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四章 人憔悴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复,且这里面沈大小姐的意思也占了一大部分。不过你也要放心,哀家和你父皇一起出面了,沈家怎么也会给我们这个面子。你父皇那里,你没去问问吗?沈太傅怎么说?”

    沈维清笑着走进八角亭,看见年初进贡的鹦鹉却在此处,不禁挑了挑眉:“这可是个稀罕东西,你们姐弟从哪里弄来的?”

    萧璟年放在扶手上的手几乎在瞬间抓紧了扶手,他的脑海闪过种种话语,可却没有一句能抓住,一时间只觉得头疼欲裂,几乎要晕厥过去。

    且这四年来,安国公不在,偌大的家业养活几个族人竟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安国公不拿王氏问责,反而责怪儿子不伸伸援手,便是蒋鹰伤重回家,也不见安国公有多紧张。太后虽是被安国公寒过心,但这样对亲生儿子都冷心冷肺,着实让太后恨得牙痒。

    顺帝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既是如此,那婚事的事,就先不提,朕看太子的意思,也是会先迎娶太子妃与那两个侧妃,很是慎重地把你家放在了后面。爱卿还有时间可以考虑考虑,但致仕的事,朕看便算了吧。如今朝廷百废待兴,离不开太傅的操持,何况今年大考,你还不是有意让宁珏下场试一试吗?如今又来和朕说致仕,是何道理?”

    太后这才看向林奕远,轻声道:“看太子的意思,沈家的事,并非想的那么简单,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沈家的女儿娶了,看似好处多多,那也要有福气压得住,如今哀家还在,自然会帮林家压住,若有一日哀家不在了,可就不好说了。皇嗣所剩无几,太子继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沈家女是太子都求娶不得的,到时候做了一个臣子的夫人,说不得你便要遭了君主的厌弃……”

    宁珏挑挑眉:“什么上了色的鹩哥,年初时番邦进贡来了两只金刚鹦鹉,皇上给了太后娘娘一只,林三哥求了太后许久才要来的。”

    宁晖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三个月的等待,三个月的隐忍不发,终于全部爆发了,让她只知道哭,除了哭,不知该怎么办,只觉得整个人生都在黑暗里,四处弥漫着阴冷的雨水。

    宁珏深吸了一口气:“祖父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姐姐有什么错!太子和上皇被软禁的时候,谁想过太子妃之位?姐姐若是贪图富贵的人,当初便会丢下太子回京来。太后接回勇毅侯时,林三哥为姐姐求情,想将姐姐一起接回来,可是姐姐不回来!那时连太后都放弃了皇上与太子,可姐姐明明知道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却还是选择留下来!如今太子回宫,姐姐只是要求原本的承诺,为何却连个侧妃都不能宣之于口,还要遭人厌弃!”

    周律愣在原地:“喂你什么意思啊?现在不是表白的好时候吗?她正伤心,你英雄救美,然后两情相悦,最后喜结连理,这不皆大欢喜的事吗?你该上的时候不上,等到想上的时候不就没机会了,你还不后悔死?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莫不是你怕她伤心绝望之下,答应了你的婚事?你弄不明白,她心里是不是真喜欢你了?”

    周律忙道:“我……臣也想去,那么多家的公子和小姐都去,怎么偏偏就臣和侯爷都去不得。”

    宁珏忙劝道:“姐姐和我一同去就是了,我和祖父都去了,你自己在家又有什么意思?”

    “现在表白,永远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蒋鹰走在前面,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答复周律。

    周律惊奇地瞪大了双眼:“你嗯什么嗯!你什么脑子啊!这有什么不一样啊?她以后只守着你,还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肯定是喜欢啊!你和自己较什么劲啊?你怎么是这样子的?你怎么想出来的啊?”

    “祖父。”宁晖与沈维清对视,许久许久,轻声道,“若祖父若不愿拒了皇家的婚事,那么成亲之日,便是宁晖命丧之时。”

    午时的含章殿正书房,阳光从窗口倾泻在书架上,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顺帝坐在龙椅上,望向沈维清有些佝偻的后背,心中莫名地难受着,君臣之间有种压抑的窒息。

    萧璟年端起茶盅,垂下的眼睑,几乎遮住了所有的思绪,似是不经意地开口道:“沈家的婚事,可有回复?”

