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舟黑着脸:“行了行了,你带着他赶紧滚吧。”眼不见心不烦。
“你能安排个人上来……”
这块岩场的条件非常好,如果岩石质量过关的话,可以开发很多段路线,并且攀登难度级别都非常齐全。
春见尽可能地保持语气平静:“这样,你的安全带已经承受不住了。我把我的给你穿上,在这个过程中,你务必保持冷静,并且把身体的力量尽可能地全部转移到顶绳上,手磨破了没关系,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听到了吗”
白路舟看她过来便把手中的烟给掐了,脸上挂了笑:“姜教授呢,不是你那么追的。”
姜予是对她没有耐心:“这个项目你也是投资人,前期策划都是白路舟在做,现在开始施工了,你还要当甩手掌柜”
“不行,我动不了了,一动就想吐,而且我现在感觉自己在飘。”
白路舟移开目光,总觉得喉咙烧得慌:“你流口水、磨牙并且还打呼噜。”
闻页也许针对的并不是春见这个人,而是春见的这个社会角色。她家庭环境优渥、相貌出众,虽说是任性了点儿,但并不是个绣花枕头,也是经历过高考考上了重点大学的人。白路舟那种人她镇不住就不去想,但姜予是她不认为自己配不上。
姜予是别开头:“嗯。”
“她下山跟我有什么关系”虽然脸还是黑着的,但他的语气已经没有前面强硬了。
没等春见回复,闻页就跳了过来,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我去吧。”
姜予是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走过去抽了一根烟递给他:“我和陈随走了啊。”
白路舟弯腰将她抱起来扛在肩上往低难度区域走。
春见往下喊:“闻页,你怎么了”
春见第一次经历绝望的时候,没有人来救她,她是被逼到绝境之后,自救的。
就在闻页颤抖着抓不住要松开顶绳的关键时刻,春见成功地将安全带穿到了对方身上,并完成了所有锁扣的闭合。
就像现在,她在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等到救援到来的情况下,只能自己想办法。
“同样都是工作人员,我为什么只能吃个辣椒炒肉肉还炒老了”何止控诉得可委屈了。
春见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又转过身,将身上的手机掏出来塞进了白路舟的裤子口袋。
直到春见的对讲机从他身边急速坠落,砸在他脚下凸出来的岩石上,他才意识到真是坏事了。
姜予是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低头专心挑着碗里的葱姜蒜,挑完递给陈随:“这是对优秀者的嘉奖,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姜予是拍拍他的肩,转身大步朝陈随走去,说了几句什么之后,陈随意思着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乖乖跟着姜予是走了。
为了强行镇定,她咬住嘴唇内壁,疼可以让她清醒,也能让她专心,所以她用了蛮力。
何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已经温热的矿泉水,欲言又止,抬头瞄到春博士那边明显和自己不是一个档次的午餐,眼睛都要看直了。
一边观战的陈随听得脸都要抽了:“白路舟的人设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个‘老母鸡’属性,我怎么不知道”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王草枝和春来是不是已经决定要放弃她了,但她自己不想放弃自己。
一旁的白路舟在和两个户外攀岩选手讨论岩壁的区域划分。
突如其来的一下子,让白路舟后背过电似的麻了一把,当下心里就闪过了无数个“我去,她真的勾引我”以及“她肯定喜欢我喜欢惨了”的弹幕。
闻页站在那里看他们走远了才不甘心地回头,撞上白路舟的目光,然后朝他走过去。
春见一边用双腿蹬着岩壁一边往下降,边下边问:“你的装备都还是好的吧你看下你的铁锁门是不是闭合的”
他那结实有力的双手,掌心干燥,指腹上有茧子,摸起来很有质感,春见还记得。
“我在这儿,别怕,没事儿了。”白路舟能感觉到怀里人在轻轻抽噎,他心疼死了。
“你别管她,她从小就疯疯癫癫的。做你自己的事,注意安全,我就在下面。”白路舟将她的装备又检查了一遍。
“你还能自己下去吗”
当时兵荒马乱风声聒耳,她在劫后余生的惊悸中,想到了一个词:归属。
“所以说闻页也是瞎担心,你这种没趣的女人我们姜予是是看不上的,”白路舟将车钥匙递给她,“去车里睡。”
但姜予是没心情跟她玩游戏,拒绝得干脆:“陈随那个人霸道,不喜欢有人跟他抢占空间。”为了真实起见,还故意回头向陈随求证,“是不是啊”
“别骗我了,嘴巴可以说谎,但眼睛不会。你根本不知道你看春见时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姜予是说:“因为你喜欢咸吃萝卜淡操心。”
今天,闻页就是来给自己正名的。
自己睡觉啥样,春见还是有个自知的,没直接拆穿:“你怎么知道”
白路舟等到后面的人攀上来,把闻页移交给他们之后,拼命继续往上爬。
何止喉间咕噜一声,凑过去问:“那什么,虾好吃吗油焖小鲍鱼熟了吗辣炒花蛤入味不”那些都是白路舟让人从市里买了趁新鲜送来,何止眼馋了一上午的。
姜予是打断他:“你知道你为什么长不高吗”
“你别慌。”春见咬了咬牙开始想办法。
白路舟“呵”了一声,强装淡定:“瞎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偷窥你,我疯了吗”
