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九思看着他，辨认了片刻，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洛子商身边见过，问一也知道顾九思不一定认识自己，抬手恭敬道：“在下殿前司问一，见过顾大人。”

    周烨听到这话，他犹豫了片刻后，随后道：“三万人不是小数目。”

    “至于你的去留——”

    周烨不说话了，顾九思打量着他的神色，接着道：“但是扬州这次不会出手，而东都的人马，主要是要看豫州三位大将的态度。”

    她听得明白，刘行知举国打来，范玉一定调走了前线的军队，让周烨去抗敌，等周家兵力消耗够了，范玉兵强马壮，联合洛子商扬州再打过来，那便彻底完了。

    周烨看见那一袭橘衣如蝶而下，他目眦欲裂，而后他毫不犹豫，驾马就冲了过去。

    “只有周家家眷都没了，周家才会和范玉彻底撕破脸。洛子商要的就是大夏不管边境一味内斗。如今他怕是已经将前线兵力全部撤回，固守东都。他之所以把周家家眷送到边境来，打的怕也不是要放人的主意。”

    周边砍杀声成了一片，而周烨却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一把将周平推开，跪在秦婉之身前。顾九思将周平一拉，就护在了身后。

    血飞溅而出，洒在周平和秦婉之的脸上，两人惊恐看着倒在面前的周夫人，周平整个孩子坐在血泊里，眼里满是震惊。持刀之人将刀剑指向周平，却是抬眼看着前来劫囚的人道：“再跑一个试试？”

    周高朗一马当先，带着叶世安等人冲在前方，叶世安有条不紊指挥着跟着来的队伍，配合着周高朗用撞城柱撞开了城门。

    书房之中，顾九思翻着书卷，正看着地图，沈明坐在他周边，静静看着地图，顾九思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在看什么？”

    若是退，他不甘心。若是进，他又不忍心。

    “要是他做错了呢？”

    “陛下息怒，”洛子商恭敬开口，“此事尚有转机。”

    问一侧身躲过周烨的箭矢，脚步慢了下来，便是此时，顾九思也抓了一人的箭匣，从墙上过去，抬手弯弓，一路追射着问一。

    “烨儿长得很像那个人，”周夫人转头看向秦婉之，秦婉之听到这话，忍不住道，“可他并不是那人。”

    沈明点点头，立刻道：“我这就出发。”

    “好。”问一笑着道，“您上路吧。”

    “周大人，”问一站在秦婉之旁边，高声道，“如今人已经见到了，您要不就即刻启程去豫州吧。”

    周夫人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后，她慢慢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很讨厌你？”

    “扬州或许将有内乱，我想借三万人，借机拿下扬州。”

    “若两国当真交战，”沈明凑上前去，认真道，“我们有几成把握？”

    周烨忍不住出声，扫视着四周，颇为着急，问一目光落在顾九思身上，高声道：“如今益州刘行知犯境，周大人不如去前线击退刘行知，到时候将功抵过，陛下也好放人。”

    周夫人不说话，片刻后，她慢慢道：“你喝吧，你好久没喝了。”

    “谁知道呢？”周夫人神色恹恹，“若真没这些想法，又在他父亲面前做那些表现做什么？”

    那是独属于他的温暖，也是独属于她的光。

    “周家家眷，已从东都出发，被送往冀州。”

    顾九思抬眼看着高兴的沈明，他抿了抿唇，随后道：“你有其他要做的事。”

    顾九思皱起眉头，叶世安迎上他的目光，平静道：“你可以不做。”

    风夹杂着雨后水润扑面而来，洛子商闻着雨水的气息，便想起扬州码头那场细雨。

    而周夫人却是突然发了狠，抱着周平猛地朝着前方扑了过去，也就是这片刻，那人毫不犹豫，手起刀落，便砍下了周夫人的脑袋。

    听到这话，王平章略感诧异, 他若取了扬州, 和洛子商便是死敌, 柳玉茹只有这一个要求, 对于他来说实在是简单至极。

    “明白。”