    顺帝坐在这午后的阳光下,只觉得恍惚,那时的沈维清是如此地年轻干练,仿佛世间的事都难不倒他一般,可如今,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他,却是如此地苍老和颓废。

    太后直至林奕远走远,若有所思地对杜嬷嬷道:“这沈家的女儿不知有什么好的,一个个地惦记成这个样子,看太子的模样,说不得两个人便已情根深种了……”

    宁珏揽着宁晖轻拍着,不敢再多问一句。宁晖俯在这样温暖又安全的臂弯里,不觉得痛苦减轻半分,只是让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回忆更加清晰,那种痛苦,窒息般地压抑,宛若寒风入骨,痛不欲生。

    当年高祖忙于政事,顺帝在母妃的筹谋下,少年拜帝师沈维清的门下,前两年衣食住行俱在沈家。那时的沈维清才是不惑之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沈鸿不喜习字做文章,整日舞枪弄棒,沈维清不舍苛刻独子,唯有将所有希望寄托都放在了顺帝身上,可谓尽心尽力地教导着。沈维清在顺帝少年时期,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对顺帝要求极为严格,也从来不留半分私心,可谓如父如师的存在。直至后来便是顺帝能顺利继位,也和沈维清的百般筹谋和广达的人脉脱不开关系。这也是为何顺帝继位之后,沈维清能连续四届主持恩科的缘故,是绝对的信任。

    沈维清见宁晖眉宇有些松动,继续道:“太子婚事已定下了,今晨朝上宣了圣旨。太子妃乃林河城的嫡长孙女林晴柔,两个侧妃郑峰嫡次女郑吉儿,禁军统领顾雍嫡幺女顾艳芳,侧妃之位还余一位,今日皇上下了朝,将祖父留下,说是念及你在西山的功劳,要将最后一个名额留给咱们家,当时太后也在,一起给祖父说了不少你的功劳。”

    “他骗我、他骗了我,他……娶了别人……”宁晖却只是怔怔地落泪。

    太后抿唇笑了起来:“哀家有什么不放心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嗯。”蒋鹰顿了顿脚步,轻应了一声。

    沈维清笑道:“林奕远算是林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如今太后得了闲,自然会好好给他挑选一番,若太后有什么宴请,你便跟着林夫人多跑动跑动,也能给自己相看相看。”

    太后看了眼蒋鹰的背影,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自小便比他懂事得多……罢了,安国公府的事情,哀家心里有数,你们去吧。”

    周律咳了咳:“殿下莫要介意,侯爷是开玩笑的,男子不纳妾和女人成不成亲能有什么关系?太子侧妃之位,那可是天大的恩宠,便是放在谁家,也是极为荣耀的事。”

    宁珏非常无奈地说道:“还不是我的姐姐自西山回来便闷闷不乐的,踏春也不去,上香也不去,上街都不去,我只有厚着脸皮找林三哥要了回来。”

    沈维清只觉心如刀绞,浑浊的双眼微红,他攥住宁晖的手腕:“没有,祖父不觉蒙羞,你这样告诉祖父一切,祖父觉得很好,你很好,做得很好,你有情有义,又信守承诺,可与人共患难,你没有让沈家蒙羞,没有让祖父失望,便是你父母地下有知,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祖父不会看轻你,宁珏也不会……祖父只怪自己无能,不能好好地保护你……也挣不来你想要的东西,这都不是你的错,不是咱们沈家对不起皇家,是他们失了信……”

    宁晖想笑一笑,却怎么努力也笑不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祖父还要把我送给太子吗?”

    沈维清瞪了宁珏一眼:“我在问你姐姐的意思,你掺和什么?女儿家嫁人有几个十全十美的,不能找个疼爱自己的夫君,便要找个能护得住自己的……这些话,本来不该祖父来说,可我沈家并无主母,祖父也不想委屈了你,没敢当场便应下皇上与太后,不管你怎么想的,祖父都要问过你的意思,才能决定。”

    周律见萧璟年脸色惨白一片,片刻间已是再无半分血色,忍不住轻踢了蒋鹰一脚:“侧妃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妾室,侯爷莫要胡说,太子侧妃也有二品,比你和我的官都大了许多,怎么会是妾室。”

    太后挑眉道:“太子妃之位,在未复辟之时,哀家便与皇帝定好了,岂能说改就改,不然林家本就是鼎盛之家,何必冒灭九族的风险,为皇上复辟?沈家的陪驾之功,如何能与筹谋多年的复辟之功相提并论。”

