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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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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之下,竟纵身跳入染坊熬制染浆的铜锅铁炉之中,被烧至骨消肉化,想来都不寒而栗。”

    “此话当真?”包拯双目圆睁,睡意全无。

    众人不觉悚然色变。

    为什么连包大人和展护卫的对话,都如此莫名其妙?

    就听端木翠冷笑道:“孽障,我端木翠的衣服,也是你随便穿的。”

    据王朝讲,李光宗被抓住以后就一直没闭过嘴,不待王朝发问便开始自我检讨近三年来犯下的恶行,包括酒楼赖账三次、顺手牵羊两次、调戏良家妇女一次,还有最近的一次:从锦绣布庄偷拿了十两银子喝花酒。

    雅儿快人快语,抢着作答:“展大人,说起来,这也是件稀罕事呢。夫人那日让我翻找,说拿出来让侄小姐看看样式。我从箱底翻出来,就搁在手边,哪知一转眼就不见了——问府里的下人,都说没见过。真真怪事,难道那件衣服自个儿长了脚跑了吗?”

    展昭不解:“城中的布庄多的是,为什么非要在锦绣布庄买?”

    “只要我找齐易牙用过的刀、锅、铲,略施符咒,唤出附着其上的精怪,他们自然会为我奉上易牙独家烹制的珍馐美食,美食啊展昭。”端木翠双目放光,食指大动。

    展昭险些跳起来:“你……是谁告诉你的?”

    但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话通常都是应用于这种场合的。

    端木翠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倏地又没入地下。

    刘尚书夫人,出阁前名唤王鬟。

    冰取来了,酷暑天气,从冰窖到展昭的卧房,连跑带赶,那冰还是有了淋漓的融意。

    果然,王朝自一位老衙差处探听到当年锦绣布庄失火的情形。据称当时的火势极大,众街坊虽有心施救,但俱被火势逼退。大火之中传来刘喜妹凄厉至极的惨叫,闻者无不心惊。

    如果你看不明白,我再把描述精简一下,就是:锦绣布庄的老板李松柏死了——他是被人掐死的——掐死他的是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六指。

    “李松柏舍不得丢了那些铜锅铁炉,重新拿来熬什么朱红染料,红色本就大凶,还唤出了刘喜妹的怨戾之气,命中注定有此报应。”

    短短一句话,公孙策说得艰难,说到后来,后背发凉,两腿发抖,嘴唇都禁不住变了颜色。

    “是结案了。”赵虎落子,“李松柏死有余辜,买通劫匪杀害布庄原主人郑万里在前,放火活活烧死主母刘喜妹在后,犯了两条人命,现下被凌霄红衣索命,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张龙和赵虎没敢笑,他们吃过端木翠的苦头,不想跟猪圈猪舍乃至猪制品再有任何交集。

    展昭决定去锦绣布庄看一看。

    “若是早些出来,郑巧儿尚未长成,夺回了锦绣布庄又交予谁?现下包大人将锦绣布庄判给了郑巧儿,不是正遂了刘喜妹心意?”

    端木翠白了他一眼:“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吧?你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你没听她说嘛,只是想找个替死鬼,夺人肉身,将冤情禀明大人。”

    若是端木翠在就好了。

    “只是冤有头债有主,杀了李松柏也就罢了,要害我们展大哥是大大地不该。”

    “查案,锦绣布庄的案子吗?”张龙头也不抬,“昨夜已结案了。”

    那么复杂的案子,那么怪异的案情,一切似乎只刚刚开了个头,你现在跟我说,已经结案了?

    “没……真的没事,端木姑娘辛苦了。”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见到展昭时,端木翠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端木姑娘,你可要救救展大人啊。”王朝眼泪险些流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

    那目光是冷的。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回报包大人。

    出得门来,张龙、赵虎正在院中弈棋,公孙策怪道:“不用去查案吗?”

