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柳玉茹有些错愕了。

    他们当年在幽州都曾见过，后来三人驻守豫州，虽然和顾九思不熟，但也认得他的相貌。

    江河轻叹一声：“周高朗后日就要到东都了，咱们没多少时间了。今日你就见杨辉三人？”

    杨辉朗笑出声来。

    江河敲了他的门，走进来道：“昨天西凤和杨辉见面了。”

    柳玉茹颇为不安，这时候下河的人也上来了，木南是最先下去的，他喘着粗气跑过来，摇了摇头道：“不是空心的。”

    柳玉茹不说话，她咬了咬牙，终于道：“这样一来，他们若是要弄开这个堤坝，一定就得斩了那麻绳，我们若是用铁链将那些砖块绑死，他们就没办法对不对？”

    “要打桩。”

    柳玉茹想了想，终于道：“二十个人为一组，拉住一根绳子，让擅水性的人下去。下去一次，赏银十两。”

    “胡说八道！”杨辉听得这话便怒了，“我才求过陛下，陛下也答应我将人留给我了，乐坊的人不知晓吗，还将人送进宫去？！”

    江河转动着手中扇子，撑着下巴瞧着他，漫不经心道：“没睡好？”

    杨辉一时想得有些多起来，想多了之后，他旋即便恼怒起来。

    “李大人说有豫州的事儿要同我说。”杨辉皱起眉头。司马南也道，“他也是同我这么说的。”

    “你说，”西凤抬眼看他，小心翼翼，“我昨日宫宴，见陛下似是与另外两位将军起了冲突，不会为难你吧？”

    三人低着头，思索着顾九思的话。

    杨辉在门口呆了呆，旁边侍卫小声道：“大人，天涯何处无芳草，算了吧？”

    这一番变故太快，木南反应过来时，急忙跪下来告罪道：“是属下思虑不周。”

    望莱应了下来，而后便退下去安排。

    木南应声，柳玉茹便带着印红去一旁睡了。

    他一把拔了剑，指向顾九思，顾九思豁然起身，迎着剑锋就去道：“来！”

    这几个舞姬生得远不如她，站在一旁瑟瑟发抖，里面传来范玉骂人的声音，似乎在咒骂着谁，没了片刻，就听见女子尖叫起来，不一会儿，寝殿门开了，一个女子的尸体便被抬了出来。

    于是他意气风发，张狂无忌，那天夹道都是百姓，欢呼着他们入城，他们虽然没跪，却也让他高兴极了。

    西凤答得果断，范玉靠在床上，静静看着西凤，许久后，他笑了一声：“你喜欢朕吗？”

    说着，木南走上前去，给李先生指了地方。李先生伸下手去，什么都没摸到，片刻后，他抓到了一条麻绳。这绳子极粗，李先生顺着绳子摸上来，发现绳子被掩盖在了泥土里。李先生脸色很难看，他让人给自己一条绳子，绑在自己身上之后，伏下半个身子去摸，这一次他终于摸到了砖头，不是一块，而是许多，这些转头被麻绳死死捆着，固定在了河床上。

    木南沉下，立刻按着柳玉茹的吩咐超前追了过去，剩下几个人被柳玉茹分开回去报信，最后就剩下柳玉茹、印红以及一位负责专门修建堤坝的先生跟着她们。

    顾九思睁开眼睛，便已是天亮了。

    有人大喊起来，顾九思落到了地上，他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人，嗤笑了一声，便提剑朝着前方狂奔了出去。

    “你这样说，那我便放心了。”

    日出之时，柳玉茹便领着人进了山中。

    柳玉茹说完，所有人面面相觑，一个人大着胆子道：“夫人，此处水流湍急，又没有什么借力的东西……”

    西凤高兴回头：“陛下同意了？”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李先生抬眼道看了看两边，“你有没有觉得两边水好像不一样高？”

    听到这话，柳玉茹抬起头来，她听得木南的话，颇有些疲惫道：“这样的荒山，也有人出入吗？”

    “陛下，”西凤叹息出声，“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心疼。”

    范玉直起身来，看着西凤，抬手道：“你，今夜留下来。”

