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再装那就是矫情了,于是春见将图纸递给他:“我查了一下,起州地处南北交界位于巴山余脉,山体大概是东西走向,岩石多为火山运动形成的岩浆岩,根据……算了,说你能听懂的。起州地界上的花岗岩,根据当地气候特征还有成岩环境不难推断,它们的风化程度应该是差不多的……”
春见拨开碎石路两边的低矮灌木丛,胡乱解释着:“不是。我不喜欢你爸爸。”怕给小朋友带来不好的感受,于是换了说法,“呃,也不是不喜欢,但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
白辛继续比画:“我知道了,你不想给我当后妈是不是因为电视剧里后妈都活不到剧终,所以你才不喜欢爸爸的。”她故作深沉地叹息,“唉,都怪我。”
“你急什么”
“说服你。”
“所以,那不是你的错。
……
白路舟一愣,陈随也跟着一愣。
春见的头被他揉着,脸几乎被摁着贴在他胸前,那呼之欲出的雄性荷尔蒙夹杂着已经散得差不多的酒气让春见有些脸红。
这就不巧了,春见的人生词典里刚好没有“服软”这两个字。
白路舟置身在熟悉的声色犬马中,却越来越不耐烦这种嘈杂的环境和不断试探着爬过来的莺莺燕燕,他满脑袋都是透过门缝看到的那道倔强清瘦的身影。
白路舟气不打一处来,指了指一边正在逗狗的白辛:“我闺女早就回去了,你以为她跟你一样蠢九方山那么大,放她一个人进去,我都不带担心的,早上出去,晚上回来,跟玩儿一样。”
“如果我和白路舟之间没有债务关系存在的话,是,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春见回得毫不客气。
白路舟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春见惊讶,蓦地抬头:“白辛不是你的”
“因为你不相信我,所以我要给出足够的论据。”
他喝红了眼,茶色的瞳孔更显妖冶,像在水中扑腾的鱼。他伸手摸了根烟夹在指间往嘴里送,瞟了春见一眼,问:“怎么,关心我”
姜予是说:“其实,他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不靠谱。”
春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他就是忍受不了,才变成前男友的吧。”
“所以,你前面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又是为了什么”
白路舟听得头疼:“你能总结一句话吗”
问题再次抛给春见,她一个恍惚,对视上白路舟快要压到她眼跟前的目光,她慌了。
“好,我懂了。”
“什么不行”
至于白路舟,她不想给自己的人生惹上新的麻烦,仅此而已。
他沉默下来,春见也再无言语。
滚烫的伤口被初夏凉雨冲刷着,他扭头对视上白京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他看见了白京惯有的失望和愤怒。
春见走在他身边,侧目看了他一眼,心里满是不敢说出口的嘀咕。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和狗狗嬉闹的白辛,她将酒瓶搁在地上,转身回去取工具。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掏出罗盘,顺着白辛遛狗的方向找去,石子路上留不住脚印,这加大了寻找的难度,还好他们一路走过去折断了不少灌木。
白路舟:“……”让你嘴贱。
“怕他没有钱”
春见的声音不大,但他就是听到了。所有人都在叫他喝,而她却说别喝了,是不是关心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话落到了他的心上。
可能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得有点唐突,姜予是改了话头:“我带他们高兴也是一样的。”
春见也委屈:“我要说啊,是你不让的。”
从他的那个角度望过去,北边岩壁像是被斧头劈开的一样,竖在张牙舞爪的树林像是在对谁示威。此时,黝黑的夜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塑料布,将他困在其中,难以呼吸。
“那不行,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工科生。再说了,承认喜欢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是跟你吹,本少爷在去九方山之前,那可号称是亿万少女的梦想、国民老公来着。哎,不信你上网搜搜啊。你是不是平时都不上网的哎,你以前真的没听说过我吗”
白路舟:“……”对她就不能抱有期望,“你果然一点都不可爱,你这样的会孤独终老,知道吗”
感觉到春见的敷衍,白辛又问:“因为我爸爸跟别的阿姨在一起玩,所以你不高兴,你喜欢我爸爸。”
春见脱口而出:“所以白辛不是天生聋哑,是那天烧坏的然后就被她家人遗弃了”
姜予是总结:“你在生气,气白路舟花天酒地、不务正业还要拖着你。”
酒瓶完好没开封,封腰上的标签被撕了一道,留出的白纸上有不经意蹭上的紫红色指甲油。
白辛果然是白路舟带大的,画风都是复制粘贴般地像。
雨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流,铁锁咣当落地,还没等他转身去停车,头顶上一道黝黑的皮鞭便落了下来。
闻页见姜予是出去半天没回来,就揣着酒瓶子出去找,路过春见房间时,看到二人一副相谈甚欢的场面心里当下就不是滋味了。
“不算是吧,佐证我的观点而已。”
