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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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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当照应她。原先住太学,如今大了,再和那些师兄弟住在一起不方便。我府里划个院子给她,日后下了学就回乐陵王府,总比住在外头强些。”忽而又一笑,“阿兄怎么问起这个来?”

    吉甫躬身道是,眼风狠狠地对那两个女孩扫过去。嘴里低叱:“还杵着?等着吃鞭子不成!”

    弥生倒也大方,垂眼上前长揖,“学生见过大王,大王安康。”

    慕容珩更惊讶了,愣在那里不知怎么才好。想了想,大概是刚才那两个歌姬的闲言叫她听见了,不由苦笑,“你是同情我?”

    一路说着过来,经过弥生面前停了停,其中一个女人偏头审视她,“这是谁?”看她一身青缘袍襦,因笑道:“究竟是男是女?样貌倒像个女郎,怎么穿着太学的衣裳?是跟着九王殿下来的?听闻九王殿下到如今还没娶亲,原来对弟子的挑选颇有见地嘛!”

    他拱手作揖,“阿嫂这一向可好?”

    他的眼睛很深邃,嘴唇却淡得发白。男人这样的面相,看上去像是身体上有不足似的。弥生作势往远处眺望,痛快呼出一口白雾,“风真大!殿下冷吗?”

    慕容琤笑道:“正是。”冲弥生递个眼色,“来见过晋阳王殿下。”

    弥生摆手不迭,“多谢大王好意,学生不会喝酒,一喝酒就上头。”

    慕容琮和以往不大一样。从前兄弟聚会时,看上哪家的女子,不论大姑娘小媳妇,从来没有避讳。这趟却怪了,表现得很是从容稳重,这点叫他看不透。晋阳王一向不拘小节,想来不单是因为谢家女儿的名头……莫非是一见钟情?他险些为这个想法失笑。慕容琮是情场老手,可能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失魂落魄吗?若真能这样,倒是正中他下怀了……

    慕容珩点点头,“你家夫子今日也来探望晋阳殿下?”

    慕容琤是男人,男人最明白男人的心。这样举世无双的容貌,但凡是个人都不愿错过。他坐在官帽椅里,搁在膝头的两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脸上却是如常的,淡淡道:“刚满十五,前两日我去了趟陈留,就是参加她的及笄礼。回来的路上投宿在汲郡驿站,才得知了阿兄在太行遇袭的消息。原本昨日就要来的,碍于回城太晚,这才等到今日。”

    慕容琤敛袖而行,问那内侍:“大王眼下可好些了?”

    他和她的六兄谢允有些相似,都很谦和。一句话出口前要再三斟酌,唯恐刺伤了别人,却反而莫名落了个雌懦的名声。她欣赏这样的人,君子如玉,有思想,不一定要表现在言行上。

    弥生望望夫子,陌生男子随意问年纪是不合规矩的。她不好回答,也不想回答。

    吉甫道:“这会儿也在园子里,刚服侍大王用过药。”

    吉甫唯唯诺诺,“殿下这是折煞小人呢!小人是做奴才的,能有什么福泽。只盼着大王好,小人在边上尽心服侍着,就是小人上辈子修来的好运道了。”

    慕容珩哦了一声,踅身对吉甫道:“你不用跟着,我过会儿再进去。免得撞上他们喝酒,我清早上不爱这个,去了反倒扫兴。”

    这个怎么说呢,说她和广宁王闲聊了几句,夫子误认为她瞧上了广宁王,所以大发雷霆?她搓搓手,有些难出口,踌躇了下才道:“都是我的不是,是我疏忽了,惹得夫子不快。”庞嚣除了叹息,也找不到别的表达方式了,往高楼方向抛了个眼风,“夫子在正衙里,我着人备茶水来,你送进去。”她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讨价还价,后来也硬了头皮。反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能躲到天上去吗?

    她哑然,夫子和广宁王不是一母同胞吗?别人取笑他便罢了,怎么连自己兄弟都瞧不起他?她怔怔的,“夫子,二王殿下这样不堪?”

