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那怎么办……”

    顾九思不忍心伤人，于是他只是推开身边的人，护着柳玉茹，艰难前行。

    他绝对不会，做出一个上天以为他会做的选择。

    他们头一次见到那种一眼望过去没有边际的荒凉，没有草、没有树，房屋空荡荡的，土地仿若龟壳一般大块大块干裂过去。

    他咬了咬牙，从腰间拿出刀来，割破了自己的手掌。

    王荣带着那黑压压士兵过来的时候，他不怕，可现在他怕。不仅仅是因为这黑压压看不清的人数，更怕的是因为……

    他抬头看着那火辣辣的太阳，他知道，再这样熬下去，他和柳玉茹都要死。

    走过了日与夜，他终于见到了一点绿色，见到了人。

    顾九思看着那两个字，唇微微颤抖。

    他们只是想活着，只是用尽全力，要抓住活下来的机会。他手里有刀，他只要拔刀，也许最后他会因为车轮战力竭倒下，可在此之前，那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这将是他一生都洗不清的罪孽，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噩梦。

    他给她为了吃的，就背起她，开始继续走。地面上的温度很高，他的鞋早已经烂了，他能清楚感觉到脚上皮磨破的疼痛，可他不敢停下。

    柳玉茹没说话，顾九思背着她，他努力想要让语调轻快一点，却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痛苦与绝望，愧疚与难堪。

    许多人冲过去，抢到就往嘴里塞，没有半点迟疑。

    你不能死。

    柳玉茹感觉累，她太累了。

    那男子大吼道：“我们从凉城赶过来, 他们就是这样, 一直没有开城门, 现在青城也不会开！这么多流民百姓, 他们怎么敢开！”

    周边乱哄哄闹起来，柳玉茹抓住顾九思的袖子，两人提了包袱, 不着痕迹往后退去。

    那女子大吼道：“一晚上，城门就会开了, 进了城官府就会放粮, 你一晚上都等不得了吗！”

    当他失去父亲，失去朋友，如今又要让他失去柳玉茹。

    他们密密麻麻，他们不顾一切，柳玉茹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她抱在怀里的包袱被人一把抓走，早已僵硬的大饼滚落出来。周边人惊叫出声：“是饼！还有面！”

    “你胡说八道什么！”

    读者：……不，刚才三个火箭炮均申请退款。

    这在流民中，那是何等珍贵的东西！

    他们吃光了所有粮食，就剩下半袋水囊，这时候已经没什么好吃的了，于是顾九思就和她一起饿着，每一天喝一点水，勉强维持生存。

    他一直往前走着，等到下午，天气转凉，柳玉茹趴在他背上，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感觉到他的温度，看着周边的场景，沙哑道：“九思？”

    他们错了吗？

    顾九思连斩三人，他一手护着柳玉茹，一手拿着刀，看着所有人，怒喝道：“滚开！”

    可人太多了，太多了。

    而那个女人却是死死抓住了袋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他不允许有任何人，去开这个头。

    先倒下的是柳玉茹，她体质弱，有一天睡下后，顾九思发现醒不过来。他吓得赶紧给她灌水，然后打开了包袱，想要给她喂吃的。

    那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不礼仪，他满脑子只想着，她得活下去，无论如何，都得活下去。

    等看不见人，顾九思就抓着柳玉茹疯狂奔跑起来，两人在官道上，一路都在跑，他们根本不敢停歇，感觉身后似乎是追着洪水猛兽。

    鲜红的血落下来，他捏住柳玉茹的下颚，全数倒在了她的嘴里。

    临近幽州只剩下一百余里地时，顾九思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摔了下去。

    他不是怕这么多人。

    顾九思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粮食不够的。”她开口，慢慢道，“咱们一起吃，到不了幽州。我少吃点，你就能多吃点。我算过了，我还能再撑几日，等到时候还有一半的路，粮食没了，你要没找到水，你就放我的血来喝……”

    这些留下来的饼，应当是柳玉茹故意少吃剩下的。他感觉眼里有些酸涩，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情况也不容他多想，他赶忙拿了饼，喝了点水，嚼烂了之后，嘴对嘴给她喂了下去。

    她就是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这个男人，他固执的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可随着日头越发毒辣，遇到水源的间隔时间就越长。

    有人问出声来：“我们赶过来的啊, 他们不开城, 我们怎么办？！”

    所有人朝着顾九思和柳玉茹看了过来，那人大吼道：“我刚才看见他们吃饼了，他们有粮食！”

    然而所有人却都看着他们，没有一个人往前，双方僵持着。顾九思知道，此刻他绝不能退，绝不能有任何示弱，否则一旦有一个人上前，他就会像当初那个富商少年一样，落到最绝望的境地。

    “没事的。”柳玉茹趴在他背上，声音有些无力，“我愿意的。”

    柳玉茹拉着顾九思的手，两人走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他们就一直走，一直走。

    顾九思愣了愣。

    读者：一个火箭炮。

    然而在打开包袱的时候，顾九思惊讶发现，包袱里剩下的粮食，远比他以为的要多。

    柳玉茹的身子微微颤抖，她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她听着那个男人怒吼着喊：“给我！把米袋给我！”

    墨书白：不……不可以。

    他们看见人就害怕，跑到跑不动了，就开始走。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内心的惶恐、震惊，都在无形中传染着。

    他将脸贴在她的脸上，颤抖着声道：“你是我的命，你得活着，知不知道？”

    周边人木然望着，有些人则是蠢蠢欲动。

    而且这份失去，是犹如凌迟一般，让他眼睁睁看着，瞧着，甚至于为了自己活下去，亲手送她去地狱。

    你死了……你若是死了……

    她要是死了……他怎么办？

    鲜血飞溅出来，周边惊叫成了一片。

    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毅力和决心，让他没有停下。

    “城门不会开了！”

    终于再没有人敢上前，顾九思抓着柳玉茹，一步一步朝着远处走去，他死死盯着所有人，染血的脸上宛若修罗。

    可他绝不会让老天爷得逞。

    读者：两个火箭炮

    他们不是军队。

    对弱者拔刀，这违背了他过去所有的认知和信仰。

    “我知道，你还想着你娘，”顾九思哭着出声，“你娘还在幽州等着你，你是她唯一的女儿，你没了，她怎么办？我不会帮你照顾她的，你就算死了，我也绝不会管她。我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我不会愧疚，我会陪你一起死在这里，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他们还有！”剩下没抢到的红了眼，他们再没了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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