经过他时,春见的发梢被风吹到了他的脸上,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白路舟脑子突然反应过来,反手抓住她的肩膀:“哪儿去”
“呃,够帅。”
春见:“……”是什么让他有如此强烈的错觉
春见重新开始往前走,说:“除了想早点完成这份工作,然后早点离开,我也真的想帮你。”
“但是,白路舟,”春见忽然停下来,认真地望着他,“我会听你的话。”
白路舟心里烦着,说着醉话:“谁管她……等下,你们去哪儿了”
春见耳边一暖,白路舟俯首跟她说了句:“你很好,真的很好。”
酒劲上来,头有点晕,他双手撑在墙上把春见围在臂弯里,低头看她,语气中带着点儿不讲道理:“我知道你牛,但现在是我在雇你,所以我不让你做的事你就不能去做。”
不敢想。
白辛看不下去了,回头牵着自己的两条狗走到了前面。
她的未来还是一片迷茫,王草枝随时会打电话来问她要钱,春生可能下一秒就会再出状况,春来永远是她心头上一团浇不灭的火。
“如果没有搭建保护站,我是不会让你去的,何况,现在还下着雨。”
他几乎是不带半点温柔地拖着白辛往回走,边走边数落她:“你怎么能把那个蠢蛋一个人丢在那里,我跟你交代过不要擅自行动。这会儿她要是出事了,你看我怎么揍你。”
春见哭笑不得:“都说让你少看点电视剧了。跟你没有关系,大人的喜欢很复杂的。”
“我跟你之间除了工作就不能说点别的就没有一点私人情谊在里面”
春见点头:“那行,我走了。”
春见装傻:“什么”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信任,高大的树木落进她眼睛里,白路舟诧异的表情也落进她眼睛里。
枯枝被踩断的脆响从身后传来,春见没敢扭头,本能地咽了咽口水,全神贯注地注意身后的动静准备随机应变,但没等她准备好,两条半人高的阿拉斯加“刺溜”一下蹿过来,围住她,边摇尾巴边往她腿上蹭。
春见有点没法儿接话,背在身后的手中捏着她想了一夜才想出来的方案,但瞧他这迷醉的模样想必说了也是白搭,只好顺着他的话头:“酒的化学成分主要是乙醇,而大量乙醇渗于血液的话会……”
一开始她就认定春见的清高不过是手段,对白路舟绝对有所图。
“你……”
这明显的痕迹想要猜到是谁并不难,也不难分析出对方这么做的用意,只是春见并不在意,她现在只想完成自己的工作,然后离开。
白辛停住不走了,春见回头问:“怎么了”
春见显然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丰富多彩的内心活动,回到房间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去北边岩场的事。
白辛一手攥着春见的食指,一手牵着两条狗,仰着头看春见,觉得她好像不是很高兴,就用小手指钩钩她的手心。
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班长是替你死的”
“何况,你把白辛养得这么好。我从没见过有哪一个身体残疾的孩子像她一样活得开朗自信,充满活力。就算是正常的孩子,也未必能像她这样。”
白路舟咧嘴一笑,不正经:“承认喜欢我啦”
套完衣服,他又撩起自己的外套衣摆给她擦头发:“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在浪费你时间。你以为我不急但急有什么用像你这样不管不顾冒雨赶工,出了事怎么办”
那尊雕塑缓缓开口:“白路舟,你别喝了行吗”
春见倔强地回望着他,两人目光相撞,一个狂得肆无忌惮,一个傲得不动声色。
私心里,他虽然很欣赏春见,但白路舟是他多年发小,白路舟什么样子什么心性他比谁都清楚,当然也不容其他人去随意点评白路舟。
“我有什么好急的。如果非要说个原因的话,我是觉得白辛上学的时间的确该抓紧了。”
“和我没有关系。”
“你们俩的意思是,我一个搞地质的把自己困在这小树林出不去了”春见被他们的想法给震到了。
从小到大,春见都明白一个道理,如果做错了事,就要做件更有价值的事情去弥补。比如现在,为了稳住白路舟,在他开口责难她之前,春见马上报出自己的勘察结果:“有好消息,这边的石灰岩岩壁据我初步观察……”
白辛嘿嘿一笑,手忙脚乱地比画说她要去林子里遛狗,先一步溜了。春见这才反应过来,觉得白辛十有八九是在骗自己。
来回不过二十分钟,等她再次回到原地的时候,白辛和那两条狗已经不知所终。白辛听不到,她就唤狗的名字,但响应她的只有两边石壁的回音。
白路舟坐在人群中间摆手:“不行,我酒精过敏,”目光给了陈随,“你带着大家高兴。”
“她是我战友的孩子。”白路舟解释。
走到路的尽头,黑夜以沉默包容的姿态将一切揽入怀中。
春见心下一惊差点崴了脚,惊讶着强装淡定:“什……什么时候”
姜予是听出她话里的话了:“你觉得,你在浪费时间”
半掩着的门被轻轻敲响,春见在往背包里装东西没抬头,说了个“进”。
此时已经快走出林区,光线强了点,春见侧目,充满怀疑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那是落寞。
陈随眉飞色舞地刚准备应下,就被跟着一起过来的姜予是抢了话:“怎么,陈随好欺负”
“我爸没亲过别人。”
“和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春见没反应过来。
白辛比画:“天黑之前去的。我遛完小红和小黑出来没找到春见阿姨,我就回来啦。”
白路舟笑:“你是在安慰我吗”
春见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白路舟对习铮在林区抽烟时那强硬的态度,当时还觉得他有些太过严厉了,现在想想非常能理解。
见春见低头问询的目光,白辛松开她,将狗绳挂到手腕上,双手比画:“你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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