    “大兄怎么自己出来了?”他看看琮的腿,“眼下怎么样?还疼吗?”

    事情似乎是一步步朝着他设定好的目标发展,但是他却变得三心二意起来。奈何他不是个情感控制理智的人,也只一霎儿犹豫,随即便顺水推舟,一手把着斟壶添酒,嘴里应道:“她年纪还小,听她自己的意思,大约是想再过两年。怎么?阿兄这里有好人选吗?”

    弥生不知道,自己和一个近乎陌生的人,也可以聊得很家常。

    他没有理她,对慕容珩拱手一揖,“二兄也来了,真巧。”说着视线落到他手上,越发感到奇怪。再看弥生两手,手指冻得红红的,指尖有一小截露在广袖外,像颗半熟的樱桃。

    他讶然,复一笑,“哪里有男人戴暖兜的,多谢你的好意。”

    正盘算着,头顶上飘下来一声冷哼,“你倒是同谁都有话说,这个二王怎么样?你们说了些什么?”

    慕容琮显然也不愿过多提及,拍手唤人,吩咐道:“去备桌酒席来,我与九王爷畅饮几杯。自从受了伤,好几日滴酒不沾,简直闷得要发疯了。今日便耽误一回你做学问的时间,咱们兄弟好好聚聚。”

    慕容琤看他一眼,半带玩笑道:“几日不见管事,福泽越发深了。”

    “殿下独个儿来的?”她仰脸笑了笑,“还不出太阳,连着四五天雨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广宁王慕容珩。

    慕容琮猜忌心重,如今受了重伤,在他看来那些虎狼兄弟个个都很可疑。个个为了争夺皇位,都存着心要害他。所以不待见众人是很正常的,横竖他是嫡长,就算再孤高,旁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梅林的这条路上只剩她和广宁王,这位王性子淡,不是锋芒毕露的那种人,和他独处并不觉得压抑。弥生想起刚刚听来的消息,再看他委实是瘦,气色也不大好的样子,心里可怜起他来。

    “谢家是什么打算?及了笄,怎么还叫出来呢?如今住在太学里?”

    她走得实在是慢,他不得不停下步子,不耐道:“你可走得动?可要我叫人来抬你?”

    这下她不大好意思了,想想为了她一个人,叫大家跟着提心吊胆,横竖是说不过去的。她垮着肩,只好应了声:“阿兄别说了,我回头就去。”

    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尤为动人,慕容琮瞧得有些发愣。等她出去了方对慕容琤道:“以往只听说,并没有见过,我竟不知道你门下有这样的宝贝!我问你,她可曾许了人家?”

    弥生道是,“这会儿正吃席呢,我闲着无聊,夫子就打发我出来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的暖兜道:“那这个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跑到人家手上去了?我常教你要自省,你是女子,同那些师兄弟不一样,可你何尝听进耳朵里去了?你爷娘将你托付给我,我总要交代得过去才好。如今这么糊里糊涂的,哪天同人私订了终身,只怕我还蒙在鼓里!”

    慕容琮倒不说话了,夹了口菜,半晌才道:“谢家的女儿不好乱配人吧!”言罢半带着笑意看他,“你这个做夫子的,将来少不得要多留心。”

    庞嚣点了点头,“夫子叫在官署里拨个屋子给你,你下了学,读书写字都在那里。”

    “前头在晋阳王府出了什么岔子?”庞嚣站在檐下,掖着两手,皱着眉头问她:“是你闹的,还是晋阳王那里怠慢了?”

    到了太学门前,自有人来接应他们。他强迫自己不回头,快步进了牌楼里。庞嚣没来得及跟进去,有些莫名地往后面辇车上看。弥生蔫头耷脑地下来,拉长个脸,满是不痛快的神情。庞嚣知道,这师徒两个大概又为什么事起了争执。只是奇怪,夫子向来稳如泰山的人,心理也足够强大,近来不知哪里不对,情绪常常失控。他无奈打量弥生,人大了,也更会惹是生非了。

    驾车的小子打起了门毡,慕容琤正要上车,听她这话停下来,转过身道:“是真的没有想法?别拿我当孩子哄,你们相谈甚欢,不是吗?”

