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幕

地目送她上车。

    这要放以前，季老先生要误会就误会，她脸皮厚，无所谓。

    沈千盏轻轻吸气，缓和了下心情，才道：“季总让我知道人生还有第二种活法，我既向往也在努力尝试。只是像我这样人生过半，就已闯过低谷攀过高峰，历尽山河，看过世界的人，生存习惯早已固化，真没年轻时那么敢孤注一掷。”

    沈千盏笑了下，说：“人的一生太复杂了，从幼儿长成少年，要学着长大学会生存。好不容易独立了，想着大展宏图，又往往摔得头破血泪，被现实教着做人。像您这样，成就非凡，又能觅得真爱，一生平稳顺遂，真的很难得。”

    季庆振对她的观点和格局很是欣赏。

    在西安沾的露水情缘，跨过茫茫人海，追上门来。

    沈千盏在他面前始终维持着优雅端庄，倒是头一回见她不顾形象，与季麟席地而坐，认认真真地玩乐高。

    从他帮向浅浅来解她之危，从他欲擒故纵搬弄技巧诱她入瓮，从他不顾危险冒着风雪解她之困起，她无法再置他的深情于不顾，顾影自怜。

    这回相比在四合院，季庆振更加满意，他余光扫向不远处不知站了多久的季清和，含笑道：“你的心境比同龄人成熟不少，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谨慎稳重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有好处。”

    风浪中捡来的这半条命，她无比珍视也无比自爱，所以总在自己的世界里孤芳自赏。

    沈千盏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如此顺利便达成，心怀感恩。与季庆振闲聊时也收起了对待大佬时一贯的刻意奉承，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谦逊。

    “后来想弥补，她说什么我听什么，即使把她宠成了小女孩，遗憾始终还是遗憾。”

    西安的晚高峰刚有所缓解，路面的车流虽多，倒未拥堵。

    正有些无话可说时，季麟的声音脆脆的，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小叔叔，我们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季麟这才勉强被哄好。

    最后这句，沈千盏是再三斟酌之后才决定说的。

    他俯身，曲指轻刮了刮小季麟的鼻尖，声音威严：“你想换千盏阿姨，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现实世界本就纸醉金迷，更何况沈千盏身处名利丑恶都放大数倍的娱乐圈，仍能保持这份清醒，已经很难得了。

    季庆振知道沈千盏聪明，见她没揣着明白装糊涂，自恃有季清和死心塌地就故意拿乔，心中喜爱更甚，慈眉善目地望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季麟不懂大人的事，只凭直观感受判断自己是否可以撒野了。

    季麟难得找到个玩伴，闻言更舍不得沈千盏走了：“我可以用变形金刚换阿姨吗？”

    季麟尚小，长得又粉雕玉琢，冰雪可爱。奶声奶气央人时，实在令人无法拒绝。

    她心思清明，知道季老先生的慷慨相助完全是看在季清和的面子上，否则她一个小小的制片，哪来这么大的情面，能让季老先生愿意出借四座价值连城的古钟。

    后来季清和一步一算计，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假装看不见。

    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联播，音响的低音共振，舒适悦耳。

    他看了看季清和，又看了看沈千盏，一副倔强忍泪可怜巴巴的受气样。

    沈千盏隐约感觉到他的急迫，数次见他临到测速点才点刹降速，驶过路口又不顾间距继续加速。

    回去是季清和开车。

    就连沈千盏自己也分不清，她是想继续遮掩的心思多一些还是欲盖弥彰的想法更胜一筹。

    “我夫人平时工作较忙，和我也是聚少离多。”季庆振抬眼看着沈千盏，说：“年轻时，我赌一时意气，和她分离两地长达数年。如今老了，岁月不堪回忆，只剩下后悔。”

    季清和皮笑肉不笑道：“当然。”

    后半句指名道姓，沈千盏不好再装没听见。

    季清和对她的态度不言而喻，他坦荡直接，即使是在季老先生与孟女士面前也没做遮掩。上一次见面，孟女士的热情款待已经传递了这个讯息。只是当时大家关系还比较生疏，出于教养，才闭口不谈。

    季清和转头看了她一眼，单手过弯，驶入隧道。

    沈千盏这半天与季麟相处甚欢，见他这张小脸上出现这种表情，赶紧哄道：“你不是跟阿姨互加了好友吗？想阿姨的时候，你就给阿姨发视频。”

    季清和倒无不可，起身前，与沈千盏对视一眼，说：“那我去拿乐高，稍后就回。”

    再度被嘲笑的季清和，表情冷淡地与季庆振对视了一眼。随即抬腕，看了眼时间，漫不经心道：“我走以后，你要按时吃药，复查的数据若有波动我务必告知老太太。”

    “关心你而已。”季清和垂眸看了眼仍低头钻研乐高的沈千盏，提醒：“沈制片，时间不早了。”

    季庆振顿时笑不出来了，斥道：“小兔崽子，威胁我？”

    季清和如果不够强势、不够坚持，他们不会有今天。

    她一心虚，反应反而机敏。先是若无其事地朝季清和轻轻颔首，随即捏上季麟的小脸蛋，轻声问他：“喜欢阿姨给你带的钢铁侠？”

    季老先生闻言，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满足的，又不是要摘星星摘月亮，立刻帮着季麟去催季清和拿乐高。

    季清和对西安的道路驾轻就熟，导航也未开，一路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