    西凤靠着他的胸口，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柔声道：“那时候，看着陛下的模样，奴婢便觉得，喜爱极了。”

    柳玉茹立刻抬头看向傅宝元道：“傅大人以为呢？”

    柳玉茹让这些人绑上绳子，由岸上人拉着，溺水下去，而这时候，李先生就在一旁环绕着堤坝两边，皱眉走着。

    “你以为呢？”

    “是。”

    木南有些不明了，柳玉茹立刻吩咐后面人道：“赶紧出山求援，说洛子商大概是让人来点燃引线了，让傅大人立刻带人过来，其他人跟着木南去追。”

    但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听到这话，所有人顿时不再反对，有几个人主动站出来，接受了柳玉茹的意见。

    大伙儿顿时欢呼起来，柳玉茹看着他们似是高兴极了，不免无奈道：“你们莫要高兴太早了，这可是容易死人的事儿。”

    他这一番动作，倒将三人吓到了，顾九思死死盯着韦达诚，往前踏去道：“朝着我胸口来。我告诉你们杀了我会发生什么，最多后日，周高朗便会来东都，你们两军在东都会战，而我兄弟沈明，一人独带八万人在前线抗敌。你们这些人为了权势你死我活，只有我的兄弟，一个人不顾生死，保全豫州！”

    这些话让三人脸色苍白，顾九思仍旧道：“要是陛下觉得这样做是对的，便不会留下天子剑予我，更不会留下陛下失德可废的遗诏了。”

    木南和所有人检查着高水位上每一个位置，这时身后也陆陆续续来了人，傅宝元从山林里带着人走出来，看见柳玉茹一行人，随后道：“可有什么收获？”

    “奴婢走到这里，便是因为喜欢。”

    也就那一刻，顾九思一步踏出窗户，箭矢如雨而来，顾九思长袍一甩，便拦下了第一波箭雨，而后便听旁边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站在高处射箭的人纷纷被暗处的箭矢所伤。

    “那是自然。”

    两人依依不舍分别之后，已是黄昏，西凤回了乐坊厢房中，便开始梳妆。

    柳玉茹想了想，接着道：“我们也去河边。”

    西凤同其他女子一起抬眼，目送着那女子离开，而后便听里面传来范玉带了几分不耐的声音道：“进来吧。”

    然而话没说完，顾九思又止住了声音，最后却是道，“算了，不说了。”

    说着，柳玉茹便同所有人一起从岸上下去，这个位置在山谷，两山正中，再往前十几米，便是两山出口。柳玉茹看了地图一眼，发现修建的图志上所描述的情景与眼前不太一样，图上这一段黄河应该更长更平缓一些，远不是眼前看到这样陡峭。

    第二日, 西凤在乐坊中排舞, 杨辉早早便来了, 西凤与他调情了一番之后, 被他在暗处搂在了怀里, 西凤似是有些紧张, 背对着杨辉, 低低喘息着道：“你会迎我入府吗？”

    西凤封为贵妃的消息很快传开，杨辉也不例外，在府中得了这个消息。这是他的人刚从乐坊回来，他派人去接西凤，轿子抬过去，又空荡荡抬了回来，下人战战兢兢道：“乐坊的管事儿说，昨夜宫里来了人，召了一批舞姬进宫，西凤在里面，而后便留在了宫里。”

    然而听得这话，她在梦里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这话让杨辉脸色有些变了，可他维持住神态，淡道：“陛下宽厚仁德，昨日的确兹事体大，怪不得陛下。陛下待我仁厚，你大可放心。”

    “而且，”李先生指着下游道，“这里明明是个坡，为什么河道却是平的，直到前面三十丈开外，又突然落下去，这样设计很不合理。”

    木南低下身来，看了看那些被压扁了的树枝，继续道：“应当刚过去不久，怕还挺有钱，”说着，木南扒开草丛，从里面拿了一块被草下来的布条道，“您瞧，这布料还不错。”

    “抓人！他不止一个人！”

    “夫人？”

    “若陛下身边有诸多喜欢陛下的人，”西凤凝视着他，范玉听着她的话，竟是有些愣了，他看着这个女人似是有一双看透人心的眼，她慢慢道，“陛下怎会问奴婢这样的话？”

