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绪

    “春生，你生日是6月1号对吗”

    “不是我想得简单，是这件事就这么简单。知道省教育局局长姓什么吗”

    “她……”女生一脸委屈地看向白路舟。

    人还没进门，就听到声音：“我来给我们辛勤的园丁送点儿浇花的水，陈……”

    白路舟将手中的签字笔朝桌子上一摔：“起诉选手个人的那些条款去掉。”

    春见起身：“我看这里面也挺舒服的，你就好好待着吧，该吃吃该喝喝，老实说，我还真羡慕你。”

    春见说：“他错在擅自离校，没有遵守校纪校规，并由此给二中带来了非常不好的影响，所以学校对他怎么罚都不为过。但是，”春见站起来，没头没脑地冲陈婧鞠了个躬，“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教书，传知识；育人，辨是非。一个学生，知识点没弄懂，老师会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讲给他听；同理，如果这个学生还不会做人，那么，学校就不要他了吗”

    “是……”

    说着准备去喊白辛，白京挥手打断：“行了，我忙着呢”

    “神了，”白路舟缓过劲后重新启动车子，“知道是谁告的‘飞翼’吗”

    白路舟咂了咂嘴，问：“渴不渴”

    有个别科老师插话：“春生这孩子呢，聪明是很聪明，就是聪明劲没用在正途上……”

    可还不待白路舟开口，白京就给他总结道：“从九方山回来一两个月内，把这几年错过的手表、车，凡是看得上眼的都收了个遍。你这段时间和谁在一起、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我比你自己都清楚，需要你给我汇报”

    唐胤抬头，目光含笑，语气却是冰冷的：“这三年，公司大小事务你都没经手管过，很多东西你不知道……”

    白路舟扫了一眼唐胤，无意再继续争执，止住话题，推门出去。

    唐胤指出：“为了一点金钱利益就不分黑白的人，你就算把人要过来，也不可能指望他对你忠心。”

    他抱着手站在她们中间，脸上挂着笑，一副很愉悦的样子。

    他不知道怎么接话，春见也没再说什么。

    春生一愣，木讷地点了点头。

    唐胤说：“商场本来就是如此，没什么合不合适，一切以利益最大化为原则。当初我给了他们选择，他们……”

    “没必要只要是参与了对方平台……”

    春见本来想问，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反应过来，偏过头不轻不重地总结：“这么说，舟行的老板，肯定也是姓白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老板，现在正坐在我身边，开着车跟我说着话，对吗”

    陈婧人到中年，耐心已经被磨了出来，对年轻人多了许多包容，伸手给春见换了一杯水，示意她坐下说：“道理我们做老师的都懂，但春生这次的影响的确很严重。学校这么做也是希望给其他同学一个警告，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为什么不说话一声不吭地下车，是准备以后都不见我了吗”说这话的时候白路舟心跳得特别快。

    “算了。”唐胤问，“不需要他签字也可以吧，不是有公章吗”

    唐胤冷笑：“你以为，我做这些都是出于我的私人情绪这件事如果不亮出我们的态度，今后就会有更多不入流的战队出现分食这个市场，到时候，你要怎么做啊把自己辛辛苦苦开拓出来的领域拱手让人”

    “那我晚上就不回去，住你那儿。”

    后面喇叭声此起彼伏，白路舟赶紧回神，掐着红灯亮之前冲到了对面，找了个路边将车停住：“不是给‘飞翼’那个傻×平台打的比赛吧”

    “他们的选择不是HOLD，所以你就要除之而后快你把个人情绪置顶，还敢说一切以利益最大化为原则”白路舟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视他。

    “行。”

    春见挂了电话，心急火燎地就忘了白路舟，转身就走。

    “那好，我在陈婧办公室说的那些话，你信吗”

    “算了，你这脑袋瓜子是想不明白的，别操这份心了。”

    “大晚上有啥可忙的，要不我给您汇报汇报我最近的工作”

    白路舟前一秒还沉浸在“这事我能帮她解决”的暗喜当中，结果春见一开口，那种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他甚至根本无力招架她投来的目光。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像是已经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

    白路舟将车停在校门口，春见沉默着解下安全带推门下去。他拧着眉头烦躁地看着她走进校园的林荫道，然后消失在一群刚下课的学生当中。

    “水。”

    走出看守所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她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一下子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要去哪儿了。

    春见坐下，手捧纸杯：“这件事还没有最终定论，春生也是受害者。如果春生真犯了法，那不用学校说，我们都会自己来退学。但是，在一切都还没下结论前，请求学校保留春生的学籍。”

    看见铁栏杆里的弟弟，春见也很难受，但是她确实没办法，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那一口气憋在嗓子哽得没法呼吸。

    陈婧尴尬：“这……”

    春见有点蒙：“不会，数据都是一致的。”

    “可以跟你微博互关一下吗”其中一个女生满心期待地问，眼中流露着不加掩饰的爱慕。

    白路舟往厂房里走了两步，咧嘴一笑：“您也知道青是出于蓝。再说了，我铺张浪费也没花您的钱不是，也算不上是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光这一点就够您乐的了。”

    “春见啊，”张教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是我说你，才一个月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还遇到了别的什么事情”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弟弟这次惹的麻烦不小。”

    不合时宜地，春见问：“白辛呢”

