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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相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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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宁晖骤然回过神来:“谁问你疼不疼了?疼死也是活该!刚才给你的药呢?”

    蒋鹰按着小腹,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风雪夜如此地漫长,仿佛等不到黎明般,这一瞬间蒋鹰是绝望的,他甚至在后悔不该带着宁晖出行宫涉险,便是萧璟年真死了,又能怎样?皇位轮来轮去,永远轮不到自己和宁晖头上。

    蒋鹰瞥了宁晖一眼:“走不动,你陪死?”

    承康帝狠狠地攥住王皇后的手,努力压抑的怒气终于再也压抑不住,犹如岩浆般迸发了出来。他本该温文尔雅的脸,因狂怒显得异常地狰狞可怖:“贱人!朕早该知道了!你是有心的!你是故意的!你也说她年轻不懂事了!怎么就惹了你的眼!怎么就不肯放她一条生路!”

    一年年地,王皇后知道自己失去了青春,失去了美貌,再也争不过那些新人,她的心一日日地苍老死去,却充满了不甘。太上皇御驾亲征被挟持,却给了她重生和争宠的机会,她知道他,了解他,明白他心中最想要的。

    年三十这夜的含章宫,比往日更加地寂静。太液池内凝结着厚厚的冰块,琉璃宫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般地摇晃着,仿若不安定的人心一般。

    刘喜摇摇了头:“太上皇入宫时,奴才并未见到大皇子的身影……想来,还在路上。”

    蒋鹰默默地看着宁晖的一举一动,待到宁晖掏出匕首,来到自己身边时,蒋鹰有些吃力地握住了宁晖攥住匕首的手,哑声道:“别怕。”

    宁晖冷哼了一声:“走不动,就把你丢在此地先冻死,再喂狼。”

    宁晖有些发怔地坐在火堆旁,望向蒋鹰,从没有这样一刻,让宁晖觉得这个人讨厌,面目可憎。也从未感觉一个人竟能卑劣到这种程度,若没有他的筹谋和算计,也许自己和萧璟年便不会如此,他更不会作出这种不得已的选择。

    承康帝道:“贱人!你居然敢给朕下药!”

    琉璃灯光下,身着正红凤袍的王皇后显得艳光四射,端庄的装扮中露出几分说不出的妖娆,那双杏仁般的眼眸波光粼粼地闪动着。她侧了侧脸,望向承康帝的眼眸,轻声道:“皇上是真心喜欢福贵人的吧?”

    可只要承康帝愿意哄骗自己,愿意顺着自己些,那些罪恶便不能让王皇后内疚,甚至觉得自己必须争,必须夺,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看得见自己。多少次,多少次!王皇后甚至暗恨自己的母家不强,不能给他想要的安全和依靠,所以她默许了那些比自己的身份还要高一些的侧妃进门,默许了自己不能动的存在。可太上皇登基后,十分善待静王,自己对他的用处便越来越少了,他甚至一两个月都想不起,王府后院还有一个替他操持一切为他解忧排难的王妃。

    承康帝几乎用尽全力的力气才将匕首刺进王皇后的胸口,王皇后在剧痛中回过神来,挣扎着攥住他的手腕。承康帝整个人如陷癫狂般,不顾一切地将自己半个身子压在了匕首手柄上,直至匕首全部没入了胸口。

    刘喜轻声道:“皇后娘娘已殡天多时了……是不是叫人把她……”

    宁晖从蒋鹰的叹息中回过神来,只见他嘴唇已苍白得毫无血色,虽是闭着眼眸,可眉头却紧蹙了起来。宁晖上前将蒋鹰扶了起来,解开了他身上的斗篷,只见他的手重重地按在腹部,那只手上已溢满了鲜血。

    承康帝咬牙道:“朕若知道你本性善妒,又是这般恶毒,怎会去求娶你?贱人!你以为朕不知道王府后院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吗?连孩子都不放过,你有什么资格怪朕!”

    蒋鹰勾了勾唇角:“你在,我怕什么?”

