椅上,身子落在阴影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旁边空着的椅子。
见这形状,杨筱光心里已经明白了三分,继续八卦,附在暖暖耳朵边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不想回到过去。”亦寒斩钉截铁地说。
但总有些异样的感觉,前方,路灯直射下一个黑长的影子,倚在自行车上,是看了很多年的影子。
又想哭一场。
亦寒的假期是三个星期,每天都接送暖暖做家教,一路的闲扯,把他在美国念书的经历,把她在上海做家教的经历互相倾诉,好像千言万语都说不够,也像用这最家常的闲话来阻着更想说的千言万语。
好像又回到当年的《霸王别姬》首映式的那天,杨筱光笑嘻嘻地看着陪着暖暖来的亦寒,他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和暖暖的手紧紧握着,暖暖撑着伞,遮着两人。
不停笑,合不住嘴地笑,再定定地看他,略略瘦削的轮廓:“你瘦了。在那里很累吧?”
杨筱光点头:“那倒是,怕你爸他老人家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巨大的转变。”
“外公刚才和我说,有些问题我们要尝试解决,而不是一个人闷在心里。老爸就是喜欢把问题闷在心里,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工作上的,太多的沉重和担子都自己来背,才背垮了身体。”
“不跟你说了,一会未成年人,一会成年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撑着伞或是没有撑伞人们还是站在雨中坚持唱完这歌。
暖暖打开路晓留下的牛奶,轻轻啜着,还是食之无味。
暖暖从卫生间拿出干毛巾,亦寒正打开桌上用盖子盖牢的菜。俯下身子闻了一下,说:“老爸今天发挥功力,竟然做了啤酒牛肉。”
往肯德基里坐定,亦寒自告奋勇去买汉堡,留暖暖和路晓两两相对。
“我是亦寒的姐姐,希望弟弟可以找到一个好女孩,就这样简单而已。”
暖暖不动,任由亦寒温暖的指尖触碰在她的发上。
暖暖撑着脸,也释然似地笑:“还好没有。”
暖暖和亦寒两人都湿了头发和上衣。
爸爸也不懂,所以放任她离家多月。
“哦YEAH,哥哥出来了!”杨筱光兴奋地尖叫,完全不理会刚才暖暖的话。
路晓不置信地瞪住暖暖,好像听到一个天方夜谭。
女生的父母要留她晚饭,被她坚辞了。疲惫地背上书包,看到女孩子已经累得趴在写字台上打盹,孩子或许比她还辛苦。
暖暖嘟嘟嘴:“说得你好像很有经验。”
“哎呀,你——”
就在那里,碰到了多年不见的路晓,她仍是姿态窈窕地穿着长裙,翩然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远远的走过来,有些不置信地看着他们。
亦寒笑:“当然不会了,我自己会种族适应不良,那些洋妞浑身汗毛老长,看的我自己汗毛都要竖起来。”
她抬头,路灯底下,月亮底下,只有一个他,还有他的自行车。
暖暖张大嘴,惊喜交集。
暖暖叹口气:“唉,不知道呢!总觉得要说出来是很别扭的。”
这下暖暖羞急交加,轻轻推了杨筱光一下:“你怎么一去北京就学成这样了,以后再也不能和你说话了。”
杨筱光道:“实话实说呗,你爸爸一向通情达理,不会阻挠吧?”
嘴角一展,和亦寒一同笑,都是承自林沐风的,那种勾起嘴角,抿着嘴的,浅浅的微笑。把他们紧紧连在一起。
暖暖挽着杨筱光的胳膊,还是有点害羞:“好啦,别多说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接下去怎样,怎么跟爸爸说这个事情。”
“好。”路晓也同意。
“所以,我和亦寒商量了一下,还是等两年再说,等他那里本科毕业了再看。”暖暖说着自己和亦寒的决定,心底也认定这个决定是比较合情合理的。
她初中的时候也有家教,父亲请来的大学老师,讲课妙趣横生,还有亦寒在一旁插科打诨。类比一下,真是幸福天堂。
换暖暖疑惑:“怎样的?”
暖暖对路晓微笑:“很久不见,你好啊!”
杨筱光也赞同:“现在我们还在读书嘛,好歹也算未成年人,有些事情是该缓缓的。”忽然又八卦起来,“那个你们有没有KISS过?”
心门被打开一条缝,便会越开越大,心底的想法也越来越真实,真实到一切的情感都要呼之欲出。
意识飘飘忽忽,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个人。
“你信不信有神?我就是神。”他望着她,俯着身,气息萦绕在她的身旁。
“张国荣要去中信泰富的esprit旗舰店剪彩,去不去?”
沉默半晌,说:“我仔细问过胡叔叔,爸爸的情况慢慢趋于稳定,还在睡是因为药物的作用,等今晚过了,没有意外的话,应该能醒过来。”
路晓忽而有些释然似的笑了:“我没有想到真的是这样的。”
“那是,我们合租的那东北哥们儿经常带洋妞回来过夜……”“咻”地住嘴,瞅瞅暖暖稍稍有些僵硬的脸色,再解释,“当然我是不会那样做的。”
“难得碰到老同学,要么一起去肯德基坐会吧!”暖暖主动说,指了指近旁的山德士上校的招牌。
暖暖跳上车,他也上车,一下子,似飞一般,过去的想念很久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次暖暖并没有再挣脱,反手,十指相扣,亦寒的手紧了一下。
亦寒落落大方主动打招呼:“嗨,老班长,多年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