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瀛洲图

    “破铜烂铁？”

    书房之内，如豆烛火行将暗去，公孙策上前一步，将灯芯重又捻了一捻，室内顿时亮堂了不少。

    在小青花的心目之中，神仙是高高在上不可置疑不可战胜完美无缺的，虽然端木翠老是挑战它的信仰欺负弱小，但那顶多算是白璧微瑕——不是有瑕不掩瑜这种说法吗？

    小青花很是不满诸人反应之迟钝：“你们也不看看我是跟着谁混的，不为我家主子，我这么辛苦折腾是为什么？”

    红鸾点头：“寄傲山庄的命案起得蹊跷，我去现场看时，明显察觉到有妖气遗留。一路寻来，那妖气中途却分作两道，一道入城，一道出城。我命其他细花流门人跟随出城的那道，自己跟进城的这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庞太师的宅子，够华丽够气派。

    “《瀛洲图》，小青花，你是不是在找《瀛洲图》？”沉默许久的展昭忽地开口。

    “这样真的有用吗，展昭？”

    “普天之下，怎会有这样的猛兽？”公孙策喃喃。

    小青花咋舌，伸手去拉展昭衣袖：“展昭，那是……妖怪吧？”

    故事的最初，发生在一个有月有风的夜里。

    “为了我家主子，拼啦。”

    此话一出，旁侧几人俱忍俊不禁。小青花翻了翻白眼，气鼓鼓道：“展护卫，我找你可是有要事，你到底要听还是不要听？”

    那黑猫没料到竟有伏敌，喉间发出愤怒的低吼声，半空中一个猱身，重又扑将上来。

    小青花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愈行愈远：“你救人的时候就会喵呜一声，这就是‘御猫’的由来？”

    一声巨震，信蝶四下迸裂，斑斓蝶翅如雪片般飘散。

    “看情形，红鸾姑娘敌不过那猫妖。”展昭眉头愈皱愈紧，稍一思忖，果断道，“小青花，我发袖箭射落她背后的画卷，你得了画卷之后立时离开，去细花流搬救兵。”

    不过相较于一只碗的身量，这围墙也的确太高了些。

    火势愈大，风声愈猛，便愈是衬托出此处的异样死寂。

    仵作赶紧起身：“见过展大人，展大人请。”

    “正事？”展昭强自按下心头的怒火，“小青花，人命关天，那两个凶徒，你可曾看清他们的形容面目？可曾听到他们说过些什么？”

    当此刻，她已恢复人身的纤细娇美，十指青葱，红唇柔润，若不是狭长碧眼中偶尔流露出的阴狠毒辣，谁也不会将这衣袂飘飘的女子与猫妖联系在一起。

    展昭与张龙、赵虎、马汉几乎是同时出声。

    小青花双手撑着展昭的肩膀站起，踮起脚尖四下瞅了瞅，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一屁股坐倒，嘟囔道：“这两人磨叽什么呢，要来抢图也不赶紧的……”

    “展护卫，依那仵作所言，寄傲山庄一干人均是死于猛兽利爪之下？”

    展昭还是不答。

    这样的天籁之音，本不应该中断的。

    “我同你说，人间有法，鬼蜮有道，开封府掌世间礼法，细花流收人间鬼怪。收服精怪本就是我做的事情，你为什么多管闲事？”

    明明离着尚远，这一抓也看似浑无威胁，岂知劲风四起，五股力道宛如排风破浪，尚未近前便迫得展昭喘不过气来。展昭不及细想，横剑挡于身前，耳边立时响起铁石金器摩擦的尖锐刺耳之声，几欲震穿鼓膜。

    那句问话，在展昭心上反复掂量许久，竟是开不了口。

    开始只手掌大小，见风便长，顷刻间已有一人多高，双翅招展，竟是一只巨大的斑斓彩蝶。

    “那么这一夜，总算不是徒劳无功。”展昭伸手抚向右肩，声音几不可闻。

    朱雀大街，晋侯巷，细花流。

    门扇自内打开，展昭披衣出来：“小青花在哪儿？”

    所以事态并没有进一步激化，张龙、赵虎、马汉与公孙策自动划分为两派，门柱派开始劝说展昭，擅长说服教育的公孙策则重点针对小青花展开思想攻势。

    风很大，大到月光都被刮得模糊散漫。

    “有此可能！”包拯心中一凛，“展护卫，你明日带同张龙、赵虎，前往寄傲山庄左近打探消息——山庄主人可曾与他人结怨或起争执，这几日山庄可有可疑人物出入……任何蛛丝马迹，都须细细查探！”