闻页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起初的好胜心到了岩壁三分之一的位置时已经被筋疲力尽取代。
“你要吃吗”春见很自觉地将菜递过去。
春见没有异议,也没有说一句辩解的话,用还在颤抖的手将腰间和手腕上绑着的绳子解开扔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春见没给自己解释。
闻页好像不太高兴,问他:“你要走了”
白路舟的解释是:“同样都是人,你只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人家学无止境。九年义务教育的你只配吃辣椒炒肉。”
春见点头。
闻页喘了口气,倔强让她生出新的力气:“我是不会认输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心机你就是要表现得比我们要强,然后让男人们觉得你很不一样,并且以此来博取他们的目光。我告诉你,偶像剧中有钱男人都喜欢灰姑娘的桥段在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存在,他们喜欢的是和自己段位相当、相貌出众的女人。像你这样的,根本就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我今天就是要证明,你可以的我也可以;而我有的,你永远都有不了。”
何止冲上来:“路舟你干什么呀,春博士都吓成这样了,你还……”
姜予是吐了口烟:“不行,他得跟着我。”怕他误会,又强行解释,“他这种年纪了,需要认真学点儿东西,”发现自己错伤了友军,立马改口,“我的意思不是说跟着你学不到东西,而是……”
“刺刺啦啦”一阵噪音过后,白路舟的声音传来:“五岁,怎么了”
白辛蹲在两条狗的身边,噘着嘴一脸不高兴。
颜色,是紫红色。
低声骂了句糙话,白路舟叫来何止让他看着白辛,转身钻进车里,一踩油门,飞奔下山。
白路舟看了一眼身上除了一根绳子再没任何保护装备的春见:“她自己知道为什么。”
“看吧,”闻页打断他,“一提起她就滔滔不绝,还说不喜欢。”
“那我们建京见。”
白辛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简单攀爬区域结束后,春见回头看了一眼在她下方的闻页,她将笔记本插|进腰间,好心劝:“你还是下去吧。”
话没说完,闻页那边已经失控了,她的双腿软得完全失去了力量,身体挂在顶绳上,只凭本能用一双手死死地抓住顶绳不让自己往下坠。
“哪里不一样了”
春见将绳子接过去,并扫了一眼她的指甲:“不想。”
姜予是起身朝白路舟走,丢给他一句:“你自己想。”一扭头差点撞上一直站在身后的闻页。
春见不依不饶:“没疯,那是为什么”
春见腰间的对讲机一直在传递信号,而下方的闻页哭得让她心烦,下降过程中一个不小心对讲机滑落直接坠到石壁下面,上下的联系完全断了。
闻页只好不了了之。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春见下降到闻页身边,检查了她的装备,发现她整个人的力量都依附在铁锁上,而铁锁承重太久现在已经出现了裂痕。更要命的是,她的安全带穿戴错误,用来承重的腰带已经快要拉开,一旦拉开,她整个人在极度疲软的状态下肯定会直线下坠。
在不一样的圈子里长大,注定了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但性格上谁也不服谁。闻页的眼睛里是赤|裸裸的挑衅,而春见回给她的是坦然,不带任何情绪的坦然。
话音刚落,白路舟已经出现在了春见的视线里,距离她不到十米,他冲她们喊:“春见,你听到了吗”
白路舟觉得自己规劝不成反惹了一身臊实在冤枉,只好搪塞她:“最多也只是因为她和你们不一样,和咱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不一样,因为她太轴了,但是能力又很强,所以轴就变得很可爱了,而且……”
“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你问问题我总要全面回答吧”
春见鼻头一酸,嗓子哽着。
他盯着她,目光温柔至极:“别怕,你踩着岩壁过来,来我这里,我就在这里,我会接住你。”
他严厉的目光一左一右地在春见和闻页之间来回切换:“救人的方式有那么多种,你偏偏选择了最蠢的。连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你在那儿充什么胖子一命换一命有病吗还是说你觉得你命大,死不了”
白路舟接手得很自然,“咔”的一声扣上安全扣,越过她的肩膀,头与她齐平:“要不,我跟你一起上去”
白路舟这才回过神:“你有工作你走呗,陈随跟着我不行吗”
闻页抖着还没恢复的身体插话:“白路舟,你有气冲着我来,不要……”
春见与闻页擦肩而过时,能看到闻页抓着绳索的手绷得很紧,而她右手食指上的指甲油明显掉了一块。
顶绳晃动得厉害,没有办法靠得太近,他向她伸出手:“你还有力气吗”
不到最后,谁都不想死。
“那我坐你车和你一起回。”
陈随急了,恨不得把碗摔姜予是脸上,但是又 ,只敢虚张声势地嚷嚷:“我替你操心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淡操心了”
做好记录准备继续往上的时候,春见听到一声干呕,接着闻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春见根本跑不出去,因为院子里的水比她身高都要深,她只好从楼梯爬到房顶上,但雨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很快房顶也要被淹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头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