    宁珏轻轻地抚摸着宁晖的后背,一下下地,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愤怒,内疚、自责、后悔,种种的种种都重重地腐蚀他的心。若非是为了他,宁晖便不必入宫伴读,更不用在冷宫一样的地方被囚禁四年之久。一个女子有多少个四年,何况这四年还是少女最美好的时光,为此甚至连亲事都艰难了许多。

    蒋鹰微微侧目:“她只能喜欢,我一个。”

    顺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罢了,爱卿若是不愿,这事就此作罢,朕以后不会再提了。那孩子在西山耽搁了这些年,眼看着岁数也不小了,爱卿若是有相中的人家,不管是谁家,朕定会给你做主。如今朕身边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人了,致仕一说,爱卿以后不要再提了。”

    太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子虽纳了两个武将家的女儿,算是掌了不少兵权,但武将到底是武将,乱世有用,盛世还不是摆设?三个侧妃之中,沈家才是重中之重。”

    沈维清露出一抹苦笑来:“侧妃之位,太子已算是给咱们家留了颜面,这事……怪不得别人,怪就怪我吧。我不该贪心太多,平白将好好的女儿送到宫里给人做伴读,我若能将实情告诉皇上,当初……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你姐姐若不跟着太子,还能跟谁呢?”

    萧璟年的身形不稳地晃了晃,直至靠在了椅背上,才得以喘息:“什么妾……”

    沈维清本以为御驾亲征不过走个过场,最长不过三个月便回来,两个孩子的长相又如此相像,便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不会有人发现。谁能想到一下出了这般大的变故,这一换便是四年,将人换到这般尴尬又有苦说不出的地步。

    林奕远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对上太后紧蹙的眉头,不敢操之过急:“臣告退。”

    宁珏哼道:“祖父在官场的那套,便不要拿回家来用了,这种简单的周旋和回绝,对祖父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我知道祖父还想让我入仕,可祖父和姐姐被圈禁了四年,咱们一家人骨肉分离,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是天家无情罢了,祖父当了一辈子的官,也该趁早想明白这些才是!”

    沈维清侧了侧眼眸看向越发消瘦的孙女,心里有些不好受。转眼间,两个孩子都已十八了,宁珏是沈家嫡长孙,待到来年科举高中,总不愁门当户对的人家。可孙女这个年岁着实太大了,若想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做个嫡妻,却是不太容易。便是不说年岁,只说她女扮男装伺候了太子四年之久,这件事虽被自己和皇上一起压了下来,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的人还是会知道的。宁晖此时的际遇十分尴尬,莫说是门当户对,便是一般人家也是不愿娶回一个伺候男子四年的女子当嫡妻的。

    宁晖与宁珏忙站起身来:“祖父。”

    太后与杜嬷嬷对视了一眼,蒋鹰、林奕远、周律齐齐站了起来。萧璟年急急地走了进来,进门便见到三个人,微怔了怔。

    宁珏眯眼一笑:“当然不能算在姐姐身上,这也不是抢来的,林三哥听说姐姐心情不好,许是感同身受,不见得有多为难。”

    宁晖轻声道:“祖父说沈家没有主母,我祖母死了近二十年……祖父身边虽有服侍的人,却连个妾室都不肯抬。爹只娶了娘一个,沈家家规,四十无后,方可纳妾……可祖父要将宁晖送人做妾,皇贵妃很尊贵吗?不也只是个妾室吗?”

    沈宁珏将鹦鹉放在桌上,手在宁晖眼前挥了挥,被宁晖抓住了手,瞪了他一眼。沈宁珏抿唇一笑,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大好的春日,姐姐和我一起去踏春吗?”

    蒋鹰脚步停了停,唇角勾了起来,笃定道:“他成不了。”

    沈宁珏今年已十八岁了,因身体不好的缘故,看起来有些瘦弱,却不显羸弱,肌肤白皙,唇角含笑,长相极为俊朗,可谓公子如画,芝兰玉树。若说四年前姐弟有九成相像的话,那么四年后的姐弟只有三四成相仿。

