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要逆风去

    汪亦寒正扶着暖暖的外公贺章之快步走来。

    “我想，这孩子的骨头有多硬。那天夜里，沐风的妈妈被造反派带出去审讯，第二天，我们发现她在天井里割腕自杀了。

    暖暖只是默默的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许是该出去看看的。”说完，悄悄看了一下亦寒手里捏的紧紧的那些旅游资料。

    小王老师很高兴，也有些担忧：“我是第一次带高三，希望能和同学们共同努力了。”

    “别人”和“我们”，口气上的亲疏天差地别，暖暖当然是听出亦寒口吻中的刻意而为之了。但他的眉眼之间似笑非笑，好像看透她的小心思一般，还是让她有点羞恼。

    “爸！”暖暖紧张起来，赶紧摁急叫铃。

    暖暖很有信心地一点头。

    暖暖心里一动。

    “你想好选择什么专业了吗？”亦寒在一旁问。

    暖暖凝神认真想了一下：“其实，小王老师倒是启示了我，很想试一下设计类的专业。艺术专业录取线不会很高，如果通过专业考试，倒是真的是给高考打了双保险。”

    杨筱光东看看西瞅瞅，打探着周围相处两年的同班同学的去向：“大多数同学都选理科，为什么我觉得那么难的理科那么多人爱又那么多人擅长？”

    泪眼模糊之间，暖暖看到亦寒眼中深深的心疼与不舍，担心与哀动，正紧紧地锁住她，那一泓深似星辰的双眸蕴着泪光。让她愣住了，也缓住了她崩溃的悲伤。

    贺章之心疼地走到暖暖身边，抚拍暖暖的背脊。

    路晓有那件和杨筱光同款不同色，同样是从香港买来的米老鼠连衣裙，那么她当然也会有这个关系买到香港出的碟。 这些细节，她并非没有辗转思考了一下，只是一直没有宣诸于口而已。

    原本暖暖并不会织毛线，但是学校里的女生之中突然流行起来做这传统活儿。暖暖便兴致勃勃地和方竹一起学，当然杨筱光例必缺席，她对这类活儿从来不感兴趣。

    “原来有齐常青藤联盟学校的资料，可以好好看一下了。”亦寒说，掩不住的一脸向往。

    围巾织得很松，暖暖端详了一下被围巾遮住下巴的亦寒，男孩子眉梢眼角有些乐滋滋的。可暖暖仍旧遗憾：“好像不挡风，回去重新织一条更能保暖的给你。”

    “你们这些孩子，出了那么大的手事情都不告诉我。要不是小苹给我电话，我根本不会知道沐风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林暖暖，你还是选文科吧？”小王老师问。

    当梦想还存在意识里的时候，那么抽象和虚无飘渺。但是，当林暖暖面对着高三分班的时候，发现或许那梦想正在眼前，等着自己去选择。

    “我还是选择文科吧！应付物理化学，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暖暖对杨筱光说。

    暖暖用力拍了亦寒肩膀一下，差点让他的鼻子撞上他手里的冰淇淋：“你小子就会使诈，不知道怎么编派我了是不是？”

    亦寒说：“其实我就是特别想买《春天》这张碟送给你。”一边小心地一口一口吃冰淇淋，微微前仰身体，不让冰淇淋沾到脖子上的新围巾。

    “外公。”暖暖一见到这最年长的亲人，忍着多日的辛酸和伤心全然绝堤，像个小孩子似地，崩溃地大哭失声。

    “暖暖！”

    暖暖学习织了手套和围巾。

    站在南京路路口的时候，暖暖拿出送给亦寒的围巾，踮起脚，让亦寒低头，一圈一圈绕在亦寒的脖子上，再在胸前打好结。

    女孩的心思毕竟多变，转念一想，便说：“才赚了一点点小钱，就胡乱花了。你生日我说了算，我来请你吃冰淇淋。”

    他一副不痛不痒，皮皮的神色，似乎就是想看她生气跳脚的模样。

    “诚实的小丫头。”亦寒还想再伸手撸暖暖的头发，被暖暖眼明手快地用手格开。

    说着便一溜烟跑去对面，暖暖就见他的背影隐没在那些人群当中。但时间并不长，一忽尔亦寒就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叠资料，回到暖暖身边。

    暖暖只是一路不停呼唤“爸爸”，逐渐带出嘶哑的呜咽的哭腔，六神无主，惊惶失措。

    林沐风不等亦寒说完，便打断他：“经济上的问题你不用担心，爸爸希望你们能在学业上可以做到最好。”

    “爸爸，我知道你累了，你要休息，可是这些天，你睡的够多了。爸爸，你快点醒过来呀！醒过和我们一起回家，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爸爸……”暖暖的声音颤抖着，嘴唇也颤抖着，眼中乞求着，心中也乞求着。

