皙细腻的脖颈上的林落的黑发。阳光下,两个人的影子渐渐合一。他慢慢收紧手臂。
一个转身,暖暖望着自己对面的碗橱的玻璃上映出穿睡衣的亦寒和穿围裙的自己,亲昵之中有点怪异。小小心动里一阵调皮涌出,大感可爱有趣,多看两眼,一时走神,脚步踏错,被猝不及防的亦寒给踩到。
暖暖是一分一厘计算着花的孩子,从来不肯给父亲增加更多的生活负担。
“那是,你答应给我补物理的,我怎么能迟到?”说着,路晓扬扬手里的三明治,“我可带了贡品来的。”
路晓点点头,看向亦寒,“我找你。”
亦寒挑了挑眉毛,系好鞋带,起身看住暖暖,只是稍稍片刻。
“你来得倒早。”
有些怯怯的,注视着暖暖。
“讨厌。”暖暖顺手锤了亦寒一下,“这可是非常GREAT的一个演唱会。”
两人目光相对,又慌忙各自转开,只看脚下步伐。
人与人的关系,有时候可以紧密得那么匪夷所思。
半室的阳光,半室的阴影,间或笼罩着他们其中一人,平分着少男少女的青涩的圆舞,又彷佛将两人包裹得紧紧的。
然,眼前看到路晓这样穿,显得通透好看,不是不艳羡的。
“嗯,是的。你怎么知道?”
“爸。”暖暖整理了一下表情,扯了一个笑容出来。
亦寒的身子一直僵直,心底到底还是在不愉快着。
暖暖神色倒是淡淡的,说:“那你快去给同学补课吧,今天爸爸的早点便宜我了。”说好,挥手拜拜。
挥手拜拜。
“你终于到啦,走,带你去看童话场景。”拉着暖暖往外走。
暖暖无言以对,这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孩,又一次地让她无言以对。
不如有双灵动的黑眸,可以那么传情达意,也可以压迫得人无所遁形。
走到音乐教室前停下,人头撺动,正是小王老师和几位同班同学在围观。
亦寒早抓住书包窜到门口要穿鞋。
逐渐默契,便显出了年轻的舞姿翩跹。深蓝浅蓝在阳光底下跳跃,沐浴光辉。
看着她要抢着过来给自己叠被子,慌忙伸手拦住,“我自己来。”
暖暖再度打开收音机。
亦寒挺直着背脊,背影傲然,各自都防备。
“哈,我是天才。”亦寒在下巴比个直角手势,抱膝,“刚才气氛那么好,被你一声怪叫给破坏。”
亦寒拿过路晓手里的三明治。
暖暖嘘口气,低头揉脚。
亦寒给自己倒了一些酱菜,一边吃一边向暖暖确定:“是跨越九七演唱会?”
暖暖不好意思。
昨日还各自都是小孩子,在大人面前争宠撒娇的。
亦寒伸出另一只手,隔着暖暖的衣衫,谨慎地搭在她腰背际的衣衫边。
“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方竹理解暖暖的心思,和杨筱光交换了一下眼色。
暖暖点头,目送他离开。
转念间,觉得自己的心情在这个早晨真是荒诞曲折,千奇百怪。
亦寒对暖暖说:“我先去学校了,要给我们班长大人补物理,她老人家刚在期中考物理上落马。”
“爸爸回来了。”暖暖跑去开门。
他也不会这样,因为林沐风一直对他们说:“你们要留给别人时间和空间,穷追猛打,是失礼的。”
“打拍子。”亦寒果断地伸手关了收音机,自己迈开步子,口中小声数拍子。
“笃笃笃”,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林沐风一手端着小锅子,里头装着油条,一手拎着塑料马甲袋,里头装着肉和蔬菜,走了上来。
虽为道伴,形同姐妹,如今依然。
曾几何时,三个小女孩,背着书包,跳跳蹦蹦,一起手拉手上学。
早晨的节目中,DJ正在卖力推荐自己喜欢的专辑。
现在相对着,用这样的成人的姿态,互相握着对方的手。
两人沉默,房中只剩“滴滴哒哒”的心电监视仪发出的规律的声音,表示着病床上的病人处在平稳的昏迷状态。
“帮同学补课呢!”暖暖说着,接过父亲手中的东西,一一摆放到桌上。
