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嗯。”

    “放心吧，”周烨抬手拍了拍顾九思的肩膀，“只要你有才华，幽州一定是最合适你的地方。”

    “我知道幽州缺钱，”顾九思平淡开口，“顾家安顿在幽州，自然要为幽州做点什么。而如今梁王谋反，各州自立，我希望这乱世能早些结束。我知道令尊与范大人心有抱负，所以将这些捐赠出去，无论是用于军队求天下太平，还是给百姓，我都觉得很好。换位来想，若周兄有我这样的家底，看见这乱世百姓，周兄又会如何？”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他站在一旁挑挑拣拣，周烨瞧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买给媳妇儿的啊？”

    顾九思笑了笑，随后道：“周兄，其实也不用如此。”

    “做什么？”顾九思想了想，随后笑着道：“看我夫人和母亲的吧。她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做好了一切准备，没了几天，范轩的表彰就放了下来，随后顾家就散了所有家丁，就留下了芸芸和印红。

    当天晚上，柳玉茹同苏婉聊天，叹了口气道：“娘，你先将就着，过阵子，我会赚钱，咱们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

    顾九思对她好，她却不能因此沉溺。

    两人说着，进了屋里。等进了门，他们各自洗漱，柳玉茹回到梳妆台前，就发现上面放着个首饰盒。

    好半天，周烨才反应过来。

    顾九思说着，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来，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首饰店，想了想，他突然道：“哦，玉茹还想要根簪子。”

    说着，他将书放在一边，缩进了被窝，僵着身子道：“睡了睡了。”

    便就是一点钱，买些美好却无用的东西，就最高兴了。

    她抿唇笑起来，将步摇带上头发，认认真真瞧了半天，才放回去。

    “不过都是应该做的，”顾九思恭敬道，“倒也谈不上什么气魄不气魄。”

    “那我借你吉言了。”

    顾九思被她笑得有些发毛，回头瞧她：“你这傻笑个什么婴劲儿？”

    这大概就是原因了。

    柳玉茹在旁边开口：“对于范轩而言，最重要并不是咱们有没有藏私，最重要的是要有个人做表率。只要咱们姿态做足了，范轩也就够了。只是为了九思以后仕途，咱们要做干净些，私下藏着点，也没什么。”

    “你若是怕扬州之事再演，那大可不必担心，”周烨急急出声，“我在幽州，保你无虞。”

    所有人听得明白柳玉茹的意思。幽州银票管控严格，而大笔银子又难私藏，如果要冒险藏钱，后续势必要涉及如何洗钱一系列操作。而顾九思如果是以倾尽家财捐款博得名声，后续若被人查出半点蛛丝马迹，那都是顾九思未来的把柄。

    “我明白。”顾九思应声。

    位于那样高位之人，若到了关口，谁又是善类？

    周烨：卧槽，这个逼我给满分。

    顾九思喝完最后一口茶，同周高朗拜别，随后跟着周烨走了出去。

    “你求的，我都明白。”周高朗没有绕弯，直接道，“我的确缺这笔钱，你今日所作所为，我都会记在心里。你们顾家是生意人，我不会让你亏本。”

    顾九思瞧见他，颇有些惊讶道：“周兄？”

    太过奢华的如今是不敢买的，到时候怕给柳玉茹招祸，可太过朴素的，他又觉得总差了点。

    他深感周烨之正直，他抬头看向周烨，明白此时此刻周烨说这话，的确是真心实意。然而他对人心之把握，不敢想得太好。

    三人定下来，柳玉茹陪着江柔清账，顾九思就坐在家里看书。

    顾九思回到家里，带着首饰盒找到柳玉茹。柳玉茹正和江柔聊着天，顾九思瞧见江柔，下意识将首饰盒收起来。他将周高朗的话大概说了一边，随后道：“你们觉得，咱们做个什么生意合适？”

    “周兄说笑了，”他将玉兰的位置扶正，温和道，“金榜题名，哪比得上美人一笑？”