    大家都沉默着，许久之后，一个大汉走上前来，用地道的永州话道：“夫人，若是我管这事儿，夫人能再加五两银子吗？”

    没了片刻，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那些人翻找过一条街，而这时候，顾九思从密道里爬出来，换了身衣服和装束，便大摇大摆的离开，重新回了西风楼。

    说着，西凤靠近了他，挂在他身上，欢喜道：“你何时来接我？”

    西凤放下剑，朝着范玉盈盈一拜：“谢陛下恩宠。”

    顾九思起身走到窗边，杨辉见他要走，及忙开口，顾九思推开窗，看着外面举弓对着他的天罗地网，他脱下了袍子，转头朝着三人笑了笑：“你们以为，与我密谈这么久，如此关键时刻，范玉还容得下你们？”

    “你说什么？！”

    范玉与司马南、韦达诚的冲突，其实更多的是警示，他看得出来，范玉是在警告他们，那西凤……

    周边都是光秃秃的黄土，堤坝上就算有树，也都是些新种的小树，根本不足以承载一个人的重量，作为固定点让人下黄河。

    “那他人呢？”杨辉有些不安。

    一听扬州，所有人顿时紧张起来，木南稍稍一想，联系着昨日沈明发来的战报，立刻便明了了。

    顾九思坐在床上，他蜷着一只腿，一手搭在腿上，撑着自己的额头，似是还没睡醒。江河坐下来，给自己倒了茶道：“杨辉差点就当着范玉的面揭穿西凤就是他要的人的身份。不过西凤控制住了场面，然后私下去找他哭诉了一番，求了杨辉别说他们认识，免得范玉因嫉妒杀了她。杨辉于心不忍，答应了下来，出宫的时候，”江河轻笑一声，“据说打了一个冒犯他的太监。”

    听到这话，杨辉顿时便愣了。他同范玉特意要了西凤，范玉答应了，而后酒宴范玉与另外两位起了冲突，如今就把西凤召入了宫中……

    守南关上游就是黄河，洛子商之所以一直还没动黄河，就是等着沈明退守守南关。一旦沈明退守，黄河决堤，八万人马和城中百姓，那都没了。

    江河得了这话，就去安排，他联系上了自己过去一位门生，借了个理由了司马南、韦达诚、杨辉三人，地点定在了一家青楼包房，三人以为是普通官场酒宴，便都欣然赴约。等到了约定地点后，三人才发现竟然是三个人都来了。韦达诚不由得有些诧异道：“怎么你们都来了？”

    柳玉茹和印红、李先生小心翼翼往前走去，快到河边时，就听前方传来打斗声，三个人赶紧蹲下来，在草丛中看着，便看见木南领着人围攻着三个男人，木南这边人多势众，但对方武艺不错，双方周旋许久，一个男子咬了咬牙，往河中一月，便被河水卷了出去。也就是这片刻间隙，木南已经按住另外两个人，柳玉茹冲出来，才急道：“留活……”

    西凤放低了声音：“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好好对我。”

    韦达诚冷下脸来，顾九思将就一口饮尽，玩弄着手中酒杯道：“是呀，难道三位不知，三位身边都是洛子商和范玉的探子，从你们进这个店，我进这个店开始，他们便已经盯着了。你们同我在这屋中‘密谋’这么久，你觉得传到他们耳里，陛下如何想你们？”

    顾九思想了想，转头同望莱道：“周高朗到哪里了？”

    “我心疼陛下。”

    “剩下的，”范玉百无聊赖道，“都拖下去喂狗。”

    刘善一面哄着其他人，自己也一面跟了出去，等他们走了之后，房间里就剩下了范玉和西凤，范玉看着西凤，颇为玩味道：“你的命都是朕的？”

    西凤被册封为贵妃。

    “我杀了你！”

    西凤应了声，盈盈起身来，朝着月娘一福，低声道：“多谢照顾了。”

    这话让杨辉心口发闷，可他也没什么办法，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终于还是回了府邸。

    这一点出乎所有人所料，便是顾九思都有些意想不到。可对于他们来说，这一点是极为有利的，这证明范玉心里，至少是喜爱西凤的。

    木南被吓到了，他咽了咽口水：“就，我摸到的墙壁，不是石头，是砖。”

