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偶娃娃

    两个衙差将人犯放下，其中一人愁眉苦脸：“大人，小的也不知其中缘由。这逃犯数日前逃狱，被张龙、赵虎两位大人捉回之后，就性情大变。整天嚷嚷着饿，每餐要给他十几个馒头十几碗面糊饭，睡觉时趴缩至一团，近来愈发连人话都不会说了，有事没事四处乱拱……”

    “猪妖……会吃人吗？”

    “是啊，”端木翠笑答，“各行各业，只有我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

    “我现在对解牛真的没有什么兴趣，我满心都是怎么抓猪妖。”

    召回来？说得倒轻巧，问题是：我敢冒这个险吗？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展昭腹诽。

    “猪妖？纵了出去？”展昭顿感不妙。

    赵虎没有继续说下去，恁谁看到展昭现在的脸色，都不会自讨没趣的。

    “就我的浅见，猪是不大爱吃人肉的，人倒是对猪肉的兴趣更大。”端木翠一本正经。

    而左首边的墙上，却贴满了大大小小的黄色符纸，朱砂画就的符，展昭一个也不认识。

    “你觉得呢？”展昭问张龙。

    张龙似乎哆嗦了一下，赵虎也有点傻眼了。

    据张龙、赵虎所言，两人在西郊端木草庐附近追到了逃犯，经过一番激烈打斗方才把逃犯制服，打斗过程中难免殃及池鱼。

    “是呀，知道的是他们缉捕逃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开天辟地，左砍右劈大呼小叫，撞翻了人偶娃娃，弄坏了好些符纸。亏得只走脱了一个猪妖，要是你送的这些个妖魔鬼怪都跑了出去，就等着看开封群魔乱舞吧。”

    “还请端木姑娘指点一二，这猪妖会往何处去？”

    端木翠眼眸轻转：“你不敢？”

    又两日，包大人要审张龙、赵虎那日大闹端木草庐时抓回来的逃犯。

    端木翠步出草庐，那信蝶在空中绕了几圈，旋即回返而去。

    展昭心中愤愤，又道：“如果抓到了猪妖，是不是要派人通知你去收伏？”

    又有一次，展昭问端木翠：“经常听说细花流的人在拿人，细花流的门人住在哪里？”

    说着双手轻拍，院中嘈杂纷乱的物事立刻原路回转各归各位。扫帚规规矩矩地回立于墙角，锅锅碗碗列队回归灶房。那青花碗行在队伍最末，不忘回头跟端木翠说一句：“多谢啊……”豁口尚未长合，说话丝丝漏风，展昭险些便笑出声来。

    展昭先去看端木草庐，还好，原以为端木草庐可能是被“夷为平地”那么惨，现在看来，只是破了边边角角，摔了锅锅碗碗，不似想象中那么惨不忍睹。

    说话间，手指轻挑，展昭怀中的“镇活符”竟似有了活气般，施施然飘将出来。端木翠再伸手从符上拂过，那符渐转褶皱，有火苗自符中央燃起，转瞬工夫，便只燃剩了灰烬。

    右首边的墙上，每隔五六寸便有一层隔板，隔板上密密麻麻，立满了各色各样的人偶娃娃。

    “自己看看听听，是不是还好？”

    赵虎则是哈欠连天。昨儿晚上，留守猪圈的衙差火烧火燎地通知他发现一只猪行止异常，待得赵虎赶到现场，才发现那只举止异常的猪只不过是出于男大当婚的懵懂冲动。

    当然，有疑惑的不只是张龙和赵虎。

    看着信蝶翩然远去，展昭竟有点后怕起来。

    端木翠说：“当然是跟我住在一起。”

    “你们两个这么大胆色，”展昭一字一顿地说，“怎么没想着去把庞太师的家给砸了呢？”

    “用不着派人这么麻烦。”端木翠忽地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用手撕成蝴蝶形状。

    “还好？”端木翠柳眉一挑，“展昭，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衙差有心给他一脚，又怕在包大人面前放肆，只好不断往边上避让。外人看来，竟似被那人犯拱开了好几尺远一般。