    “那你过来一趟。”

    被张教授那么一说，春见突然明白过来：“推迟毕业就意味着研究院那边的名额跟我无关了。呵”她扫了一眼计算机上九方山油叶岩项目小组的名单，苦笑，“看来刘玥说得还真对。算了，我自己想办法，习铮那边也不用打招呼了。”

    陈婧和其他老师一顿。

    白路舟一下子惊醒：“完了，光顾着来找你，把她给忘到大门口了。”

    “要是我说，你不用求我，我也会帮你，你信吗”

    春见的目光落在来人身上，原本已经组织好的用来说服陈婧的话全都乱了，她此刻尴尬得只想赶紧回避，于是一鞠躬：“那麻烦陈老师了。”说完转身，经过时冲白路舟和白辛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信。”

    “哼，你在建京有多少房产，以为我不知道”

    “不是，姐，”春生欲哭无泪悔不当初，“我打比赛是赚钱了的，我不是为了玩，我是为了……”

    白路舟瞟了一眼自己左手边车门上的储物格，拿起一瓶只剩一半的水问：“我喝过的，你要吗”

    白路舟摸了一根烟，看了一眼白京又给塞了回去：“我喜欢敞亮行了吧，您大晚上的跑我这儿干什么张阿姨知道”

    是谁改了她的数据，她心里一清二楚。

    白路舟刚打开车门，扭头的时间，春见就跑了。他瞬间火大，使劲将车门一关，大步追上去拉住她，忍不住爆粗口：“让你走了吗别的女人都是想办法往我身上贴，怎么就你每次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我是哪一点让你瞧不上”

    陈随不明白：“你说我小舟舟和我小唐总谁对谁错”

    很久之后，白路舟回头看了一眼白辛，白辛也在看着他，脸上不乏失望。

    陈婧叹了口气，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春见，办公室门口光线切换，有人逆光而来。

    姜予是系好安全带，左右检查了一遍后视镜：“成年人的世界里不分对错，”扭头顺手将陈随的安全带系上，“只看利益。”

    “有也不跟你互关，可以吗”春见将白路舟的手机塞回他的口袋。

    春见将手中的纸杯放回桌子上，声音不轻不重：“春生不是叛逆期沉迷游戏的中二少年，他是职业电竞选手。”

    “我说我现在很想见你，你信吗”

    “姓白，他老婆就是你弟弟的班主任陈婧，他是我二叔。”

    他好像很喜欢抓她的手腕，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直到停车场他也没松开，她也没让他松。

    “也是，还不如想想等下吃什么。哎，我们吃什么要不去你那儿，你给我做你上次做的那个牛排还不错。”

    “春生。”春见抿唇，“的确，我没有给你树立好的榜样。我读书读到博士，却没有给家里带来很好的物质生活，让你产生了读书无用的想法，我不是个称职的榜样我无话可说。但是，春生，我从来不会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即便做错了事情也知道为什么做错了，错在什么地方，我知道什么是‘是’什么是‘非’。你呢你知道吗”

    春见立在院办大楼前，找了个荫凉处：“不是，是在想怎么求你。”

    “不容易。”白路舟走到会议桌最前面，关掉投影仪，对一直躲在角落打喷嚏的姑娘说，“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白路舟刚拿出手机，春见就一个大步走过去，夺下他的手机，冲那女生道：“他没微博。”

    “你恨不得天天住在热搜上，我想不知道都不行。”白京回身指着他那半厂子车，“好的学不会，这种铺张浪费的行为你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唐胤蓦然抬头：“什么”

    白路舟略显疲惫：“我要他忠心做什么这种吃青春饭的行业，一个选手的职业寿命就那几年，在他们心里，价钱多少就是用来衡量他们自身价值的标准，所以谁出价高就跟谁，这是行业规则吧换作是你，十七八岁的年纪，你会怎么选择再说，”他将椅子挪开，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带着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场，“都是利益至上的生意人，我们关上门说话，谁黑谁白，你说得清对方用金钱诱惑他们，你就用权势扼杀他们。如果我们真那么做了，和对方平台又有什么区别”

    白路舟手一抖，接着车头跟撒欢的狗一样，不着调地往旁边一扭，“嘭”的一声撞在路中央的护栏上。

    白路舟合上资料，起身，高大魁梧的身影挡住了唐胤面前的光：“不管对方平台用何种方式，对我们造成了何种损失，对方平台的选手如果主观意识上是不知情的，那他们也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我们要做的、能做的，是用一切合法合理的手段讨回我们的权益。至于将对方选手赶尽杀绝的做法，唐胤，你觉得合适吗”

    那女生划拉着手机，把白路舟的微博号找出来：“那这是什么”

    姜予是眼尾一垂，偏头看了一眼陈随，把想说的话咽进肚子。

    “待在原地等我，行吗”

    “不至于。”白路舟迅速浏览了一下这两年电竞比赛的相关资料，“这几个人在亚服排名都很靠前，还有国服前五的选手。我秉信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不吃剩饭，我吃。”

    闻声，春见猛地扭头，来人的话戛然而止。

    唐胤双手握拳：“这件事我们各执己见，你是公司的最大股东和法人代表我尊重你的想法。但，舟行的执行董事是我，所以我不会放弃我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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