    蒋鹰耳鸣震震,听不清楚宁晖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攥住宁晖的手,点了点头,而后疲惫无比地闭上了眼眸。宁晖也已疲累至极,却不敢闭眼,将自己的狐裘盖在了蒋鹰的身上,坐在一旁照看着两个火堆……

    在遇见承康帝前,王皇后不知什么是喜爱,什么是心动。自从嫁他为妻后,每每一触碰到承康帝眼底的水润与纯净,王皇后总是一次次地妥协和后退。承康帝有一种魔力,每一次,每一次注视王皇后的时候,便会让她错以为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的眼神是如此地专注,又仿佛自己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今夜她本是要来炫耀胜利的,来笑话对面人的有眼无珠。只要他像往日那般,同自己说些软话和谎话,便是漏洞百出,王皇后依然会说服自己,原谅他所做的一切,哪怕是他曾想过要诛杀她母子三人。可此时她坐在他的面前,只觉得累到极致,二十年如一日,只会索取,不会付出的人,自己到底还在留恋什么?还奢望些什么?

    次日一早,是承康四年,正月初一,被围困了四个时辰的御林军却找不到主事之人,宫门紧闭,大臣上朝无门,大皇子也不见了踪影,皇后堂兄顺天府尹王舜得知情形后,下令死守京城。京城内处处人心惶惶,王家有意力缆狂澜,几次要求入宫觐见王皇后未果。

    宁晖见此也不勉强,谨慎又利落地将伤口划开,蒋鹰身形一僵,屏住了呼吸,他的手不动声色地紧握着身旁的石头。宁晖并未抬头,将匕首送到更深的地方,将箭头生生地剜了出来,蒋鹰闷哼了一声,整个身体紧绷成了一根弦。

    宁晖利落地将止血粉全部倒了上去,又有条不紊地放上金疮药,煮好的布条缠住了伤口。直至做好所有的一切,宁晖才感觉冷汗涔涔的,衣服都要湿透了,心快要从心口跳出来了。

    顺天元年,二月二十四,谯王世子萧璟桐与谯王嫡次子萧璟枫自缢泰和园内,两个人生前留下遗书,与生母谯王妃王氏月静合葬。三月初二,泰和园内突起大火,谯王所有子嗣全部猝于此次大火。

    宁晖不声不响地,又升起了两个火堆,将亵|衣撕成布条,匕首投入了滚烫的开水里,从包裹里拿出止血药与创伤药,再次回到了蒋鹰面前。

    承康四年正月初三,太上皇复辟,改年号顺天,为顺天元年。废承康帝为谯王,迁于泰和园内。顺天元年,正月十七,谯王薨于泰和园内,时年三十四,谥曰戾,毁其所建寿陵,其嫔妃均被赐死殉葬。谯王以亲王礼葬于西山,因谯王生前有旨愿,愿与最宠爱的侧妃李阮阮合葬,又因谯王世子萧璟桐与谯王嫡次子萧璟枫极力阻止谯王妃与谯王合葬,故最后只有谯王与侧妃李阮阮葬于亲王墓。

    王皇后竭尽全力地想让自己再次成为他的依靠,她想让他如十年前那般地需要她,她努力去争,努力去夺,那种不择手段,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起来,自己都心惊胆战。他只知道自己坐稳了位置,却不知道她为了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心,沾染了多少血,一个家族有多少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与嗷嗷待哺的婴孩,无辜地死去。

    承康帝喘着粗气,倒在王皇后的身侧,他嘴角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目光里俱是疯狂之色。王皇后看着看着,心里突然没有了怨恨和压抑,只剩下了轻松和解脱。她不记得自己已有多久没有如此地轻松了,以前整个王府的事物,仿佛压在心里的一座大山,后来皇宫和皇位成为了她的惶恐,她已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忘记肆无忌惮地笑了,已不记得多年前那个敢爱敢恨了无忧愁的少女了……

    宁晖听闻此言,不知怎么反驳,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懊丧感和无望感。人生的无常,在一夜之间让宁晖体会得淋漓尽致又刻骨铭心。晚上还在暖如春日的寝房里,与觉得会一生一世的人,想着两个人的未来。可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两个人便这样生生地被分开了,自己在大雪中疲于奔命。他却要躲在阴暗的暗格里,将性命和一切交付别人之手,甚至为了生存下去,对别人许诺了婚事。