    周平声音有些发颤，顾九思抬眼看向周平，认真道：“不会的。”

    说着，所有人便看见秦婉之和周平被压着上来。

    “那……那他要做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秦婉之坐在马车上照顾着周夫人和周二公子，周夫人神色疲倦，一言不发，周二公子发着低烧，依靠着周夫人。

    她的骨头断了许多，他一碰她，她就疼，可她太贪恋这个怀抱了。

    沈明有些意外，顾九思点点头，随后什么都没解释，只是道：“去休息吧，我去找周大哥。”

    周夫人转过头，淡道：“我的确也是讨厌你的。”

    她突然就不怕了。

    “不去前线，陛下不更该召集诸侯，回东都与周高朗决一死战吗？”

    “殿前司的大人来了，想必陛下也拿下主意了吧？”

    “你说范玉会白白放我们回去吗？”

    顾九思听着，沉默了片刻后，慢慢道：“先帝南伐之心一直都在，军备士兵都有准备，黄河修好之后，水运畅通，无论粮草士兵，补给都十分及时，我们的士兵将领，都在幽州战场与北梁打磨过，与刘行知这样的土霸王相比，可说是兵强马壮，当真要打，大夏并无畏惧。”

    但周高朗并没有宣告举事的消息，他的举动非常克制，他只是集结了幽州的兵马，以极快的速度拿下了冀州与幽州接壤的边境四城，然后陈列在了边境上。

    一说立字据，王平章便有些犹豫，柳玉茹见他不说话，径直道：“既然王先生不愿意，不如送客吧。”

    “昨夜有贼子闯入，”问一漫不经心道，“周夫人不幸身亡了。”

    说完，他便大笑着走了出去。

    顾九思定定看着他：“我已经派人过去尽量营救夫人等人，可他们必然是重兵把守，怕不会那么容易营救，若是救不成，我们唯一的法子，便是答应他们，前往豫州。”

    “陛下说了，”问一笑了笑，“妇孺老幼，都是无辜之人，牵扯进来，毕竟不妥，周大人要交还家人，也可以理解。可周大人如今无论如何都是谋反之身，就这样放人，实在是说不过去。”

    等他好不容易写完信，天终于亮了。

    “洛子商的意思，大约是想让我们在前线与刘行知对敌，然后他们在后方联合扬州兵力来动手。”

    一夜喧闹过后，顾九思也得了消息，他拿着周夫人已经被斩的消息，心里有些发沉。

    顾九思径直开口，周烨僵了僵，片刻后，他镇定下来，转头看见周思归道：“那也无妨，只要能谈，便是好的。”

    让他永不磨其棱角，永不冷其热血，永远心头有一片天地，光明灿烂，照耀四方。

    得了这话，侍卫恭敬下去。沈明立刻道：“我去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全都看向柳玉茹，柳玉茹继续道：“等九思兵马到扬州，我们这边仿造洛子商的信物，王平章与陈先生布置得差不多后，我便带着锦儿，以洛子商妻女之名投奔萧鸣。萧鸣必然会给信到东都询问洛子商，信件飞鸽传书，来往约有两日，便就是这两日，我会激怒姬夫人，王平章再说动姬夫人与她联手，一起杀了萧鸣。萧鸣死后，扬州必乱，这时候顾九思兵马陈兵在外震慑，王平章和陈先生的人在内清理，不出一夜，是降是杀，扬州便有定夺。”

    “他们想让我们和刘行知两败俱伤？”

    陈寻愣了愣，随后似是醍醐灌顶一般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想法子！”

    周高朗听到问一的说法，稍稍安心了些，点头道：“那至少让老朽见见家眷，确认他们无恙才好。”

    顾九思冷静道：“若是说了，这三万兵马你带不走。”

