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信

    春见问得直接：“价钱呢”

    春见对张教授说：“不如，你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我自己问。”

    他没响应，在春见下车之后，一刻都没多留，发动车子扬尘而去。

    雨是在快到家之前停的，一路上车内沉寂无声，白路舟有白路舟的狂，春见有春见的傲。

    想想都头疼。

    老板问了句：“春见，回来了”

    白路舟指了指天：“你没看到马上要下雨了这地方鸟不拉屎的，你怎么回你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我跟人说得清吗”

    而另一边，春见已经率先“喂”了一声。

    另一边，白路舟对着电话说了句：“价钱不是问题。”

    白路舟掰着指头给她算：“说说你都是怎么忘恩负义的，九方山那会儿，是谁啊，钻进我脖子里取暖，你多重你知道吗还有你那包石头……我当初怎么不知道你就是个白眼狼。前两天在‘花干’你居然还装作不认识我，当众让我下不来台，你的良心呢现在又跑过来质疑我的教育方式，你凭什么啊”

    这小区但凡有安静的一天那就意味着留芳妈爸中至少有一个不在家，否则就会鸡飞狗跳。

    “不行，我不要，我跟她磁场不合，你再找。”

    “可……”

    信息来自白路舟，只有一个字：好。

    “什么”白路舟又有点想抱住她安慰一下的冲动，“分了你也不说。”

    他嘴角叼着一根没点的烟，一只胳膊夹着白辛，空着的那只手上还拎着沾满机油的抹布，烟灰色的衬衣，袖子挽在肘间，手臂肌肉扎实纹理匀称。

    春见心下叹息：“旅游杂志那边上个月的稿费发了多少”

    春见没接腔。

    “三千”春见眉头一皱，“他每周都回家，你一次性给他那么多干什么”

    春见点头。

    她干脆什么都不说，一声不吭地朝大马路走去，才走没几步就被人一把拽着领子给拎了回去。

    他不想用春见是因为他把那个项目看得很重，那关乎白京是否能够松口接纳白辛，他不想赌。

    不过，这会儿，白路舟没工夫揣测春见的心理活动。

    正说着，有人拎了一袋水果从后面走来，“啪”的一声将袋子放到春见面前的桌子上，大大咧咧地喘着气：“老爹，给我也下一碗，饿死我了。”

    春见尴尬一笑。

    这边刚挂了电话，张教授那边的短信就来了。春见选中信息上的号码，想都没想直接按了呼叫，拨出去的那一刻，陌生号码自动变成了备注为“法拉利”的一串数字。春见一惊，来不及挂掉，白路舟那边手机也是一振，接着“春五岁”就跃然屏幕上。

    留芳很快总结：“真是应了我们斯泰的那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就这么别扭地一路走进厂房，白路舟还没松开她。

    “干什么你那钱不就是给家里用的吗我怎么用你还管上了他正长身体，不得吃好点儿你是姐姐，这也要计较哦，对了，网费该交了，你还有钱吧”

    “什么找不到，她就是最优秀的那我不要最优秀的，我要次优秀的。”

    俩人抬头，目光相撞，脑海里十万个为什么夹着“孽缘深重”四个字，闪闪而过。

    春见转述他的话：“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春见给她倒了一杯水，伸手从袋子里摸出一根香蕉，剥了皮塞嘴里：“你这打哪儿回来啊”

    隔着电话，能听到张教授那边的风声、雨声和车声，还有他那略显苍老的疲惫声：“我刚和法学院新来的姜教授见了一面，他有个朋友做户外运动，想找个人帮忙勘测下路线，你有兴趣吗”

    春见回得很客观：“那会儿是你说不要我报恩的。前两天我没装，我近视。现在也不是在质疑你的教育方式，就是觉得白辛还那么小，看《回家的诱惑》不合适，当然了要是你觉得合适那就合适，毕竟她是你女儿不是我的。我只是客观地插一句，‘小溪流’是专业的特殊儿童教育机构，对白辛的教育会有帮助。”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了，春见一抬头和刚刚从网吧回来的留芳撞了个正着。

    留芳后来又说了什么，春见没印象了。

    “还是要来的。”