    王皇后原本紧张的心情,因看到一个比自己还紧张的人,松弛了下来,低声笑了起来。承康帝虽不知她笑些什么,却也跟着傻笑了起来,王皇后至今觉得那是世上最好看最纯真的笑脸。当他温热的手执起自己的手时,王皇后的手都是麻的,紧张到忘记了呼吸,可心中却涌起一阵阵的甜蜜。

    蒋鹰侧目看向宁晖脚下的药品:“你怕吗?”

    守门御林军面面相觑,不知是谁高喊一声:“众将士,速迎太上皇入城。”御林军一干人等,纷纷放下兵器,大开城门,跪迎太上皇入城。

    宁晖虽是习武长大,少不得见一些皮肉伤,但如此重的伤,还是实打实地第一次见,宁晖虽是极力压抑,可手还是微微地发着抖,她有些发愣地看着蒋鹰的伤口,许久不能回过神来。

    蒋鹰叹息了一声,慢慢地闭上了眼,如果真死在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怪怨和不满的,最少再也不用用尽心思地去做那些不喜欢的事了,不用想念沈宁晖,不用担心沈宁晖,也不会想争夺沈宁晖了……

    天太黑了,宁晖根本看不见蒋鹰的伤,只有将他整个人架在了自己身上,冷声道:“站起来!一起走!不然就会一起冻死在这里!”

    承康帝轻轻握住王皇后放在膝头上的手,轻声道:“自是真心真意,朝中的事你比朕知道得只多不少。这般的境遇,朕不依靠你们母子,还能依靠谁?”

    宁晖望了眼空无一人的身后,不耐地说道:“人都没有一个,你断什么后!不要偷懒,在京城养了一身的懒骨头。”

    宁晖瞪了瞪蒋鹰,不耐烦地拽了拽他:“快点走,快天亮了,一会儿咱们在雪地里就太显眼了。”

    承康帝望着她落着泪的眼,含着笑的脸,心底突然涌出一丝说不出的感觉。待到王皇后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他的心突然被触动了,仿佛无数次一般,平常又随意却轻柔无比地拍一拍,自己便会被安抚,知道再难的事情都会解决。当王皇后说完话,望着自己慢慢地闭上眼,承康帝有一丝莫名的恐慌。

    刘喜忙道:“皇上放心好了,你打算让福贵人陪葬的旨意,已放在刘大人那里,便是大皇子也是改不了的。”

    承康帝想过种种,却没想到自己竟是这般容易地得手了,他突然有些怔然又有些茫然。虽知道,她母子要篡权夺位,可承康帝却知道,她母子不会动自己,就连软筋散都下得这样地轻。

    承康三年,腊月三十雪夜。禁军总统领顾雍带一万五千人奉皇令入京,四面城门由御林军把守,闭门不开。

    承康帝努力地朝王皇后的身边靠了靠,却已感觉不到呼吸了,他没有挣开王皇后轻轻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月静……”

    承康帝等了许久许久,都未等到任何回应……

    承康帝深吸一口气,才压住心中的暴怒:“朕看你挺明白的,为何还要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你此时若是将朕放了,朕可以既往不咎,便是皇儿杀了太子……朕也不会追究他和王家人的。”

    含章宫正殿里,王皇后的尸身已冰冷许久。承康帝与她肩并肩躺在龙床上,待听到窗外隐隐传来高呼“万岁”的声音,承康帝微微睁开了眼,那双眼中已没有丝毫光彩,他望向匆匆跑进来的刘喜:“谁?是大皇子吗?”