    洛子商这些话，让范玉忧虑起来，他心中惶惶不安，洛子商继续道：“陛下，前线抽回来，也就损失几城而已，到时候我们屯兵东都，我让扬州从后协助东都，前后夹击周高朗，再派人与刘行知议和，划一州给刘行知，陛下收拾了周高朗，坐稳了皇位，修生养息，再图大事。陛下仁德，顾全大局，可万万不能为了大局，送了自己性命啊。”

    顾九思通报后步入房中，看见周烨坐在床上，他叫了一声：“大哥。”

    沈明没说话，顾九思抬眼看他：“还有什么要问的？”

    话刚说完，周烨便一巴掌抽了过去，随后抓着他的头发，冷声道：“他对黄河动了什么手脚？”

    秦婉之身下全是血，她苍白着脸，笑着看着周烨。

    听到这话，叶世安冷笑了一声。

    秦婉之重重落在地上，似乎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周平被她护在身前，整个人已经完全不会说话，他颤抖着，愣愣看着天空，一时竟是完全不会动了。

    听到这话，鸣一有些不解：“您这是做什么。”

    顾九思动作顿了顿，周平说的是陈述句，他虽然年纪小，却是什么都明白的。顾九思想了想，随后道：“二公子不必担心，日后你父兄会保护你的。”

    周烨没说话，他看着她，眼泪如雨而落。

    如她最初见到那个会意气风发同她说“我愿以此生心血，求清平盛世，得百姓安康”的青年那样，张扬热血的活。

    周夫人的血蔓延了过来，秦婉之坐在周夫人的血里，片刻后，她颤抖着身子往前去，给周夫人整理了衣衫。

    杀人的青年慢条斯理用白色的绢布擦干净了刀上的血，他用刀尖挑起秦婉之的下巴，笑了笑道：“明日若是周烨不答应陛下的条件，我也会这么送你和那位小公子上路。”

    “不是……”

    范玉有些犹豫，洛子商笑了：“让周高朗去呀。”

    沈明没有说话，他静静看着顾九思，顾九思声音又低又急：“刘行知必定是要攻打豫州了，而明日，如果做得好，我和周大哥会一起来增援你，但如果有其他变故，周大哥或许就要做些其他事。可你一定得保住豫州不丢，你明白吗？”

    顾九思应了声，他从周烨这里取了令牌，拿着令牌告退后，便走了出去，他找到沈明，将令牌交给沈明，同沈明道：“你带三万兵马前往扬州，协助玉茹，拿下扬州。”

    虽有差池，也无大碍。

    “不会。”王平章摇摇头，“如今幽州和东都对峙在际，你以为这位夫人这么大老远来扬州做什么？扳倒洛子商，才是他们最重要的。”

    话没说完，顾九思便从问一身后一剑贯穿了过去。问一扭过头，看向顾九思，正要开口，顾九思又果断给了第二剑。

    顾九思从墙檐上走，问一在人群中狂奔，周烨紧随在后，周高朗见他们追去，干脆回过头去，杀上了城池。

    听到这话，周高朗脸色巨变，他捏紧了缰绳，怒喝了一声：“竖子小儿，你还我夫人命来！”

    “那等事发之后，周大哥很快就会想明白，你怎么办？”

    他不知道范轩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他所做下的一切，似乎都在解决这今日他们所面临的一切。但范轩毕竟是人，有太多变数，他始终没有猜到，他的儿子，竟然是这样一位帝王。

    说着，王平章便笑了起来。

    他沙哑出声。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周烨看了一眼顾九思，问一所言果然如顾九思所料，他心里想了一圈顾九思说的，上前一步，同周高朗低语道：“父亲，先应下来吧。”

    这么久以来，她从未阻拦过他的脚步，却独独这一次，叫住了他。

    问一得了话，丝毫不惧，抬手道：“将人带上来。”

