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阋墙之忧

    “我还要警告你，那些人已经丧失骑士团的精神，沦为一群土匪和强盗，他们盯上了你和玫瑰十字团，所以你不去是不行的。”

    “应该不会，这一次时间不会太长。”

    尼斯这么说是一种暗示，也是一种邀请，当初划分股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替艾玛尔红衣主教留了一份。

    刚刚下过雨，工地上到处都是积水，工人们正从躲雨的帐篷里出来，重新开始工作。

    和教会一样，骑士团也迅速堕落着，这是不可逆转的，一旦开始堕落，就不可能再变得纯粹。所以骑士团的消亡只是迟早的事，不同的是最终被谁毁灭罢了。

    老人的心越发冷了。

    回忆起刚才老人的那番话，尼斯隐隐约约猜到老人的意思。

    现在世俗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不只是财富、地位和权势，就连生命也随时都可以舍弃。

    这一次招待艾玛尔红衣主教，肯定不可能从商人的家里借人，那样的家庭没什么底蕴可言。

    尼斯出门之前和伊斯特打了声招呼。

    这封信的内容很简单，赛门老人只是告诉他圣殿骑士团的人已经来过，骑士团即将重组，所以要开一个会，老人让他去出席会议。

    事实证明，他的腿快不过风暴。

    老人自嘲般的说道。他的脸上满是沧桑之色，眼神之中一片淡然。

    教会贡献的效益有点低，不如世俗中的功勋值，不过有门路的话，用教会贡献也能够换到好东西。

    他问这话，是想借机会获取一些消息，与此同时，也看看艾玛尔红衣主教对他是否有所怀疑？

    艾玛尔红衣主教确实有资格说这种霸气十足的话。路克他们全都出身于教会，也有义务听从这种征调。

    对于这个暗示，红衣主教非常满意，尼斯确实会做人。

    此刻的他非常郁闷，为了避开别人的视线，他特意选了这个偏远的角落，这里离港口有一大段距离，一路上又全是海滩，没什么树能够让他借力纵跃，他只能靠两条腿奔跑。

    如果是他决定开会的地点，他肯定会选择海上，或者还在海洋正中间的某座岛屿上。

    这群人有自己的圈子，和外面完全隔绝，连以前的五巨头都挤不进他们的圈子。

    这个人倒也知道要低调，放在台面上的货色只是比别家稍微好一些，真正的好东西都藏在底下，恐怕是留给他自己享用的。

    “重建的圣殿骑士团需要像你这样的老人的经验和智慧。”

    尼斯说道。

    这位特使并没有发现老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连时间和地点都不敢对他说，显然那帮人已经不把他当做自己人看了，这样的胸襟如何能够成事？

    “我们其实仍旧很缺钱。”

    老人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意外，这早在他的预料当中。

    这样一个实力高强的大骑士，居然没有几匹马的地位高，看到这一切，尼斯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这种制度维持了一个世纪，之后开始渐渐松动。当他进入骑士团的时候，这个制度已经执行得不那么严格了，那时候，战利品和战俘的赎金归各自所有，为的是战斗时大家会更加拼命。

    “我们希望你回来，像你这样经验丰富的成员已经不多了。”

    阿萨克斯不同于卡奥尼，这里有的是人，而且临近阿萨克斯还有十几个村镇，现在是四月，农忙已经结束，所以他们听到有打工的机会，跑得比谁都快。

    “咦？是你！”

    驻扎各地的分团长成了最抢手的职位，当地的经营全由他们负责，经手的财富金额惊人。

    此刻的他其实对正在建造中的交易广场更感兴趣。

    这样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

    “有时候标新立异或许也不错。”

    另外十个人投赞成票是因为投票之前，大家一起对回归法兰克王国的结果进行预测，当时所有的预测结果都显示前景无限光明，是大大的吉兆。

    尼斯原本打算过几天就回阿德蒙特，他有些事需要请教老人。

    换成以前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担忧。但是现在的圣殿骑士团已经彻底变质，既然出了野心家，再出几个叛徒也完全可以理解。