    于是两个大男人开始一起挑簪子，挑了半天，顾九思最终还是受不了，咬牙买了只凤尾步摇。

    柳玉茹见顾九思还是听不懂，便细细解释：“打起仗来，心里自然时时忧心，日子总是要过的，便需要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儿。女人爱美，能让自己变美的东西，便能给自己慰藉。可手中钱不多，花多了心疼，只有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又便宜，又让人觉得，自个儿还是在好好过日子的。”

    “女人一辈子不就这么过的么？”柳玉茹抬眼看向窗外，神色温柔，“我看得出来，九思不是一般人。日后如果他出人头地，身边人就多了，我喜欢他，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女人过日子，不花钱不高兴，花多了不高兴。

    周高朗见他上道，满意点点头，随后道：“这事儿我交给烨儿办，你有事儿就找他，等风头过吧。”

    苏婉听得好笑：“我哪儿会觉得委屈，如今能有这样的日子，已经是很好了。”

    “咱们家的宅子是一套都不能留的, 你要全数交给他。他若要赐给你宅子，你绝不能要我们自家的。”

    说着，周高朗站起身来，领了顾九思坐下，他亲自给顾九思斟茶，笑着道：“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气魄，倒令我有些意外了。”

    他没说完，但顾九思却已经明白周高朗的意思，周高朗站起身来，拍拍顾九思的肩，便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忍不住道：“出来这么久了，就没想过你家吗？”

    “我想了想，男子大多要忙起来，无暇买东西，剩下的就是在家中的女子，若是我，我就想买一盒唇脂，或者胭脂，又或者其他。”

    周烨在顾家待了一会儿，便让顾九思换上衣服，同他一起去了周府。

    周烨笑着走进来，顾九思点了点自己对面，放下书来，给周烨倒了酒，笑着开口：“周兄何时回来，怎不让人提前说一声？”

    周高朗看上去四十多岁，正直壮年，他并不算威猛，气质内敛温和，看上去不像个武将，倒像个文臣。

    柳玉茹低下头，主动伸手抱住他的腰，笑道：“顾九思，你真好。”

    顾九思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等两人回去时，顾九思双手背在后面，同柳玉茹道：“这么偏门的生意，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明白。”顾九思应声。

    他上下打量了顾九思一会儿，随后笑起来道：“烨儿同我说了你的事儿，我还以为应当至少是个比烨儿更大些的小兄弟，不想你竟这样年轻。”

    “其实婆婆也不用太过忧心。”

    如今是带不了这样张扬的东西了，可她却还是觉得很高兴，那种高兴，比她过去买到自己喜欢的胭脂，还要来得让人圆满。

    他听懂周高朗的话，他得领头过清贫日子，让其他商人看着。但也不能苦得毫无出路，这样其他商人瞧着也害怕。

    周烨愣了愣，片刻，他笑起来：“想不到顾兄是这样的人。”

    顾九思懂了，这就是花钱给自己买个安慰。

    顾九思这才起身，抬眼正视向周高朗。

    “他们不会真的把所有的东西要得干干净净，但也绝不可能留太多给咱们。咱们家是扬州的首富，能给出多少来，他们心里都有数。但是再走这么一道过场，他们也更放心一些。”

    于是江柔点点头，应声道：“的确如此。”

    她们全家搬到了一个官府发放的小院子，比起以前的宅子，这个院子可以说是简陋，但大家也觉得很安心。

    然而顾九思并没有否决，只是道：“你喜欢胭脂？”

    第二天两人醒来，便被江柔叫到了屋中, 江柔似乎是想了一夜, 她叹了口气, 同顾九思道：“我想了一夜, 你说得对。咱们生意人，便都是赌徒，你既然想押周高朗，那咱们就押周高朗。我这就让人去找周公子，咱们今日开始清点家中财务，等周公子回来。”

    这让所有人都有些出乎意料，这战乱时候，就算不买米粮，也总不至于去卖这些东西的。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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