    顾九思抓着问一的脑袋朝着墙上一撞，将他一把扔在地上，抬剑指着他：“所以，洛子商修黄河，到底是什么图谋？”

    望莱试探着出声，柳玉茹听着滴漏的声音，慢慢道：“留些时间给王平章布置。水香，你的人给姬夫人引荐一下陈先生。陈寻，你到了姬夫人面前，需刻意讨好她，然后与她说说洛子商在东都的情况，然后告诉姬夫人，洛子商，”柳玉茹抿了抿唇，终于还是道，“爱慕于我。”

    这光照亮了她的人生，让她觉得，人生所有苦难都不是苦难，而是为了换来这一生，与他这一场相遇。

    “还人之后他还不是要反！”

    沈明应声道：“我明白，你怕嫂子担心你。”

    “我会为你报仇。”

    “好。”王平章终于开口，柳玉茹即刻让人送了纸笔，和王平章把字据立下。

    范玉怒喝：“你这什么馊主意！”

    “您要去做什么？”

    “今日我得了消息，说嫂子和周夫人、周小公子已经被押送往冀州路上，按着时间推算，再过两日，他们就会到达临汾。”

    这话带着讽刺，周烨来不及与他打嘴仗，他上前拉着周高朗的马，小心翼翼道：“父亲，我们回去吧。”

    他得有一个时机。

    顾九思听到这话，他愣了愣，他张了张口，似是要说什么，但许久后，他终于只是道：“让她别担心，我一切好好的。”

    秦婉之认真听了片刻，随后激动出声来，忙道：“有人，有人来救我们了！”

    沈明没有说话，顾九思放下手里的信，他站起身来，慢慢往外走去。

    说完之后，他转过头去，便不敢再回头了。

    周烨逼近问一，问一喘息着，笑着退后道：“两位大人物如此屈尊降贵追杀我这么一个小小侍卫，这真是在下的荣幸啊。”

    顾九思愣了愣，他没想到沈明敏锐至此，他垂下眼眸，好久后，才慢慢道：“这一场仗，或许有一个最坏的可能性。”

    “我不会……”周烨终于开口，他颤抖着声，“我会有办法的。”

    秦婉之看着他的模样，却是格外从容，她颤抖着抬起手来，握住了周烨的手。

    “图谋？”

    说着，问一解开了塞着她嘴的布条，似是好心道：“说吧，多说些。”

    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把她抬进了周府，成亲那天晚上，他挑起她的盖头，还会结巴着和她说：“你……你别害怕，我……我会对你好的。”

    她用背影勾勒着周烨的背影，那人似乎和第一次相见时没有什么区别，仍旧那个温和的、甚至木讷的青年。她看着他驾马行去，仿佛是成婚以来，一次次看着他离开，她终于大喝出声：“周烨！”

    周平没说话，他盯着床顶，一言不发。顾九思想着他是受了惊吓，也没多说，上前去替他拿了被子，掖了被角。周平目光落在他身上，好久后，他才道：“她们都死了。”

    “九哥，”沈明抿了抿唇，“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在想，”沈明皱着眉头，“大夏这么大动静，周边各国，尤其是刘行知，没有想法吗？”

    “若我没猜错，”顾九思平静道，“刘行知或许会在此时进犯，他们会将豫州前线抽调回东都驻防，然后以夫人作为要挟，让我们前往豫州。”

    等望莱出去后，陈寻跪坐在一边，颇有些忐忑道：“我怕王平章与我这边没有这么多人马。”

    “你觉得他们会换你们吗？”问一歪了歪头，似乎有些好奇，片刻后他将刀往刀鞘里一插，从旁边提了一个陶罐，递给秦婉之道：“少夫人，喝点水润润嗓子，明日城楼上，同大公子多说几句话吧。”

    “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周夫人抬眼看向秦婉之，秦婉之愣了愣，她凝视着她的眼眸，认真道：“不会的，一切都会有代价，所以当初我就同高朗说过，如果我有一日成为人质，我不会让他为难。”