    李光宗的杀人嫌疑被洗清了,他本来可以被释放的——如果不是他絮絮叨叨交代了那么多罪行的话。

    展昭点燃随身带的火折子,硝石和烟的呛味稍稍驱散了内室的腐气和湿重。

    公孙先生连哼都没哼一声,身子便软软倒将下来。

    “本府……实在没有审过这样的犯人。”

    端木翠虽然得空就爱呛他,但脑子是极聪明的,说不准就能揪出那根异样的线头,紧接着将这大团乱麻理顺。

    “听说凶嫌已然归案,不知……”公孙策四下张望,不见有人。

    “连尸首都不曾留下吗?”展昭的心里咯噔一声。

    追忆完毕,白发老婆婆,亦即上文提及的奶娘张氏泣不成声:“展大人,你说这个李松柏还是人吗……巧儿,巧儿她是冤枉的啊……”

    公孙策极其纳闷地一路往公堂过来,还未走近便听到包拯的声音。

    正战战不知所措时,滚水中噗的一声,一团黑影分水而出,向着高处急窜而去。说时迟那时快,端木翠猱身而起,将搭在臂上的锦衣抛将过去,那团黑影蓦地被锦衣团团包住,紧接着重重坠落地上。

    “此案如此怪异,大人预备以何名义结案?”

    债主并不知郑家孤女得脱,只道郑家无人幸存,那些债也只能作罢。倒是那李松柏,俨然以郑家忠仆的名义出面,郑重其事地为主母发丧,顺便接手了郑家的余产,重开锦绣布庄。

    看着端木翠一副事不关己闲庭信步的模样,王朝恨恨。

    “因为展昭需要补一补。”端木翠煞有介事。

    接下来,端木翠的身子就矮了下去,说是矮了下去也不太贴切,准确地说,应该是端木翠脚下的土地忽然变得绵软,而端木翠就这么施施然陷了下去,直至没顶。

    王朝也没笑,背着锅锅铲铲往开封府过来的路上,他猛然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件事。

    随手往前翻了翻,锦绣布庄的生意不错,蜡染、夹染、丝麻绢纱、绫罗绵绸,进出的量不在少数。展昭笑笑,转身往内室走,走了没两步,忽地想到什么,又折身回来,将账册重新过了一遍。

    低头一看,头皮发麻——端木翠只一颗脑袋露出地面,急急交代:“帮我看着点家,没事过来看看。”

    锦绣布庄开张二十年,只做了两笔凌霄红布生意,都是卖给王鬟。

    推门进屋,铺子里灰暗得很,只短短几天,处处蒙尘。都说人死灯灭,现下看来,人死尘生似乎更贴切些。

    继续缓步向前,后面那人亦步亦趋。展昭微微一笑,忽地腕上发力,甩手出箭,同时一个空中旋身,回头看向那人。

    包拯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大家未曾料到包拯的镇定。

    这对郑巧儿有用吗?

    最后一本,第一页,第一笔,“王府,凌霄红布,一匹”。

    将展护卫放进……滚开的水中?

    这人是……展护卫?!

    端木翠指着展昭对诸人道:“待到子夜时分,瓮缸中的水滚开之后,便将展护卫放进去。”

    “那还是二十余年前,一日路过新开张的锦绣布庄,看到架上搁着的一匹凌霄红布,色极正极润,便买下了,裁就了一件大红襦裙做嫁衣。前两天大人的内侄女出阁,看了好多大红布样,都觉得不中意,我便想起了锦绣布庄的凌霄红布。遣下人去问时,掌柜的说记得还有一匹,只是要去库房翻找,我便让鲁家的儿子晚上去取,谁知……”

    李松柏可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你能相信是郑巧儿活活掐死了李松柏?

    “展昭,”端木翠喃喃,“我走的时候你还是展昭,回来的时候你就成粽子了。”

    由一件案子牵扯出案中案,在开封府诸人的办案生涯中并不离奇。事情只过去二十余年,想问出当年的一些情况也不是难事。

    “哪有那么多鬼怪作祟啊?”端木翠拍拍展昭肩膀,“再说了,不是有信蝶吗?”