    宁晖抿唇不语,只觉冰凉的手被烫得有点疼,她沉了沉思绪:“我不怕,你别怕就好。”

    在这件事上,蒋鹰突然感觉自己很无辜,虽左右了开头,但过程和结果,真的和自己没有关系,可看宁晖的意思,不管萧璟年水性杨花,倒是怪自己筹谋算计。

    “皇上自小到大,最是好逸恶劳,从未费心保护过谁,在福贵人身上,皇上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她就这样死了,皇上甘心吗?”王皇后仿佛感觉不到承康帝的躲闪一样,反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犹如当年那般轻声哄道,“福贵人年纪小不知事,有了孩子无知无觉,皇上这些年来从未为子嗣和琐事烦忧,自然也不知她怀了孩子。可臣妾不一样,臣妾给皇上操持后院,对皇上有帮助的孩子,臣妾一定给皇上留下来,可不该生的孩子,臣妾从不会让他们出生。自打臣妾知道她在皇上心中的不同,臣妾又怎会不注意她的起居住行呢?”

    承康帝竭尽全力般地咬牙道:“你这毒妇!朕早该杀了你!”

    承康帝知道,自己的儿子恐怕已凶多吉少了,心里多多少少有一些遗憾。大皇子是自己的嫡长子,当年承康帝也曾对他抱有父亲该有的美好期望,只是后来发现,这个儿子比自己聪颖机灵,嘴极甜,一点都不像自己。同他的母亲更加地亲近,也同他的母亲一样亲近王家,这才越发地觉得不喜。

    刘喜目光露出几分怜惜之色,赔着笑脸,小声道:“可不是吗?皇上还是静王时,谁不知您好美人,好精舍,好文玩……皇上的眼光自是极好的。”

    “不必了,朕多少年没和皇后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了。”承康帝的手指划过王皇后的脸,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其实,皇后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否则朕也不会在后宫宴上偷看到后,便非要娶她为妻。”

    宁晖上前摸了摸蒋鹰的额头,入手是滚烫滚烫的热度,不冷不热道:“伤在何处?怎么不上药?”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敫日。’……朕既是先答应了皇后,便让她陪着朕吧。福贵人便……算了吧。”承康帝宛若叹息般说完,无力地朝刘喜挥了挥手。

    宁晖心中一凛,突然忆起两人跳下最后一匹马时,蒋鹰走在自己前面,后来不知为何身形僵了僵,想来伤该是那时受的。宁晖拿开蒋鹰一直死死按在伤口的手,鲜血淋漓间一截箭身断在伤口处。御林军所有的装备都是大梁朝最精良的,箭矢用的是乌龙铁脊箭,若不切开皮肉根本拔不掉箭,但是宁晖也想不到蒋鹰这样娇养的侯爷,竟是一声不吭地斩掉了箭尾。宁晖伸手按住了蒋鹰的伤口,可鲜血一直朝外溢个不停。

    承康帝咬牙道:“你知道现在朕有多后悔吗?”

    王皇后挺直了脊背,笑道:“臣妾自始至终不敢责怪皇上,便是皇上的庶子与嫡长子只差一岁,臣妾明明心里恨不得他死,却因李侧妃家世对皇上有所帮助,不曾动过她母子,更不曾责怪过皇上。臣妾既嫁给了皇上,皇上好好的,臣妾才能好好的。皇上不记得成亲时的誓言,可臣妾都还记得,‘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敫日。’当初皇上说得多好啊……说得多好……”

    蒋鹰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走,别管我。”

    承康帝抿着唇,不为所动地冷声道:“别再为自己的恶毒找借口!这些都不是你杀人的借口!阮阮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杀她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也有父母兄弟!也有亲人!”

    “臣妾的娘虽已不在了,可皇上也该记得,臣妾的娘在咱们大婚后对您是如何讨好巴结的?不管家里有什么稀罕物,庄子出了什么新鲜东西,还是得知你想吃什么,她总是第一个给您送来。逢年过节,您比兄长们都先得了臣妾家裁剪的四套新袍,和娘亲手做的茶点。”

    承康帝微眯着双眼,终是明白了王皇后的意思:“逆子毒妇,竟是一早就打好这等的主意……呵,谋朝篡位……你王家当真是胆子大!羽翼未丰,便觉得朕碍事了吗?”

    刘喜见王皇后浑身是血地躺在龙床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是……太上皇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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