    “火厄？”小青花挠了挠脑袋，“好像是的，他们杀人之后，的确是又放了把火。”

    那女子怒极，猛地滞住身形，眼眸间异光烁动杀气大盛，右手整条手臂之上顷刻间覆满浓密毛发，利爪森然，锃亮如刀。

    展昭舒了口气，正俯身系上官靴，忽听得小青花断断续续的嘟囔声。

    看到眼前的一派纷乱，展昭的唇角不知不觉浮出笑意来。

    小青花继续滔滔不绝：“虽说后来人、鬼、神三界分开，但是其间还是留有通路的。最常为人道的便是黄泉路，黄泉路是什么？就是人间和冥界的通道。”

    “小青花，你简直是个管家婆。”展昭无奈——原本回房时让小青花在公孙先生房中等着，小青花偏不听，亦步亦趋跟着他回房，一路上不知催了他多少次。

    红鸾心中忽地生出不祥的预感来。

    “可有用得着展某的地方？”

    搓完之后，此碗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开封府的围墙。

    展昭微微一笑：“依着往常，追究到此，开封府理应不再插手，但是小青花一心要找《瀛洲图》……”

    下一刻，本该是那黑猫血溅当场……

    后续的故事是，李世民不忍爱将日日守夜，派人绘了两位将军的图像悬于宫门两侧，自此邪祟得以平息。

    当然，不是它自己想坠的。坠落的一刹那，它终于明白展昭是让它抓紧手边一切可以抓紧的东西，也就是说——动手的时候到了。

    “其实吧，我主子对我也不是那么好。”小青花叹气，“不说别的，就说我的感情生活吧，不知被她破坏了多少次，每次我跟小碟外出看风景，转天她肯定要告诉给碗儿听……平时也是逮着我就欺负……”小青花越说越觉委屈，“偏偏我吧，还这么对她忠心耿耿，唉，怎么说呢，真是孽缘啊。”

    包拯梦中有知，只怕要对天三呼冤枉。且莫说包拯只是开封府的住客而非建造者，就算开封府真是包拯督造的——我敢越俎代庖对天发誓——包大人绝没有同碗兄你过不去的意思，更加没有“摆明”了同你过不去的意思。

    传说玄武门事变后，李建成、李元吉冤魂不息，每夜在李世民寝宫外鬼哭狼嚎，三宫六院无一刻安宁。要知道噪声污染最是扰人睡眠，久而久之李世民就扛不住了，渐渐露出神经衰弱的征兆来。身为臣子，自然要为君分忧，于是秦琼上奏说：“臣平生杀人如摧枯，积尸如聚蚁，何惧小鬼乎？愿同敬德戎装以伺。”当晚秦琼和尉迟恭二人全副武装，在李世民宫门之外做怒目金刚状从日落西山守到旭日高升……

    小青花打断张龙：“你们开封府的人真真奇怪，一天到晚地办案办案，也不嫌麻烦，要我说多少次，我是去找图的。”

    那女子不易察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头微微耸动了一下。

    “那孽缘是用来说什么的？”小青花半信半疑。

    “请出了门神，那猫妖要玩完了……”小青花恶狠狠地挥舞着花生粒大小的拳头，“捉了猫妖喂老虎，杀，杀，杀！”

    包拯凝神看向半开的窗扇之外，庭院之中，疏落植了几株梅树，弯曲的虬枝形销骨立——这时节虽冷，却还未到寒梅吐芳之时。

    “包大人也忒怕死了。”此碗倒吸一口凉气，“把墙造这么高，摆明了同我过不去。”

    两位门神的脚步，硬生生刹于当地，俄顷，竟同时退开了一步。

    小青花火噌噌直冒：“当时情势危急，我缩在床底下，能分出一男一女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说了，你们人还不就长那个样？都是两眼一鼻子，还能长出花来？”

    仵作听衙差这般说，饶是惊惧未定，面上仍现出不悦之色来，忍不住道：“验尸的可不是你。”

    “守株待兔。”

    展昭点点头，看向远处踢石子踢得正起劲的小青花：“与小青花说得不差，小青花在寄傲山庄时曾听到凶嫌说‘那就兵分两路，我去找姓温的，你去太师府拿《瀛洲图》’，如此看来，方才的猫妖，便是二妖之一了。”