    一边的春见开了口：“白路舟，你相信我，行吗”

    春见说：“来之前不知道你是白辛的家长。”

    “不合适”白路舟觉得有意思了，走近她，问得暧昧，“那电视剧十八禁了”

    “刚分。”再说，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王草枝一个“你”字出口后，愣是卡得不知道怎么接。

    安慰人不是他的强项，但此情此景他又不能无动于衷，那样会显得他很“直男癌”，只好清了清嗓子：“那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可别跟我说你就贪恋那一枝啊。我不会安慰人，你别再把我堵到死胡同，我这个人耐心有限得很。你先待着，等雨小了我送你回去。”

    第二天，留芳起床的时候，春见已经走了，茶几上留着一张银行卡和字条。

    小区楼下的店铺关了近半，还在开张的有留芳的“来上网吧”和一间正在开总结会的理发店。挨着理发店的小诊所已经关了灯、上了锁，旁边的粉面馆正在收桌椅。

    白路舟在一边擦车，看得好笑，挤对的话还没说出口，手机一振，姜予是来了电话。

    “什么”白路舟立马松开她，一副很有原则的样子，“谈了你不说。”

    春见走过去。

    厂外惊雷一声，伴着刺目的闪电在春见身后炸开，一阵风从门外吹来，掀起了春见脑后的头发，她的目光钉在白路舟身上，一句话都没说，却像是已经说了很多。

    春见算是想明白了，她跟白路舟之间道理讲不通，不讲道理她又讲不过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气谁。

    这荒不拉几的地方，一天总共也看不到几个人，说是路过的确牵强了些，但他能联想到“跟踪”，春见也是觉得他很人才了。

    “前五都没时间那……”他不好再退而求第六了，会显得没下限，“至少找个男的吧，我倒不是说歧视女同胞，就是……”

    化叔叔端着排骨粉过来：“两份不够了，你俩吃一碗吧。”

    白路舟猝不及防地回头，20世纪末建的工厂，有着高阔的顶梁和宽敞的大门。春见站在门口，身后是泼天大雨，黑色的夜，暖黄的灯光下，她身形单薄，话语却带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坚定。

    春见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她没告诉王草枝今天回来，想必王草枝也不会给她留晚饭。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说这些话，尽管不算客气，从她的语气中却让人听不出愤怒，只有无限的哀默心死。

    春见在楼下坐了很久，眼睛盯着三楼的窗口出神，渐渐地，不自知地湿了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三楼那个窗户突然亮了，灯光顺着窗户玻璃照出来，洒在她的脸上。

    门外一声惊雷劈下，春见一个激灵抖了一下，白路舟戏谑：“我以为学霸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呢你说你要是这么走出去，这会儿是不是该哭了”说话的时候，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管不住地往下移，有意无意地搔划着她的背。

    春见困意来袭，借了留芳的沙发，倒头就不清楚了，含糊着回了一句：“什么你们斯泰，人家承认了吗”

    “对嘛。”白路舟见她没推开他，就开始大胆起来，手移到她的腰间，蹭着那里的软肉，开始心猿意马，“就是要这样，偶尔示示弱才可爱，你整天跟个冲天炮一样逮谁炸谁，谁敢靠近你啊还没谈恋爱吧”

    他扔掉手上油腻的抹布，大步上前堵住她的去路：“你跑了大半个城是专门来给我找不痛快的完事后拍拍屁股就走，你怎么这么闹心呢”

    “也不是无所不能，”春见切入正题，“我来是想问下，白辛这两天怎么没有去‘小溪流’”

    她动了动眼皮，握在手中的手机振了一下，摊开，是一条消息。

    白路舟弯腰在一边的沙发上捡了一件外套丢给白辛让她自己穿，然后面对着春见说：“明天，来这里找我。”

    “王草枝，”春见耐心到了尽头，打断她，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冷冷道，“我读博士也好，博士后也罢，老实说，跟你、跟春来、跟这个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幼儿园你嫌贵，所以别人家孩子在接受学前教育的时候，我在陪你摆摊。小学，你给我伪造贫困证明，当然也不是伪造是真穷，所以六年你一分钱都没花吧从初中开始，你不仅没有花钱，还能从我学校拿钱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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