    天光渐渐变亮，负责挡雨的那两个随从把油布收了起来，一群人从岩石底下出来。

    “几天之后，应该会有三艘船回来，最后那艘刚刚离开不久，恐怕要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那家主人非常殷勤地把尼斯送出门口，嘴里还一直说：“这些下人很笨，如果做得不好，请阁下尽管打骂，能够让他们服侍红衣主教大人，实在是他们的荣幸。”

    尼斯的心头格登一下，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你听着，圣殿骑士团就算得以重建，也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圣殿骑士团了，希望重建骑士团的那些人有着各自的目的，最后只会变成一盘散沙，不过我预测了一下未来，在骑士团重组之初，他们还是会有一些作为。”

    这倒也没引起旁人的怀疑，大家都以为这个懒鬼刚才赚了一笔，觉得今天赚够了，所以想早早收摊去酒馆鬼混，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尼斯不敢停留，拔腿就往回跑去。

    半年前，他们对尼斯根本就不在意，还拿这个小家伙当过诱饵。

    尼斯是这个圈子的一员，玫瑰十字团里面除了他，还有伊斯特也被这个圈子所接受，路克、梅特洛和帕尔姆就没这个资格了。

    老人的态度让那个使者感到惊讶，他原本还想多攀谈几句，现在不得不直接说出目的。

    要说这些分团长里没人偷偷往自己腰包里塞一点东西，老人打死也不会相信。

    他需要考虑的还不只是这些，去开会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一座用树枝绑成的木架斜靠在斑驳的土墙上，木架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蔓藤，巴掌大的叶子底下吊挂着一根根翠绿的黄瓜。地上长着整整齐齐的莴苣、花椰菜、卷心菜，角落里还有几根芦笋。

    那个摊子的摊主是一个有着满嘴稀疏络腮胡的男子，看上去三、四十岁、一脸风霜的中年人，这个家伙看到尼斯过来，并不像其他鱼贩子那样殷勤小心，反而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听说施蒂利亚公爵在这上面投了一笔钱？”

    突然老人的神情变得凝重，他抬起了头。

    尼斯看了看红衣主教身旁的那些人，几乎就是第一次见到红衣主教时的那批原班人马。

    尼斯并没有直接带着艾玛尔红衣主教回宅邸，而是先去了工地。

    红衣主教斜了尼斯一眼，对于安娜小公主的事，教会知道得比其他人都要多，当初这位小公主就是由雷蒙德大教堂的人护送着返回侯爵身边。

    所有的马全都交给刚才喊话的那个人。

    尼斯非常恭敬地问道。

    说实话，他根本就没把这些争权夺利的家伙放在眼里，这些人就算能够重建圣殿骑士团，也只是徒具其形，实质上却是一盘散沙。

    “看上那个小家伙了？”

    “我现在只是一个年迈体衰的废物，已经时日无多，你们的事我搀和不上。”

    他好歹也是十二主座牧师之一，现在却成了“经验丰富的成员”很明显，现在谋求重建圣殿骑士团的这帮人，并不希望他们这些老人继续占据原来的位置。

    这群人早就注意到里面有人，他们并没有在意，等到躲进来之后才看清尼斯。

    尼斯点了点头，然后弯下腰去，在渔货里挑了起来。

    这些话说完，藏在尼斯头发里的那股青烟渐渐凝聚成一团，飘落到他的手里。

    其中之一就是，他可以确定开会的地点是在海上。

    “那些人居然肯放弃手中的权力？真是难得、难得。”

    此刻他要拜访的是本地的名门。

    刚刚从宗教裁判所的监狱里逃出来的时候，他曾经想过复仇，想过重建圣殿骑士团，但是现在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他的心变得越来越平静。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已经帮你占卜了一下凶吉，你去开会的话，绝对不会有事，反倒可以找到摆脱困境的契机，只是这个契机必须要你自己寻找。”