    “展大哥，展大哥，”王朝披衣站在展昭门口，把门扇拍得啪啪作响，“有客到，小青花来啦。”

    下一刻，展昭反应过来，王朝口中的“小青蛙”，指的是小青花，端木草庐的青花瓷碗。

    “你的意思是，这图出现在寄傲山庄和太师府只是因缘际会？”

    端木，你在时我便改不了，你不在，我更是学不会了。

    不知为什么，耳边最后响起的，竟是端木翠的话。

    一般而言，这样的场景之下，少不了撕心裂肺的叫嚷和惊怖的呼救声，一般还会有管事模样的人呼喝着组织家丁进行扑救。

    小青花傻眼了。

    皆因半路杀出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这类人物，有一个统一的名姓，唤作“程咬金”。

    “寄傲山庄？”公孙策一颗心跳得厉害，“你说的寄傲山庄，莫非就是前日里遭了火厄的寄傲山庄？”

    火先从寄傲山庄的柴房烧起来，风助火势，火舌吞吐，瞬间便在整个山庄内肆虐开来。黑烟翻卷着四下弥漫，周遭充斥着木头被烧的毕剥的声音。

    小青花立刻转移了发牢骚的对象：“展护卫，我刚在墙头挂了半宿，这就是开封府的待客之道吗？”

    赵虎伸手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晚上多喝了几盏，起夜回来看见墙头上黑乎乎的一团……”

    循着展昭的目光望过去，小青花已经停止了踢石子的游戏，蹲在地上用石子划拉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小青花闻言抬头望过去，冷不丁打了一个寒噤。

    开封府。

    忽然便想起寄傲山庄死者身上的抓痕深可及骨——方才若不是巨阙挡击，后果不堪设想。正如此想时，蓦地发觉自己的面上濡热一片，伸手拭时，竟摸了一手的血。知是被方才的劲风震伤，展昭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用衣袖覆住手掌，将脸上的血拭去，与此同时，目光看似不经意地落在那女子身后不远处——小青花正拖了那画卷，吭哧吭哧跑得正欢。

    风声有异，温孤苇余蓦地飞身而起，避开迎面扑来的重击，稳稳落于屋脊的另一边。铮铮断弦之声不绝于耳，回头看时，焦尾琴被硬生生从中抓作两半，若非他方才躲得快……

    展昭极轻地叹了口气，正想说些和缓的话，就听小青花怒道：“什么叫‘它一个碗，不懂事也是有的’？我没日没夜地东奔西走，我图什么了？我不就图早日见到我家主子？我怎么就不懂事了？”

    小青花看了看公孙策，又抬头看了看展昭，一声不吭地起身，将身上的衣裳理了理，径自爬下桌子。

    展昭拎着一布袋生姜片，沿着太师府的围墙且走且撒，小青花顶着满满一大碗拍碎的蒜瓣，走几步便伸手扔两颗。

    难得的晴朗冬日。

    奔忙了大半夜，是时候进食了。

    红鸾脖颈处的肌肤，柔嫩而又饱满。

    “小青花！”展昭忽地厉声道，“那两个人杀人之时，你也在场？”

    是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你就吹呗……”小青花翻白眼，“这三幅图的最大不同之处是遇水不濡、经火不毁，所以这图会永远在世上留存下来，不管是在湖底、山涧、人家，哪怕是被人折了用来垫桌脚，它都是一定在的。”

    “抓紧了！”

    “寄傲山庄的凶嫌是两人，有温姓第三人涉案。寄傲山庄之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太师府。京中的太师府不少，但谈到戒备森严，非庞太师府莫属。”

    却说当此万籁俱静之刻，开封府正门前的大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巾蒙面、黑衣罩身、腰悬长剑、目光炯炯、小心翼翼的……碗！

    两枚袖箭破空而去，带起嗖嗖风声，顺带搭上小青花的两滴辛酸泪。

    对比方才，小青花总算是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小青花叹了口气：“本来差不多快找到了，说起来，都要怪寄傲山庄的人，他们若不是那么不济，我也不至于要来开封府搬救兵……”

    那女子冷笑连连，待得两人奔出数十丈远时，方才张开双臂，直冲入空，驾风而行如履平地，先时还落在展昭、红鸾之后，不多时投射在地上的暗影便迅速逼近了两人。那场景直如追逐奔兔的猎鹰，觑准方位俯冲而下。

    “展昭，”小青花上下牙关嘚嘚打战，“那……那……那是什么东西？”

