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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的喧嚣撞击她的耳膜了。

    丢了钱包对萧航的心情似乎影响不大，短短的十多分钟之后，他脸上又像平时一样笑嘻嘻的。

    这些话她说得断断续续的，跟平时那个伶牙俐齿的康婕比起来实在是判若两人。

    看样子他是真的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我只好鼓起勇气提醒他：‘昨天在盘山公路上，我不是故意要尖叫的……我恐高……’

    但其实在外面也没意思，偶尔他一个人开着车在郊区狂飙的时候，脑袋里总会冒出程落薰从公寓里搬走时的情景。他总记得自己问她：如果那天死的那个人是我，你会不会也这么难过？

    她的笑容总显得不够真实，总隔着一层薄薄的雾，带着一些似是而非的意味：“陈阿姨做这个决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没跟你说得太清楚，也许是有顾虑，也许……”

    而这些话，他不知道可以跟谁说。

    他更记得，她还没有回答，自己就先替她说了：我想，你不会。

    陈阿姨脸上立刻浮起又惊又怕的表情，顿了顿，唐熙接着说：“小君跟程落薰并不像您以为的，断得那么干净。您生日前两天，小君接到一个电话，听说那个女孩子在拉萨病倒了，他二话不说就飞去看她……当天去当天就回来了，我们就是从那之后在一起的……”

    忽然之间，康婕的脸“刷”地脸红了，跟他第一次来接她时那种又气又无奈的情绪有些不一样，这次，看到他的眼睛，有一种酸涩的感觉在她的鼻腔里慢慢弥漫开来。

    可是萧航始终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包括面对猴子的调侃：“吃你的饭，喝你的酒，闭上你的嘴。”

    那晚送康婕回家，车停在巷子口后，康婕本想下车却又忽然停住了开车门的手。

    许至君回到家里后，他妈妈态度坚决得不容他有半分反驳：订婚！就在这个月底！

    他更不知道的是，他毁掉的不仅是她的脸，甚至是她的人生。

    这一切都是背着许至君进行的，眼看着陈阿姨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唐熙心里也越发着急了。

    不知不觉车就开到了扎达，我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奇异的景象，那些……说山也不恰当，可是如果不叫山，应该叫什么？

    司机悠然地抽着烟跟我说：“以前藏羚羊的警觉性没这么高，看到人也不躲，后来被猎杀得太厉害了，现在远远地看到人就跑，唉……”

    当然，这其中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但是我不想承认。

    风筝飞得再高，许至君忽然很想给那个身在阿里的人打个电话，但也只是想想，并没有付诸行动。

    萧航一直很安静的听着，直到她停下来，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说：“我从来就没那么想过。”

    那根铁棒是那么粗粝坚硬，他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都在碎裂，一下，又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在西藏扎达县，某个不知名的、破旧的招待所里，在一尘和阿亮此起彼伏的鼻息声中，我听见陆知遥在小声地打着电话。

    也许个屁！

    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只知道他在路边摊上跟人吹牛×，夸下海口说没有自己不敢做的事情，然后就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教导一个僻静的场所，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毁掉她的脸。

    许至君停下车，靠在车边点了支烟，默默地看着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想起的是曾经的某个夏夜，自己和程落薰在这里背靠背坐了一个通宵。

    我觉得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朝阳。

    高原，淅淅沥沥的小冰雹砸了下来。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不敢开口，我没有为我那些不可捉摸的言行做过解释——在他跟别的姑娘嬉笑打闹的时候，我紧绷着脸就像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跟唐熙在一起的时候，他曾不经意地提起过这件事，希望唐熙能跟他保持一致的立场，不要被他妈妈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蛊惑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唐熙竟一点儿也不觉得那些想法很荒诞。

    因为活着，所以要承担这一切，就像一个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解开的诅咒，封闭了他所有快乐、开心、愉悦的情绪，剩下的除了烦恼就是郁闷。

    最后，还是猴子忍不住问了：“你们是在一起了，还是在一起了，还是，在一起了？”

    下课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酷暑的炎热还炙烤着皮肤，阳光字学校门口那些高高耸立的梧桐树的缝隙中洒下来，在掌心里明晃晃的，好像流淌的水一样。

    从那次他对他妈妈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家里的气氛就总是有点儿怪怪的，面对着整天只有两个人的饭桌，许至君也开始尽量找理由不回去吃饭了。

    但直到这个时候，我还在侥幸地想，也许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在许至君极力逃避着回家这件事的同时，唐熙却成了他妈妈生活中最亲近的人。