    “所以，你去豫州。”顾九思冷静道，“如果洛子商真如我所料，那么，”他声音有些低沉，“他怕是不会让周家家眷活着了。”

    问一不说话，他紧盯着周烨。

    “如今大夏与南国交界处，都是当年先帝精锐，他们对如今东都局势大多只了解一个大概，陛下不如此时将前线兵马全部调回东都，这样一来，周高朗若打算强取东都，陛下也算有所应对。”

    问一拼命挣扎着，周烨拔剑就将他试图偷袭的一只手钉在了墙上，冷道：“说实话。”

    顾九思立刻出声，周烨有些诧异：“这么急？”

    前来劫囚的人听到这话，当下顿住了步子，似是犹豫。

    他想——在顾九思身边，真是埋没了她。

    顾九思护着周烨冲到秦婉之面前，第一波箭雨结束，临汾城开了城门，士兵持着兵器冲出来，顾九思一人挡在周烨身前，面对着冲过来的兵马，大喝了一声：“退下！”

    周烨说不出话来，他又急又怕，手颤抖着想去碰她，却不知如何下手，他慌乱的看着她，眼里大颗大颗落着泪。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只能是“啊、啊”的发着极短的音节。

    “周大哥……”

    当她的手碰到他的手的瞬间，周烨定住了动作，他呆呆看着秦婉之，秦婉之微笑开来，沙哑又艰难道：“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顾九思低低应了一声，见再无其他事交代，沈明便离开了去，当夜点了三万人马，朝着扬州赶了过去。

    她捏紧了手中的瓦片，静静看着远处的周烨，她看得贪婪又认真，仿佛是要将这个人刻画进眼里。

    周烨见他已悲不成声，忙道：“问一，我们答应陛下的条件，可我们守在豫州，若是收不到放人的消息，你告诉陛下，后果自负！”

    这是她的周烨，她的郎君。

    周高朗哭着点头，旁边人去找了棺材，所有人看着周高朗和周烨亲手将他们装棺，周高朗哭得不成样子，周烨却呈现出了一种意外的冷峻，他将秦婉之放进棺木，他静静注视着秦婉之，好久后，他握住秦婉之的手，轻轻吻了下去。

    沈明有些震惊，顾九思抓紧了他的手腕，认真看着他：“做得到吗？”

    “您如今打算怎样？”

    这话让顾九思皱起了眉头，他斟酌了片刻后，慢慢道：“二公子，你还小……”

    洛子商理所当然道：“难道陛下以为，前线诸侯不帮忙，以如今东都兵力，还能和幽州一战不成？而且，如今江河还不知去向，如今的东都，怕也并不安稳。”

    “后来他也的确得逞了，高朗早知道周家会有这一日，所以他早早让他去了幽州。那时候我就问过，为什么去幽州的不是平儿，而烨儿？他告诉我，因为烨儿更合适。”

    “为什么？”

    听到这话，秦婉之猛地睁大了眼。

    问一喘息着不肯说话，周烨抬手又削去了他的膝盖，问一惨叫出声，顿时失去了承重，顾九思扣着他的咽喉不放，继续道：“洛子商让你杀他们，是不想让周大人去豫州，对不对？”

    沈明接过令牌，点头道：“好，你放心。”

    周烨抬眼看向顾九思，顾九思平静解释：“他应当是不知道。”

    话刚说完，顾九思便直接出口，一把锁住他的喉咙，直接按在了墙上，冷声道：“是洛子商让你杀她们的？”

    沈明听着顾九思的话，不由得有些急了：“那如今怎么办？”

    顾九思愣了，他看着周平，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

    “九哥……”

    顾九思应了一声，神色似是有些沉重，叶世安看了他一眼，随后道：“你别多想了，最后决定都不是咱们做，周大人如何说，我们如何做就是了。”