    为什么是往屋顶指的?

    也并不难找,嫌疑人很快就浮出了水面:东二道第四户磨豆腐的郑巧儿。买过她豆腐的人,都知道郑巧儿双手天生六指。

    这郑巧儿长得也太瘦太小太矮了,虽说已经成年,身板儿依然单薄得如同十一二岁的幼|女,站直了还不到展昭胸口。虽然挠人的气势很是汹汹,但用衙差的话讲:“力气比鸡仔也大不了多少……”

    王朝很想大声反驳说,你别以为包大人清廉,开封府就什么都没有,我们是有锅的,两口!

    火折子咕噜噜滚至一边,火苗明灭,倏忽即没。

    掌勺师傅兀自唠叨个没完,公孙策已来到灶房门口。平日里做饭烧菜总是门户大敞,换了端木翠,门扇紧闭窗牖关合,知道的是在做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闭门谋反。

    端木翠出远门了。

    “一回生二回熟,审多了就习惯了。”这声音一听就是端木翠,永远是这样漫不经心站着说话不腰疼。

    端木翠做了个鬼脸:“公孙策,我还真没低估你的胆色呢。”

    时候已是深夜,夜色极重,月光却散淡得如同一抹月雾。

    案情进展到这里,基本上线索全断,办案人员进入一筹莫展的态势——只要有不在场的证明,第二犯罪嫌疑人郑巧儿也就会被无罪释放了。

    听到“羽化登仙”四字,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阔大的屋梁周遭,烟尘隐现,那一袭空落衣袍,撕扯浮沉于黑暗之中,如同张开翅膀的巨大狰狞蝙蝠,时而发出喑哑嘲哳的呻|吟之声。

    门开了,门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看不见的尘自顶端飘落,在如纱如笼的月光中妖行魔舞。

    掌勺师傅说灶房只剩了端木翠一人,端木翠在门边同他说话,那么屋内手持菜刀把砧板剁得震天响的是谁?手持锅铲在铁锅中翻来炒去的是谁?是谁将那滚油倒入锅中,激起滋滋油气?是谁拨弄得碗碟乒乓作响?

    王朝就这样在木桥和草庐之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偶尔看向无人声的端木草庐,重重叹气。

    端木翠接过冰块,自腰间取出嵌金丝的碧玉小刀,执刀于手,运刀如飞。

    这李光宗尚未成家,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很是不得李松柏欢心。

    线索只剩下一个:六指女人。

    正庆幸间,端木翠伸出右手,缓缓拂过垒起的冰片。那冰片竟似有了精魄般,随着端木翠的手势袅袅而起,均匀铺陈于展昭周身,片片严丝合缝,在那红衣之外,又镀上一层冰衣,竟似手工片片贴上。

    “知道知道。”展昭脊背生凉,“你可以走了。”

    只一件宽大的凌霄红襦裙,轻飘飘直立浮于半空,绶带轻拂,空空的袖管向两边张开,如同一个人展开双臂。

    展昭笑笑:“是端木姑娘带来的那件衣服,听说是用枭桃制成,桃是五木之精,枭桃在树不落,主杀百鬼,这件枭桃鬼衣,够那刘喜妹受的了……”

    像开封这么大的地方,出个把命案是一点都不稀奇的。话又说回来,如果不出命案,整日价尽是邻里纠纷争风吃醋缺斤短两之类的事宜,开封府早改名叫开封调解中心了。

    “听说锦绣布庄一案已经了结了?”公孙策发问。

    “展大人这趟好生凶险,若不是有端木姑娘赠予的信蝶护身,只怕精魄早已散去……”

    基本上,李光宗自我剖析到一半时,王朝已经直觉李光宗不是凶手了,后来仵作的尸检也证实了这一点:李松柏是被人活活闷死并掐死的,至于是先闷后掐还是先掐后闷已不可考,关键是李松柏脖颈的掐痕指印纤细,明显属于女子。更重要的是,从掐痕的指印来看,这女子两手皆是六指。

    “话是如此,但是苦主可都是阳世之人,李松柏殒命,展护卫也险些羽化登仙,包大人岂能不为他们做主?”