    小青花百无聊赖地踢着小石子，走一段，踢一段，然后回转身，踢一段，走一段。

    其实前院的扰攘声一起，展昭便已醒了——但他很快便分辨出这并非刺客临门的恐慌或是苦主鸣冤的嘈杂，是以他仍静拥被衾波澜不惊。最初听到王朝的声音，他甚至有几分疑惑：小青蛙？都这个时节了还有小青蛙？小青蛙到开封府来干什么？

    初次合作，难免沟通不畅。

    忽然就明白了小青花方才说的那句话。

    “展大人，刻不容缓啊。”展昭穿衣束带的当儿，小青花原地围着展昭转圈，时不时扯扯展昭的衣襟下摆，“刻不容缓啊，你倒是快点啊。”

    基本上，如果两人行将发生争吵的时候有第三方在场，那么第三方的宿命无外乎两种。

    “那么，你是怎么找到寄傲山庄的？”

    接下来的八分之一炷香的时间里，小青花直勾勾地看着正前方，双眼失去了聚焦的对象。很显然，它还沉浸在劫后余生再世为碗的不可置信当中。

    “你就没看清那两人长得什么模样？”赵虎忍不住。

    猫妖身上的恶臭袭来，真不知它吞咽了多少血骨，希望此举可以助红鸾得脱，重结细花流的人力，剪除猫妖。

    月光下，他的眉头深深蹙起，目光缓缓游移于地下。

    正愣神间，红鸾抢将上来，急道：“展大人，快走，信蝶撑不了多久。”

    小青花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去拉展昭垂于肩侧的头发：“展昭？”

    展昭没好气，有心呛它两句，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只得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赵虎眼见越说越僵，竟至小青花要走人，啊不，走碗的境地，忙打哈哈道：“展大哥，你何必跟小青花计较这个，它一个碗，不懂事也是有的。”

    “那么，你找到了吗？”张龙忍不住插嘴。

    那猫妖面上现出惊诧之色来，未及回过神来，那蝴蝶双翅虚张，倏地便将那猫妖裹于翅下。展昭登时得脱，勉力跃开两步，手中只握着半柄巨阙，待要俯身捡那剩下的半截剑身时，目光触及眼前情景，直惊得呆住了。

    公孙策黑线中。

    什么什么？月白风清，如此良辰美景？

    衙差哼了一声，待要呛他几句，终顾忌着展昭在侧，没有继续口角。展昭问那仵作：“可以进去了吗？”

    展昭无语。

    “展大哥，上门总是客。”——赵虎

    有哪个刺客会扒拉在墙头半宿下不来被冻到半死的？若你真是刺客，买凶的客人准是烧坏脑子了。

    “不过，你对端木这份心当真难得。”

    说到此，小青花忽然挠了挠头：“不过，我有一件事怎么想都想不通。展昭，书上说只有这一个法子才能找到图，那两个人应该也是借由这个方法先找到《方丈图》的。‘要枕着来自仙山的物事入睡’，用你们的话说，他们又杀人又放火，自然是坏人，坏人怎么会有仙山的东西呢？”

    非也非也，这里说的有月有风，是指“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公孙策看向展昭：“展护卫，你怎么看？”

    “麻烦把尊手从鄙头上移开。”小青花杀气腾腾地将佩剑空劈几下，“我要过去抢图，你瞧见没有，她后背上缚着的那个画卷……”

    那女子静立于巷道中央，忍不住伸手去接蝶翅残片。

    展昭略一思忖，心下已有了计较，与红鸾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声道：“走！”

    子时已过，开封内外一片沉寂，纵使素有挑灯夜读嗜好的公孙先生，也已渐入黑甜之乡。远处传来更夫的打梆之声，提醒“天干物燥”，务必“小心火烛”，百余年来，社会在发展，科技在进步，但更夫的当值口号，从未与时俱进。

    “在啊。”小青花很是奇怪地瞅了瞅展昭，“我不是说了，我在那儿找图吗？”

    “哦……”小青花满腹狐疑地看了展昭一眼，“你快点，我去门口等你。”

    其实展昭的动作已然不慢，回房、取剑、换衣。

    “说不通。”包拯眉头紧皱，缓缓摇头，“寄傲山庄距离京畿不远，京畿远近，从未听闻有猛兽为祸。”

    这番说辞，展昭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

    “那男的还说，‘上头吩咐过，现在还不是闹的时候，太师府戒备森严，你莫要闹大发了’。”