    宁珏心里的一切都被滔天的怒意取代,即便是君臣,即便是将来要效忠的人,宁珏依然恨不得杀了那高坐东宫的人。宁晖虽是言语不详,但两个人说不定已有了夫妻之实。不说她为了引开追兵在雪夜奔走,便是身为一个男子,不该为一个有了夫妻之实的女子负责吗?宁晖回来三个月之久,不见东宫捎来只言片语,甚至后宫的召见都不见有一次,太后也好,德妃也好,若皇家真有意想过迎娶宁晖为太子妃,定会让宁晖入宫相看。

    萧璟年垂着眼眸坐在了太后的下首,四个月不见他比年前消瘦了许多,眉头轻蹙,看起来有些憔悴:“孙儿看天气很好,便出来走动走动,正好走到太后宫外,进来看看。”

    宁晖拍了拍宁珏的头:“一个书生学什么骑射,好好写你的策论就好了。”

    蒋鹰淡淡地开口道:“她在伤心,不能乘虚而入。”

    “坐你们的,今日天气不错,你们都在,正好陪陪祖父。”沈维清笑着坐在石桌前,“林三哥?林奕远吗?听说你在林家和他感情最好,好像今年便要加冠了吧?”

    宁珏委屈地撅起了嘴:“姐姐总是对我那么冷漠,那漠北的朋友比你的亲弟弟还重要吗?你为何要回漠北,在京城有什么不好?我一点都不想和姐姐分开,每个月都要写那么长的信,手很酸啊。”

    太后瞪了眼林奕远一眼:“猴崽子,你那点心思,你娘早来和哀家说过了,哀家和你娘本是不愿你掺和在太子和沈家之间,不过这次沈家若真拒了太子婚事,等过些时日,你的心意若是不变的话,哀家定会慎重考量,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沈家虽是不愿,太子那边还热着呢。”

    林奕远若有所思道:“沈太傅四年不在朝中,可谯王才当了几日的皇帝,如今的大臣绝大部分还是沈太傅的门生,沈家也算复辟有功,又深得皇上信任,威望比之从前只增不减。”

    林奕远嘴角轻抿,眼眸里含着水漾的笑意:“沈家与太子的婚事,是不是就此作罢了?太傅若真是违心推诿,必然不会连致仕都用上了。”

    宁珏皱了皱眉头:“林三哥都加冠了还不着急,你干吗那么着急?我可不去,京城里那些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有什么好看。”

    “太子优柔寡断,不足为惧。”蒋鹰顿住了脚步,又补充道,“林奕远顾虑更多,不是对手。”

    萧璟年忙道:“太后说哪里的话,太子妃也是您的孙媳妇,到时候我和她还是要您多照看着些。”

    太后指了指下首的位置,笑得很是开怀:“快坐快坐,来得正好,哀家的雍熙宫已许久不曾这么热闹过了,你们兄弟几个,像是约好了一般。”

    林奕远抿唇笑了笑,对周律挑眉道:“周千户此话差矣,我是奉旨护驾,虽说也能跟着跑几场,但也是带着公务去的。”

    周律没眼色地问道:“既如此,太子为何不干脆许了太子妃之位给沈家?”

    蒋鹰皱起了眉头,十分不耐地说道:“我走了。”

    雍熙宫外,周律追上蒋鹰,看了一眼前后没人,才小声道:“你跑什么啊?今日不是来和太后说沈宁晖的事的吗?怎么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姓林的捷足先登了?”

    无声无息的泪,一滴滴地滑落,掉落地面,摔得粉身碎骨。宁晖慢慢抬眸,望向祖父,眉宇间俱是脆弱与无助,整个人都散发着决绝的绝望。这样的宁晖,几乎让经历了一生风云的沈维清有些招架不住。

    太后皱眉看向蒋鹰:“你们想去,也不是不成,但鹰儿不许骑马打猎,最多出去散散心。”

    太后惬意抿了一口花茶,挑眉扫过三个人:“今天吹的是什么风?都尉府这两日很闲吗?同知大人,镇抚使大人还有千户大人,这是约好了,一起过来吗?”

    沈维清皱眉咳了两声,打断了宁晖的话:“四月初八,皇上要带满朝文武去西山春搜,太后特意点了你的名,你也准备准备。”

    沈维清不赞同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林奕远和周律尴尬地扫过彼此,蒋鹰最不在意这些,便率先开口道:“祖母,我想去春搜。”

    宁珏调皮地眨眨眼:“我这样才高八斗玉树临风的公子,在姐姐面前,却不如一只进贡的鸟儿。”

    蒋鹰不屑地瞥了林奕远一眼,十分中肯道:“贼眉鼠眼,油腔滑调。”

    ——殿下回京城后,还会记得曾答应过我的一切,以后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以后的日子只有我们两个……

    太后见蒋鹰应了此事,眼里不自觉地便带上了几分喜色,正欲再开口,园外传来一声唱和:“太子驾到!”