    “你你你……”眼见端木翠如此涂炭“生灵”，展昭险些跳起来。

    这是公孙先生给出的答案。

    端木翠指指内屋：“不信自己进去看。”

    这“池鱼”指的就是端木草庐。

    赶往端木草庐的路上，展昭一直斟酌着该怎么向端木翠赔礼道歉。

    幸好这猪妖道行尚浅，不致兴风作浪。幸好这猪妖附在人犯身上，一直被深锁于开封大狱，不致在民间为怪。

    赵虎的眼光更长远一点：“展护卫，是否有什么江湖重犯，很可能匿藏在猪圈里？”

    撕出来的蝴蝶怎么会好看？展昭正预备呛她两句，端木翠已将蝴蝶拈于指尖。说来也怪，那蝴蝶竟立于指尖不倒，蓦地，蝶翅颤巍巍地一动。

    端木翠伸出食指，点了点二层隔板右首边的一个空位：“喏，少了一个。”

    于是再看，又再看，最后展昭双手一摊：“展昭愚钝，还请姑娘指点一二。”

    “那，如果我们不小心……我指的是不小心……”赵虎小心翼翼斟酌字眼的同时亦在小心翼翼斟酌着展昭的脸色，“砸了她的家……”

    “我有什么办法。”见展昭面有不悦之色，张龙振振有词，“那些个农户见我们人人带刀，虎视眈眈盯着猪圈里的猪，脸都吓白了，生怕我们牵了猪就走，非得把猪肉塞给我们，不拿还不让走……”说到这里，忽地心念一动，“展大哥，你让我们去查猪圈，不是因为自己想吃猪肉吧？”

    “我我我什么，”端木翠瞪展昭，“这是信蝶，若发现了猪妖，轻拍三下，它自会唤我前去。”

    赵虎猛点头。

    那日张龙和赵虎缉拿人犯回来，帽子歪了，头发散了，衣服也撕破了，两人互相推搡着进门，悻悻地来找展昭。

    草庐内依然寂静如初，只那篱笆门，忽地咧嘴一笑，怡然自得。

    展昭低头，右肩哪有什么蝴蝶，再仔细看时，才发现红色官服上透出一个暗红色的蝴蝶轮廓。

    展昭退至门外，看看四下无人，轻拍右肩三下，那斑斓信蝶，翩翩然振翅而起，便逾墙而去。

    猪，当然是最喜欢待在猪圈里了。

    有几次酒到中途，端木翠恰好回来，嘻嘻笑道：“我也来喝一杯。”

    “我又没说猜出有奖猜不出要罚，你这么在意作甚？”端木翠乜了展昭一眼，倒似是展昭小肚鸡肠。

    你展护卫忽然抽调了这些人手去查看猪圈，不能不向包大人报备一下吧？

    现在，展昭往端木草庐去的次数很勤。

    第一次见端木翠时，那幻作翠玉的魑便是自内室出来，又归寂于内室，是以展昭心中，对内室始终存了三分忐忑疑惧。

    端木翠先还不说，后来就沉不住气了。

    被带进大堂的人犯，视死如归者有之，两股战战者有之，张扬跋扈者有之，含泪抱屈者有之，但像今次这位，被两个衙差拎进堂来，屁股高撅、脖颈里缩、眼神迷离、嘴巴嘟起、涎水横流的，实属平生仅见。

    很好，张龙、赵虎即日起不用查案，也不用巡逻，各带上一队衙差，去查看开封城内外大大小小的猪舍猪圈，需要特别注意“表现异常”的猪。

    展昭一脸的不可置信，正要夸赞蝴蝶精巧，端木翠扬起手掌，啪的一声，将蝴蝶拍扁在展昭右肩。

    终究是不敢。

    果然江湖中什么怪人怪癖好都有，赵虎心想。

    “你认为呢？”展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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