    那头便是猫妖的脸，扭曲而又狰狞，幽深的碧眼中似乎有着摄人心魄的魔障，燃着吞噬掉所有意念的烈焰。

    “啊？啊……”

    异变就发生在刹那之间，锋利的猫爪，忽地伸长作纤细的女子玉指，稳稳握住了斧柄；适才的狰狞猫面，也换成了一张女人的脸，眼眸狭长，碧然生光，发髻高耸，环佩叮当，七分销魂蚀骨，三分杀人肝肠。

    眼见森森利爪迎面抓下，左右忽地伸出两柄戟叉，将那黑猫在空中架翻了一个筋斗。

    红鸾眼底露出困惑的神情来，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展昭苦笑，忽地想起了什么：“依你说，那些神仙为什么会把图留在寄傲山庄？”

    依着小青花的说法，迟一刻风险便大一分，若是被别人抢先拿到图……想想都不寒而栗，因此催着展昭赶紧动身。

    照这速度，小青花能够逃离现场已是三生有幸，指望它去细花流搬救兵？简直是痴人说梦。

    未及展昭回答，身后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啧啧，”小青花咂嘴，顿了顿又伸出手指戳戳展昭，“能进去了吧？”

    “小青花，你夜半造访开封府，究竟有何要事？”——公孙策

    展昭蓦地想到什么：“大人，会不会是有人故弄玄虚，江湖仇杀，灭人满门，却假以猛兽伤人之状掩人耳目？”

    “噤声。”展昭忽地压低声音，“它来了。”

    作为听众，张龙、赵虎等人异常配合，齐齐发出啊的惊叹之声。

    展昭微微点头，目光却落在跌坐一旁的仵作身上。那人脸色惨白，一手攥住领口，另一手拢住膝盖，止不住地浑身打战。

    还是张龙迟疑着开口：“是关于……我端木姐的？”

    展昭的眼底渐渐现出温柔的笑意来。

    一个虎背熊腰，一个纤细妖娆。

    “受累受累。”赵虎没想到小青花反应这么激烈，赶紧噤声。

    “我只怕该做的事没有做完。记得务必收擒此妖，还有，帮小青花达成心愿。”

    而目光再回收一些，便是寄傲山庄。

    “不错。”念及白日所见，展昭竟有几分心悸，“属下原本以为纵有抓痕，亦不过是皮外伤，经那仵作提点，方才发现尸身背骨之上，犹有几道深深的抓痕，如同刀刻。”

    “在啊。”小青花对公孙策的激动很不理解，“本来我是要好好找图的，谁知道忽然闯进两个凶神恶煞般的人来，又是杀人又是放火，最后还拿走了图——说起来，总是寄傲山庄的护院太过差劲，他们要是能撑上片刻……”

    “世上每天都死很多人，凭什么我就要提？”小青花有些不高兴，“展昭，我找你是来谈正事的，你不要总打岔好不好？”

    “是细花流门下的一个姑娘。”张龙道，“展大哥前些日子还和她一起查案来着。”

    “有没有搞错，”小青花愤愤，“看见姑娘家就走不动路了……”

    红鸾的视线蓦地糊成了一片。

    展昭的笑意渐渐淡了去，莫说是展昭，周遭诸人也都安静下来。

    红鸾眼见暗黑的投影已然漫上周身，只觉得手足发冷，因想着：难不成今日要死在这里？

    为了强调，小青花还特意使用了东瀛扶桑人氏的说话方式。

    展昭出手很快，以至于她甚至没有看清展昭的招式，身子已被推出数十丈外。

    行将舔舐到展昭脸颊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从展昭的右肩急掠而起。

    展昭不答。

    “贼人未到，我们进去做什么？”展昭瞥了小青花一眼，“不是你说三幅图之间相互有感应，得用《蓬莱图》和《方丈图》去寻《瀛洲图》吗？否则黑灯瞎火的，太师府这么多院落房屋，要到哪里去找？”

    剑身渐渐被强力阻弯。

    指尖轻勾琴弦，一曲《竹溪曲》悠扬婉转，流金泻玉般与夜色融作一体。

    “属下先时也不相信，可是尸身上的抓痕，的确非人力所能及，而且……”展昭顿了一顿，“火势虽大，并未将所有尸身全部焚毁。留存尚好的几具尸体身上，都有被啃噬过的痕迹，肚腹破开，其状惨不忍睹。”

    呃……错了，是救碗。

    四周静得出奇，有一片巨大的黑影，正极其缓慢地漫过展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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