    “您给我的感觉就和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一样，再说，您身边带的人和上次一样多。”

    不管是谁原本身处高位，现在一下子被人从原来的位置上踢下来，心里总是会不怎么舒服。

    这个解释让红衣主教无话可说，涉及宗教裁判所，连他都不能够随意评论。

    尼斯的心里没什么把握。

    第一重是编码，只有知道编码的人才能够看懂信的真实内容，而第二重则隐藏得更深，是佩森斯教派独有的秘法。

    “我们打算重建骑士团，暂时秘密地进行，等到以后有机会的话，再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一个高明的预言师对任何一个组织都非常重要，圣殿骑士团会落到现在这个惨境，就是在这方面吃了大亏。

    艾玛尔红衣主教并不在意，反正那个奸细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具体的开会时间，他这边已经派人去联络各城邦里亲教廷的势力，教会的人马也在聚集，着急也没用，还不如放松心情悠闲等待。

    尼斯先在别区转了一圈，挑了一些蔬菜，另外还有十只鸡、三支肥鹅、五块羊肋排，还有七、八块不同部位的牛肉。

    阿萨克斯也有名门，大部分是在别的地方过不下去的破落贵族，阿萨克斯的物价便宜，收的税也少，弄个小商行完全可以维持相对体面的生活。

    “还有切尔哈兰侯爵也投资了一大笔钱。”

    “标新立异总比犯忌要好得多，如果对称的话，要不中间摆一个，周围摆五个，要不摆成六边形，这……万一什么时候，有人在每座高脚架底下偷偷埋下几块刻了符号的石头，宗教裁判所的人说不定就会找上门来了。”

    “他想要出海？”

    没想到这边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圣殿骑士团又冒了出来，而且对他们也有了觊觎之心。

    “我去各家借些得力的仆人过来，顺便买点食材。”

    尼斯也同样惊讶，震惊过后，他连忙将最好的那块地方让了出来。

    尼斯满怀歉意地解释着。

    就像大贵族喜欢用从小看着长大的骑士，因为这些人的忠诚比较有保证，仆人也是一样，跟得时间越久，一点一点提拔起来的仆人用起来才放心。

    红衣主教倒也不打算隐瞒，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尼斯，因为尼斯的年纪太小，圣殿骑士团收人非常严格，必须是教会出身，而且是年满十五岁的正式骑士。

    这些名门最在意的就是面子。

    老人笑了起来，他似乎是在嘲笑这些人当初的短视。

    不过大海对圣殿骑士的力量也会大幅削弱，圣殿骑士团原本是教会的军队，骑士的数量众多，牧师的数量也不少，唯独没有专职的魔法师。

    尼斯的这个理由并不是很好，却已经足够了。直觉这玩意，谁都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是不是圣殿骑士团又有什么动作了？”

    一阵嘈杂的吆喝声远远传来，码头边有一个鱼市场，那正是尼斯要去的地方。

    突然间，一股惆怅感从他的心底升起，一直以来他能够这样自信，就是因为背后有老人给予他指点，现在老人居然离开了他。

    在瓶子上做了记号，尼斯小心翼翼地把瓶子贴身藏好。

    尼斯的品味在阿萨克斯已经是有口皆碑。

    这一次借人又是为了招待艾玛尔红衣主教，对被选中的人家来说，这就是一种肯定，意味着那户人家的底蕴在阿萨克斯最为深厚。

    从外面买一批训练好的仆人，一下子把原来用熟的仆人都替换掉，这是很忌讳的一件事。

    伊斯特的设计秉承他一贯的风格，建造起来简单，没什么手艺的人也能做，只需要把木桩打进事先用白粉标记出来的地方，然后在上面钉木条和木板，钉子的位置事先已经标记好，连木板和木条都是统一锯好的，干活的人不用动脑子，只要出力气。

    因为刚刚下过雨的缘故，这里同样到处是水塘，而且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扑鼻的鱼腥味。