    展昭暗中扣了一枚袖箭在手,心念一转,又将箭尖卸下。

    所以说,女人,是永远分不清轻重缓急,不能予大事也。

    公孙策当时听得云里雾里,后来一琢磨,才反应过来端木翠是变着法儿说他胆小。

    搁着以往,张龙、赵虎老早跳起来了,现下见识了端木翠的非常手腕,哪敢再说半个“不”字?煎炒烹煮但凭吩咐,倒油放醋只管张口。展大人,展大哥,非是兄弟不仗义,实在形势不饶人,您忍耐些先。

    “来……来……来者何人?”王朝的声音打战,比声音颤得更厉害的是他的双腿。

    白发老婆婆老泪纵横,开始追忆前尘旧事。

    端木翠身背铁锅,一手持着锅铲,一手拿把菜刀,脑袋上还顶了几蓬水草,口中喃喃有声:“水遁的确是要快多了……”

    “锦绣布庄的命案,凶嫌已经抓到了。”

    她有杀人嫌疑,她是六指。

    这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公孙策木然:肉身?精魄?冤情?怨戾之气?莫非是城里新兴的梨园戏?

    展昭与王朝、马汉面面相觑。

    那布,似乎和皮肤粘连在一起,不知从何解起,想用刀把布割开,不论下刀多么轻,用力多么小,都立时有血渗出。

    没有人。

    巨阙的奋力一击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力道无声无息散失于空气之中。那襦裙却兜头裹将上来,愈收愈紧,似乎要与皮肉长成一体,还要伸出无数触手,探进血肉躯体,凉气丝丝透骨。

    最后一片冰翩然落下,缥缥缈缈如同垂死冰蝶。端木翠唇角带笑,左手往上轻招,低低一声:“起。”

    公孙策忽然觉得自己过时了,只过了短短一夜,究竟错过了哪些关键情节?为什么听来如坠云里雾里,不得要领?

    展昭走得很慢,火折子的明火飘忽不定,同样不定的还有展昭映在墙上的影子,忽而长,忽而短。

    包大人又吩咐了展昭几句方才离去,公孙策赶紧追问展昭:“什么枭桃鬼衣?什么鬼衣之刑?”

    端木翠得意洋洋:“当然是灶神了。”

    彼时公孙策正端了茶盏进来,闻听此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把茶水给洒了。

    先看今年的,蜡染、夹染、丝麻绢纱、绫罗绵绸……没有凌霄红布。

    展昭伸手抹去额上冷汗:跟端木翠打交道,的确是需要过硬的心理素质。

    展昭的手心冰凉,握紧巨阙。

    从刘府出来,展昭长长叹了口气。

    结结结……结案?

    “去细花流,找端木翠。”

    “我听说易牙的为人不怎样,蒸了自己的儿子给齐桓公吃。”展昭泼端木翠冷水。

    “小的也是这么问,”鲁阿毛挠脑袋,“可夫人说凌霄红布只锦绣布庄有的卖。”

    当日晚间,展昭与王朝、马汉巡夜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过来,抓住展昭的胳膊大放悲声:“展大人呀,巧儿是冤枉的啊,巧儿是不会杀人的啊……李松柏这个黑心烂肚肠的,害了郑家还不够,死了还要拉巧儿陪葬啊……”

    王朝应声,行了没两步又被包拯叫住:“她若没回来,就在那儿等她。记得,千万不要擅入端木草庐。”

    展昭目瞪口呆,还未反应过来,又听端木翠叫他:“展昭,展昭?”

    “大人,起来审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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