    血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双手只能在黑暗里徒劳地抓着空气。

    此刻康婕好像突然被窗外的什么东西吸引了目光似的，就是不肯回过头来让萧航看到她的脸。

    陆知遥这个没有导游证的完美导游再次解答了我的困惑：这是土林，由远古大湖湖盆和河床历经千万年地质变迁而成，风化了几千年了。

    一尘刚想告诉我是为了补充体力，结果前排的陆知遥又贱兮兮地嘲笑我说：‘这你都不知道啊，当年红军长征的时候就是吃的巧克力啊。’

    我想起了彼时的林逸舟，此时的陆知遥，对我来说，他们都是刻在生命中无法磨灭的印记，跟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人生当中不可复制的绝版珍藏。

    他说完这句话，安静了一整天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走到一旁去接电话，皱着眉好像有什么事情很为难的样子。

    想起曾在纪录片里看到的那些血淋淋的场面。我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儿。

    只是偶尔抬起头看见窗外刺眼的太阳时，她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思绪便会不由自主地飘起来，想起那些她并不太愿意记得的事情。

    他拿着单反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说真的，在那样的场景下，他的背影特别帅。

    程落薰，你根本不明白，属于我的那根线还在你的手里紧紧地握着。

    唐熙无力地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凝重的中年女子，踌躇满志的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人生中有那么多事不是你付出了努力，就一定可以改变的。

    那一瞬间我呆住了，我差点儿脱口而出问他：你是不是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是我以前的初恋，现在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我也没想到他会有我家的钥匙，可能他只是担心我，怕我一个女孩子独居会有什么意外情况，我们之间……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在车上拿出笔记本电脑，插上U盾，打开网银后，他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问康婕：“你卡号多少？”

    面对眼镜妹有些诧异又有些怀疑的眼神，她低下头继续在白纸上乱画一通。

    我知道他在订机票，可是当他挂掉电话转过来看着我的时候，我依然不敢问出让我害怕的那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就快分开了？

    从霍尔去扎达，在陆知遥的提醒下，我们看到了成群结队的藏野驴，它们的屁股长得像一颗桃心，还有藏羚羊群，公的头上有威风凛凛的、累死竖琴状的角，就像无数次在纪录片里看到的那样。

    他整个人就像被点了穴一样，不能言语也不能动弹，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目前。一贯温柔的母亲，在这个夜晚所表现出来的强势，是他二十多年来从不曾见过的。

    康婕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似乎就在一夜之间，许至君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将被彻底改变。

    原来是真的，有些事情只要亲口说出来了，就真的结束了。

    在玛旁雍错的那个清晨，我是第一个醒来的，因为满心都惦记着要去湖边拍黑颈鹤，一晚上我都睡得不踏实。

    还有罗素然的孩子……康婕她们说过，叫浅浅。无论多不想承认，那的确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萧航一脸沉静地倚着车门站着，手里拿着一盒冰淇淋，神色淡然地看着康婕。

    我们的关系如此生分，我害怕惊扰到他。

    眼睛有点儿痛，她用力地眨了一下，一颗很大很大的眼泪“吧嗒”一声落在了她刚刚乱画的那张纸上。

    这样的感情，我经历过一次之后就比任何人都明白，心太累了。

    以往他总是竭力克制自己的某些情绪，可这阵子他觉得自己就像被逼到了悬崖边的野兽，再不回头反抗，就只能任别人掌控自己的命运了。

    “阿姨，您还是跟小君说了吧……”

    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我生命中的陌生人。

    很快，猴子他们就替她问出了这个疑问，不过他们是以幸灾乐祸的语气说的：“这么多兄弟在这里，怎么不把钱转到我们卡里来呢？”

    醒来之后我很迅速地穿着衣服，动作有点儿大惊醒了临床的陆知遥，他定了定神，看了我三秒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我说：“你等等，给你个东西。”

    我差点儿又激动得叫出来了，陆知遥当机立断地指着我说：“你的衣服颜色太鲜艳，别下去，我们下去拍。”

    眼镜妹推了推康婕，一脸挪揄地笑：“你还装。”

    他也从未问起过我，他的泰然处之总让我自惭形秽，而唯一的解释就是我还太年轻。

    他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更重的力道砸得连嘶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航。

    我刚想说“不是吃草根和皮带吗”，立马，我就反应过来了。

    他边说边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条黑糊糊的抓绒裤丢给我：“多穿点儿，湖边冷。”

    康婕默默地，小口小口地吃着那盒冰淇淋，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这么斯文地吃一样东西，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那些细小的冰碴儿卡在喉咙那儿下不去。

    萧航又说话了：“你不愿意说的事情，我一句也不会问。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跟我说。”

    许至君一想起唐熙说的那些话，心里就有股无名怒火在燃烧。

    只要还残存着些许理智，我就无所畏惧。

    一时间，康婕又尴尬得脸红了，她心里不停地骂自己，脸红个屁啊！装什么淑女啊！这么做作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