    那个中年人原本还觉得有些奇怪，听到这一串话，他的神情立刻变得凝重。

    尼斯并不在乎借船，问题是这个时候向他借船，让他产生了强烈的疑心，不过他的嘴上却没有丝毫迟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没有问题。可惜现在只有五艘，不久之前沉了一艘船。”

    中年人出了鱼市场，拐上了海边码头，他朝着自己的渔船而去。

    这个问题不回答还不行，好在尼斯的脑子转得够快。

    伊斯特这是旧话重提。

    这是双重密信。

    尼斯多少有点幸灾乐祸，那边越乱的话，他这边的压力就越小。

    圣殿骑士团出了叛徒，还是一个有资格知道开会地点的叛徒，骑士团高层的人有得忙了。

    可惜，这位红衣主教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找的第一个人就和圣殿骑士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现在半年过去了，随着玫瑰十字团混得风生水起，当年被无视的尼斯渐渐得到他们的注意。

    “你这里有新鲜的鱼卖吗？我要买来招待艾玛尔红衣主教，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人，所以我要多准备一些。”

    他倒也谈不上同情，以此人大骑士的身份，如果不愿意在红衣主教的身边，天底下哪里都可以去，此人没这么做，肯定是有所图谋。

    老人自顾自地继续摆弄那片菜地。

    尼斯担心的是，万一真的有危险，他这位“外人”就会被抛弃，甚至像当初从圣地回来一样，被当作诱饵引开追兵。

    雨水顺着岩壁流了进来，滴滴答答往下滴落，外面下着大雨，底下滴着小雨，时不时还会有一阵狂风卷起大把的雨珠刮过来。

    因为要把商品按照不同种类分开，伊斯特设计了六座小山似的高脚架，它们一层叠着一层，底下一层最大，上面一层往里面缩进去五、六米，建成之后，下面商铺的屋顶就是上面一层的通道。

    与此同时，维持骑士团所需的经费不再靠募捐而来，当时骑士团已经开始帮别人保管财物，也已经开始进行一些贷款和转帐的交易，经营所得被用来维持骑士团的运作。

    他的理由绝对说得过去，请红衣主教主持教堂落成仪式这件事，以前就露过口风，并不是第一次提起。

    几分钟之后，一艘渔船驶离了岸边。

    他们邀请老人回去，看重的是老人的预言能力。

    半个小时之后，尼斯从一幢宅邸里出来，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仆人，男女各一半，紧跟在尼斯身边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那是这户人家的老管家。

    他连钱都没付，直接让人把东西送去宅邸，这里的人也都认识他，卖他的东西的贩子全都显得异常兴奋，这说明他们的货色上乘。

    现在还活着的基本上是各个分部的人马，此外就是一些原来中低层的人物，当初抓捕的时候，他们不是重要目标。像赛门老人这样在原来的骑士团里属于高层的人物，已经没有多少个了。

    尼斯说一句，那些仆人就点一下头，旁边的管家更是把这一切牢牢地记在脑子里。

    这涉及到对美的理解，并没有特别的标准，有人认为对称是美，也有人崇尚不对称，而教会比较推崇前面那种观点，十字架就是对称的代表。

    这话有一部分是真的。

    圣殿骑士团堕落的根源在于某些人的贪欲。

    尼斯看到那个扈从牵着马过来，这些马的身上居然没沾到多少雨水，但是那个扈从却湿透了。

    “这很正常，连圣殿骑士团都不存在了，还谈什么‘血天使’？”

    老人就是不打算去开这个会，不想见到原来的那些“老朋友”话说到这种地步，已经没办法继续强求了。

    他已经把消息送到，圣殿骑士团的人应该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也肯定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躲的时间不长，他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里有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所以一直以来，这样的行径被认为是败家子或者暴发户的做法。

    这个世界上仍旧让他惦念的，恐怕就只有尼斯了。

    当然，真正的关键这位特使并没有说出来。

    老人很明白地告诉他，他去开会的话就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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