    “不会。”

    他静静看着秦婉之，深吸了一口气后，看向旁边痛哭着的周高朗道：“父亲，先装棺吧。”

    沈明有些着急道：“要不你跟我走吧！”

    如今的时局，他不能再想这些了。

    秦婉之给周二公子喂过水，低声道：“不知还有多久，才会见到郎君。”

    周高朗闻言，他僵住身子，将目光落在城头那个颤颤巍巍的孩子身上，他双眼瞪得血红，手握在刀柄上，一时竟也不知是退还是进。

    “别叫我。”

    周烨低着头，转过身去，他踩在血水里，挺直了腰背，大步往前。顾九思说不出话，他只能跟在他身后，什么都没说。

    顾九思骤然提声，沈明有些疑惑回头，顾九思上前一步，压低了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拿下扬州之后，你便即刻赶往豫州，不要管这边任何命令，除了我的命令，谁都不要听，做得到吗？”

    沈明有些震惊：“这管周家家眷什么事？”

    柳玉茹的消息还没到幽州，幽州举事的消息却已是传遍天下了。

    周夫人低喃：“你自己定吧。”

    “好好……”她口中涌出血来，“好好活着……”

    听到这话，沈明整个人怔住了，顾九思飞快分析着道：“我一直在想，他到底为什么要来东都，来了东都，一直在与我们小大小闹的纠缠，他修黄河，说是跟随太子东巡时候勘察了水利，可是我如今想，他前去也就那么一点时间，怎么能拿出一套如此完善的修缮方案，那明明是早有所图。而他后来怂恿范玉在周高朗还在幽州的情况下以如此激进手段废除内阁，那完全不是明智之举，可如果他是刘行知的人呢？”

    说完，他便猛地朝着城门内冲了进去。

    这一声厉喝仿佛是惊醒了周烨，他颤动着睫毛抬起头来，看向了城门内追击着问一而去的周高朗，他慢慢放下了秦婉之，同旁边士兵低哑道：“护好她。”

    留洛子商在扬州，整理国库，修黄河，平永州，让柳玉茹发展柳氏商行，将周家安置在幽州……

    而这时候，周家女眷，也终于步入了冀州的土地。

    “我叫问一。”

    “死不了。”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他也没得选。”

    望莱恭敬出声，随后便出门去给顾九思消息。

    听到这话，范玉慢慢稳下心神来。

    “口说无凭，”柳玉茹冷静道，“还是立下字据为好。”

    这时候周高朗已经取下临汾，周烨问了士兵，径直去官署找周高朗。

    周烨正在房里带着孩子，周思归在床上爬来爬去。周烨面无表情看着他，似是有些疲惫。

    周夫人听到这话，也急急站起身来，抱着周平走到牢房门前来。

    “你怕他说出口来。”

    大雨洗刷而过，各地静候消息。鸽子一只一只飞入鸽棚，仆人从鸽子上取了消息，一一送往书房。

    乱世之初，她家破人亡，一人独上幽州。她以为周家大公子不会认这门亲事，不会娶她这样一个孤女，可他却认了，他还娶了。

    柳玉茹喝了口茶，抬眼看他：“不还有你吗？”

    周边的兵荒马乱，周边城门大开，周边箭矢如雨，周边天崩地裂，似乎都与他们没有了关系。

    “什么转机？”范玉冷眼看过去，洛子商温和道，“如今我们唯一能牵掣周高朗的，便是周家人，今日我们把周家人给了周高朗，那周高朗必然立刻举旗谋反，我们便再无还击之力了。”

    顾九思见状，连忙上前，低声道：“大人，我们先将剩下的人赎回来，等日后，再做打算不迟。”

    顾九思没有说话，便就是这时，外面传来侍卫匆匆抬了一卷信纸过来，送到顾九思面前道：“东都来的消息。”

    秦婉之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笑里带了几分悲哀：“可他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