    沈维清忙澄清道:“祖父在朝几十年,伺候了三朝天子,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也枉为天子之师了,自然能拒的,你且放心等消息就是。”

    周律翻了个白眼:“你哪来那么大的自信,沈大小姐可没许你什么,今日宫中的眼线说了,沈大小姐那是太子都不嫁的,我可听说她当初可是很喜欢太子的……做侧妃不愿意就算了,可西宫是谁都能有机会的吗?也不知道沈家在想什么。”

    宁珏幼年病弱,直至十四岁依然汤药离不得身,若非用了林家祖传的擒拿戏养身又用药膳好好地调养了四年,只怕此时还要日日离不了汤药。说起宁晖,才更让沈维清愧疚,当年若以实情相告皇上,便不用宁晖冒名顶替入宫去伴读,可当初还是偏心了孙子。那时宁珏已十四岁了,眼看着快到议亲的年纪,若是据实相报,门当户对的好女儿,谁会嫁给一个汤药不离身的公子。且将来宁珏总要入仕,若给皇上和太子留下病弱的印象,又怎么会受到重用。

    太后道:“昨日哀家才和沈太傅说了,哪有那么快传来消息,太傅历来开明,可人家姑娘家也要多想想不是?今日太傅大人突然要致仕,莫不是沈家姑娘的意思?”

    沈维清瞪了宁珏一眼:“你以为我不生气吗?!出了这样的事!我能怪谁?你姐姐若是……太子又怎么骗得了她?如今还有什么办法?他们在一起的事,没人知道便也罢了,若是被有心人宣扬出去,你姐姐莫说做个侧妃,便是悄无声息没名没分地抬进东宫,也属理所当然,说不得我家还要遭了皇上厌弃!”

    太后叹息一声,自从安国公回府后,蒋鹰在家已有诸多不顺,王氏见主事的人回来了,又怎会不挑拨。安国公在西府待着,只觉得长大的儿女越来越多,难得清净,便觉得东府幽静,想搬过去,却遭到了蒋鹰的拒绝,这让安国公很是不满,但凡抓住一点错处,便要对蒋鹰骂上一场。

    周律看了眼转身就走的蒋鹰,忙对太后道:“自国公爷回府后,他们父子一直在斗气,侯爷这些时日一直心情不好,太后莫要怪他。”

    宁珏哼了一眼:“姐姐别总是欺负我,我看姐姐就不娇滴滴的,也挺好的,比京城的那些什么千金小姐不知道好多少倍。”

    周律抿抿唇:“太后就会欺负臣和侯爷懂事,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们,要说我俩也是自小被太后带大的,可这次镇抚使大人怎么就能去?他不用镇守京城吗?”

    宁珏抿了抿唇:“那又如何!为何不让太子亲自来说!说什么太后皇上!太后和皇上又不曾许诺姐姐亲事,让太子来和我姐姐说,让他说清楚!”

    沈维清道:“臣已是花甲之年,这一辈子该见的都见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皇上莫以为臣推拒,是为了太子妃之位。不管东宫西宫,女儿家一旦入了宫,臣便是想见一次都难了,臣奔波了一生,能守在他们身边的时日不会太多。她跟着老臣吃了那么多的苦,若不愿嫁入皇家,老臣实在是……实在是不忍勉强她半分,求皇上成全老臣一个祖父的心思,别的事,老臣都能依皇上的意思……”

    沈维清道:“祖父怎舍得把你送人呢?这次的事,祖父虽是忍下了,可以后祖父定会为你的孩子争取,宁珏也会……咱们沈家也算小有积蓄,你的嫁妆自是少不了,虽说是侧妃,若是受宠,将来太子继位,说不得还能做个皇贵妃,祖父定不会让那两家武将比下去……定给你最好最多的嫁妆……将来不让你和你的孩子受苦。”

    “父皇并未提起和沈家的婚事,只说自己留住了沈太傅。”萧璟年垂眸看了眼被人扫到一旁的碎瓷,轻声道,“宁……沈小姐该是没问题,但她最是孝顺听话,若祖父不愿的话,想来……也不那么好办,太后与父皇出面,太傅那里该是没问题的……”

    周律嘀咕道:“等四年是迫不得已好吗?等一生是无稽之谈,人家姑娘会陪着你这个闷葫芦蹉跎一生,我说你倒是快出手啊,反正她这是不嫁太子了,不能便宜了林奕远啊!”