    话尾的“对吧”拖的特别长，之后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这个洋冰淇淋真的好贵。而且味道太甜了，比较合你嗜好甜食的口味。趁我手里还有大洋的时候，我很愿意让我们家公主大人再敲一记竹杠！”

    围巾是给亦寒的。

    林沐风说是小时候被烧伤的，小小的暖暖曾心疼地拉着爸爸的手，轻轻吹着这伤口，对爸爸说：“暖暖吹吹，爸爸就不疼了。”

    众人都不忍心再看，低垂下眼睛。

    “你们的爸爸，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啊！所以我相信，他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的。”

    “我来看一看。”胡智勇赶紧拿出听筒，俯下身子倾听林沐风的胸音，然后再皱眉凝神看了一下旁边的心电图，面色凝重。

    暖暖望着父亲昏迷的憔悴的脸。那记忆中清朗的饱满的中年男子的面孔，是变得多么的苍老！原本只有两鬓微斑的浓密的发，现在丝丝缕缕夹杂着不少银丝，额头眼角的皱纹那么显眼，那一笑就微微抿起来，嘴角向两旁勾上的嘴角已经弯落了下来。脸色苍灰的，生命似乎也灰败了。

    “外公。”亦寒扶着贺章之往走廊边的座椅上坐下。而后越过来扶暖暖，他将暖暖揽住，强力地，将暖暖按在座椅上。

    贺章之满头银发，拄着拐杖，腿脚不灵便，但是仍勉力地加快步伐。

    小王老师正是教语文的。因为暖暖这一届学生达到人数高峰，原来的那些高三任课老师不够分配，二中的校领导只得不拘一格从新教师当中选拔能胜任毕业班的教师人才。向来教学很有一些思想和成绩的小王老师当仁不让地被挑选了上来。

    小苹？妈妈？

    “不过……”暖暖翻书包，拿出自己的小零钱袋，翻来覆去数了数，“我只有二十块钱，恐怕请不了你那么高级的哈根达斯。”眼睛一转，看见路旁的第一食品商店门口正摆着冷饮柜，便说：“勤俭持家，五块钱两只的光明火炬。”

    “老爸，他，他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这些。”亦寒说。

    亦寒侧过脸低下头，眼神中带些戏谑，双眸清亮亮地直直望进暖暖的眼里，慢条斯理地说：“上次我带路晓来吃哈根达斯，因为感谢她帮我买了《跨越九七演唱会》的碟，这是事先许诺请她客的。结果没有想到她选了哈根达斯，真是个资产阶级小姐。不过老爸不是说过，欠别人的人情一定是要记得还的！对吧？”

    林沐风的手，细微不可辨地，微微地，微微地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

    阳光略停了一停，说：“没想好。”

    梦想是一件什么东西？

    暖暖买来光明火炬，和亦寒一人一支，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大冬天的，两个人还是吃的津津有味，边吃边聊天。

    说着叹口气，双手撑着脸颊，噘噘嘴，转过脸面对亦寒说：“我可不像你，考理科跟吃大白菜一样简单，还是得打好双保险啊！”

    亦寒有些迷茫地望着坚决的父亲，再把目光转向同样有些惊讶的暖暖。

    “沐风从小就是一个坚强傲气的人，那年……”贺章之苍老的眉眼，担忧的面容，充满回忆的语气让暖暖和亦寒不约而同转头，专注地看着他，想听他接下来说出来的那些回忆。

    那么，亦寒心中的那些顾虑，就让她去打破吧！

    他们同样有一脸向往的梦想，可是却是那样天差地别。

    “现在能为学生想的周到的老师不多，你们这个小班主任倒真的是挺不错的。”

    暖暖接收到亦寒含着询问的目光，他，似乎在等她的意见。

    爸爸那么坚决地希望他能出国，她不能违拗爸爸的心愿。

    “爸爸，求求你醒过来，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什么都不去奢求了。”暖暖颤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握住林沐风的右手，那手背的拇指处有硬币大小的一块烧伤，皮肤凹凸不平，十分扎手。

    不是不嫉妒的？

    “孩子，不要哭，你爸爸不会有事情的，我这个老头子都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他正当壮年，怎么可能有事情？”说着有力地用拐杖捶着地面。

    “不过，暖暖你的美术要好好补一下，我还是托我那位同学帮你在师大找个美术老师补课。”林沐风正色道，一副已经全部筹划好的样子。

    北美高等学府游火热报名中……

    暖暖焦急地呼唤：“爸爸，爸爸，你不要吓我！”说着忍着很久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滑落下来，有人来连拖带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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