    说着，顾九思抬眼，嘲讽道：“我也好、张大人也好、叶大人也好，乃至周大人江大人，都是先帝选出来的辅政大臣，甚至于陛下近日皇位，都是我舅舅江河一手保住，你们以为，若不是我们对陛下忠心耿耿，先帝又怎会建立内阁，让我们辅政？你说我们犯上作乱，你倒是说说，陛下动手前，我们犯什么上，作什么乱了？”

    傅宝元沉默片刻，转头看向了众人。

    这次韦达诚真忍不住了，他们本就被范玉猜忌着，若出了这事儿，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陛下可记得当年您还是太子，驾马入东都？”

    之前的杀手和图志的错误，再加上已经排除过的堤坝，这个堤坝怎么看都应当是埋炸药的位置。

    第二日清晨，顾九思刚刚醒来，便得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

    见三人密不做声，顾九思接着道：“我时间不多，便开门见山吧。三位大人，范玉并非一个好君主，为了逼迫周大人消耗兵力，他在刘行知攻打豫州时特意将你们调离东都，想逼迫周大人去豫州。”

    听到这话，柳玉茹觉得有些不安了，她走上前来，从木南手中拿过布条在手里摸了摸，又低头嗅了嗅，随后猛地变了脸色道：“快，去追人！”

    顾九思点了点头。

    “只要你愿意。”杨辉笑起来，低声在她耳边道，“我已同陛下说了。”

    这个河道正下方，便是守南关。柳玉茹看了堤坝的修建志，这个位置修了三个水位，如今八月雨季，河水早已蔓延过中位线，他们能够查看的仅仅只有外面的堤坝和高位线的河床。

    跪着的人战战兢兢，杨辉察觉其中又隐情，皱眉道：“说！”

    秦城很快就撑不住了，沈明即将被逼入守南关，只要沈明入守南关，他们必然就要炸开黄河。

    “懂，”顾九思嘲讽开口，“卖国卫君，忠义！”

    杨辉想了想，商量着道：“明日？”

    守南关是豫州——乃至整个大夏最险要的天险，如果退守到守南关，这一仗对于沈明来说会好很多。

    听到这话，顾九思垂下眼眸，他手搭在沙盘上，好久后，才慢慢道：“你让人同她说……”

    “你！”

    “你放屁！”

    话没说完，房门便关上了，与此同时，顾九思将自己的帽子放了下来，静静看着三个人。

    “陛下！”

    “快走吧。”

    “夫人，怎么回事？”

    “玉茹那边传来消息了吗？”顾九思急促道，“玉茹那边若是没把黄河的事儿解决，沈明绝不能退守到守南关。”

    这里或许是因为太过险峻，堤坝的修建比其他地方也要精致许多，与河水接触的内部是用大石头堆砌，中间堆满泥土，外面又用石头和砖瓦堆砌了一层，看上去十分厚实，并没有什么异常。

    李先生深吸一口气，他站起身来，开始让所有人找这些砖头，最后他们发现，这样用麻绳捆着的砖头一共有十处，最后一处，刚好是那平整的三十丈结束之处。

    三人盯着顾九思，顾九思举起酒杯，闻了闻酒香，抬眼看着他们道：“三位大人难道一点都不怕吗？”

    月娘催促她，西凤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而后进了宫中来的轿子，她被小轿抬入宫中，而后便站在寝宫之外，寝宫外同她一样站着的还有几个女孩子，西凤认出来，也是乐坊的舞姬。

    三人愣了愣，司马南当即将手放在剑上，冷声道：“顾九思？”

    “我也这样想。”

    西凤听得这话，便提步走了进去，其他几位舞姬战战兢兢跟在她身后，范玉转过头，便见西凤朝着他盈盈一福，恭敬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身上都是被树枝划破的伤口，脚上长着水泡，这么久以来几乎都没睡好，随便找颗书一靠，就能睡过去。

    而这也是范玉登基以来，第一个正式的妃子。

    等到黄昏时分，月娘便来了她屋中，低声道：“刘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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