    “好!”宁珏不等沈维清说话,便打断道,“我陪姐姐回漠北!什么东宫什么太子!我的姐姐多的是人喜欢!为何要去给忘恩负义的人,做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祖父年纪也不小了,也可以功成身退。京城我算是待腻了,咱们一家人都去漠北,和外祖和爹娘住在一起去。”

    “哼!侧妃又能怎样,还不是个妾室!我姐姐护了他四年不算,还要为奴为婢伺候他一辈子不成!”宁珏见宁晖霎时白脸,忙改口道,“太子若真念及姐姐的情谊,便该将正妃位置留下!”

    林奕远抿了抿唇:“若真有那么一日,臣绝不拖累林家,定会带着她离开京城……”

    宁珏忙道:“倒是没有,林三哥这些年一直在锦衣卫奔忙,前几年太后倒是看重中了几个人家,可都被谯王妃抢了先,林三哥便也耽搁至今。”

    沈维清面露不忍之色,虽有不愿,但将来宁晖真的入了东宫,依然要面对不受宠的现实,若她一直抱着当年两个人在西山行宫的感情和承诺,必定会更加痛苦。他们两个人的事,除了本人谁又能说得清楚,那时的太子无处可靠,只有与宁晖相依为命。可如今的太子已是那么多人的依靠,再也不需要相依为命的人了。若宁晖不认清这样的事实,便是将来去了东宫,也不会甘心,不甘心的争夺和争宠,只会让太子更厌弃罢了。

    宁晖将宁珏的脑袋推开:“别闹了,我不想出去,等天暖和了,我就回漠北去,不用你的朋友,我多的是朋友。”

    太后有些忧心地说道:“太子的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太过劳累了?奏折什么时候看不成,莫要伤了身子,你快回去歇着吧。”

    宁珏皱眉道:“武师还不是外人,姐姐巾帼不让须眉,何必让个外人教我,若让人知道我连弓弦都拉不开,丢的还不是姐姐的脸?”宁珏忙指着鸟笼,笑道道,“姐姐看,连贿赂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

    直至今日,沈维清都不曾对皇上和太后说,宁珏体弱所以不曾进宫伴驾的事实,只能说宁晖有武艺傍身,当年被故意留在太子身边,行保护之职。皇上听了太子的话,很满意沈维清的这个说辞,直至此时,自己才知道为何太子会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为宁晖说尽好话。便是不为他们两个这朝夕相处的四年,原来还有这样不能启齿的缘故。

    沈府位于京城正东面,自太祖以来,这条街住的全是大梁朝的官员与权贵,但在这个凛冽的寒冬日,因太上皇复辟的缘故,许多人家的富贵没有熬过这最后的寒冷。

    宁珏道:“六月便要加冠了。”

    蒋鹰十分中肯地开口道:“男不为奴,女不为妾,她会做侧妃?”

    周律道:“我也是!臣也是,眼看着臣就要成亲了,成了亲能出去玩的时间就少了许多,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自由自在了……太后就开开恩吧。”

    “姐……”宁珏早已忘记了愤慨,忘记了呼吸,抿着唇,轻轻地叫了一句。

    沈维清入了后院便看见孙子和孙女靠在一起,姐弟两个都笑着。说起来,到底是骨肉天性,长孙自小在自己的教导下长大,虽身体不好,但极为懂事,人前人后都极为稳重。自年初出入国子监,谁不赞一句公子文雅。往日里和自己一起讨论朝政时,显得十分成熟干练,颇有见解,可只要到了孙女面前,便不自觉地变得像个爱撒娇的小孩子。

    若是放在以前,依沈维清年轻时的脾气,知道自己的孙女做出这等有辱斯文的事,不管子嗣多稀少,也要生生打死以正门楣。可现在莫说是打死,便是送去庙里青灯古佛都舍不得,沈维清心里,就是怪她都不舍得怪一下,只能恨太子负心,可却依然不能不妥协!孙女已是如此,莫不是还要为此惹怒了皇家,将孙子的仕途也丢掉不成吗?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