林沐风通常会在能来得及上班的情况下,早起去小菜场买菜,买早点,惯例的油条和糍饭糕。
林沐风安躺在病床上,脸容平和。
而亦寒,历来比她更冷静。
这个英俊的少年在这样一个明朗的清晨,穿着落拓的皱巴巴的睡衣,用这样一个亲昵的姿态站在自己的面前,有那么点点的偶然陌生,以及,让人头晕目眩。尽管他是她那么熟悉的,从小相看长大的人。
阳光想伸手拍拍暖暖的头,又瞥了一眼亦寒。
没有大碍。
“揭我短。”
这话意有所指,暖暖自然是懂得,而且还冒出些幸灾乐祸的情绪来。
因为那天,她不用看到亦寒的黑眸,她可以那样冷静地和亦寒说:
其实靠得如此近,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你们也十六七了,都是大人了,难免会有些大人的心思。可是毕竟未成年,对待有些事情可要慎重。”林沐风和暖暖一起整理桌上的食品的时候说。
好好的早晨,好好的自己和亦寒在厨房里跳舞,好好的心情,都被莫名其妙弄得糟糟的。
“你也会?什么时候学的?”
说完,被路晓扬起的小拳头锤了一下。
“我们家厨房太小。”暖暖推卸责任,“你什么时候学跳舞的?”
亦寒微微俯腰,做了一个邀舞的姿势:“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眼神里带出点傲然的气势。
亦寒独自一人坐在林沐风的床前,发呆。
他转身看着暖暖,不让她的目光避开他,湛黑的眼眸,紧紧锁着暖暖的视线,充满了隐隐的愤怒和疑惑。
暖暖看看他身上的天蓝色的睡衣,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系着的深蓝色的短围裙。
“赶紧赶紧,锅开了。”暖暖推着亦寒。
他看看暖暖身后的亦寒,对暖暖轻声说:“好好保重自己,该说的就直接说吧!这才是林暖暖。”
暖暖看着他们俩人远去的背影,证实心里的不爽快。
“我想我们就此结束吧!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回到以前。
“哎呀!”收手回来,另一只手仍然被亦寒握住,他就势将暖暖往她身后的木凳上一送,一个圆满的姿势,让她得以款款坐下,放开她的手。
“何必客气,多少年的朋友了。”
暖暖侧过一边,把门敞开。
“你又义愤填膺。”亦寒穿好校服,走进厨房,自自然然端起暖暖刚盛好的泡饭。
当他的手扶住她的身体的时候,两个人都轻微地,各自不自然地僵了一下身子。
他们学的都很好。
“什么呀?”暖暖不明所以地,只得跟着杨筱光走。
“在这场演唱会上,哥哥张国荣为香港癌病儿童基金会募集到一百多万的善款。不过比较遗憾的是香港的媒体向来八卦,只是把报道的焦点对准了哥哥穿高跟鞋表演和向爱人表白上面。这对于这场高水准的演唱会来说,的确是有所不公平……”
暖暖也扬起微笑:“在吃早饭呢,进来坐吧!”
“分开的这段日子,我始终在思考,我想——我不爱你,现在,我想通了,十五年太长,我不再浪费你的时间了。”
“我一向勤劳,只是你一向爱包办。”亦寒整理好自己床铺,双手扶住暖暖的肩,推着她一起走出房间。
分外英俊,分外美丽。
亦寒走过来:“我也有话要问你。”
男孩宽宽的睡衣下摆轻轻鼓动,交或摩擦着女孩的围裙的裙摆。女孩长发飘然,转身的时候在男孩肩际划出黑色的圆,再落落地飘下。
阳光、方竹和杨筱光略陪暖暖说了会儿话,匆匆的,一番嘘寒问暖。
“没有音乐诶!”暖暖开口,打破两人的胡思乱想,“广播又吵。”
“我实在心慌意乱,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