    女人对弱者天生就有一股保护欲,她生活在男人堆里,也不像别的女孩子那么多忌讳,没什么头回见面要矜持之类的自觉。他是温润的人,似乎不会对谁造成任何伤害。她自顾自把暖兜摘下来给他戴上,指尖触到他的手背,确实是冷的。她说:“殿下要仔细自己的身子,怎么连大氅都不|穿呢?会冻出病来的。”

    弥生脸色有点发绿,自发地目测她和广宁王的距离,还好吧!三尺半肯定是有的。可是听夫子口气,还是不怎么满意似的。这样可就难办了,她一个大活人,周围又都是男子,到哪里都是和郎君们打交道。话要说吧?眼神要有交流吧?这不许那不许,她左右思量,真是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庞嚣领着她进大门,过了石碑往前是牌楼,官署就在牌楼那头。高高的方砖台基,木柞结构的建筑。白墙灰瓦,大红抱柱,一派煌煌之气。边上另有左右耳房,略小些,直棂门窗,也是工整威严的。

    慕容珩是个老好人,脸上永远是笑吟吟的,“我才进园子就听人说起我,能充当谈资倒也不错。”转过身看了弥生一眼,“我知道你,你是九王的女弟子,是谢道然家的女公子。”

    慕容琮探手抚了抚右腿,“究竟是谁,我心里也有七八分把握。只是如今尚未证实,也不好信口开河。”

    不管暗里怎样鄙薄,人家终究是王。那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欠身福下去,“广宁王殿下长乐无极。”

    慕容琤嗯了声,“其他王可都来过了?”

    她木讷地仰头看他,夫子眼神里满蓄着风雷。她胸口突突直跳,“不怎么样啊!广宁王殿下很和气,同我说太学里的课业,还谈了两句老庄……夫子不高兴吗?”

    正要吵起来,后面匆匆来了个人,身上也是亲王的绯衣金带。身量高高的,不知怎么却显得有些孱弱。白净的脸,五官极周正,看人的时候和别的慕容家男子不同,不那么锐利,也没有锋棱。目光像水,含蓄而柔软。

    弥生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只对慕容珩俯身作揖,“学生拜见大王。”

    慕容琤道:“伤了右腿,想是没有大碍的。知觉还有,也能勉强下地了。不过熬些痛,过几日大约就好了。”他冷冷瞥了弥生一眼,“二兄怎么和劣徒遇上的?”

    慕容琮点点头,“劳你记挂着。”又看弥生一眼,“我记得十一王妃好像也是谢家的。”

    慕容珩嘴角仍旧挂着浅浅的笑,“我正想去园子里,恰巧就在这里遇上了。你这是要走了吗?”

    慕容琮一哼,“怎么能不疼!那几个贼子冲着要我命来的,这一刀若是换成脖子,现下八成出完丧了。”他转过眼看那两个侍立的婢女,胡乱摆了几下手,“换伶俐些的来,没一点眼力见儿,差点害本王的腿又断一回!”

    慕容珩谈吐很儒雅,说什么都留着点余地。比如谈起老庄,其实有些地方是不赞同的,但是不会直接表明。不过含糊地说“不怎么妥帖”“好像有些出入”,模棱两可。虽然消极,但不让人讨厌。大邺的郎君们太注重个人魅力,往往为了追求突出,故意表现得特立独行。也许文人圈子里吃得开,但奓了一身的毛,总有种薄情疏离的感觉。

    她闷声道是,暗里只叹,如今好了,真正活在夫子眼皮子底下,须臾都离不开了。她打心底里怵他,这种怵很奇怪,就是害怕看见他。倘或以后朝夕相处,她大约会变成木钝钝的傻子。然而没办法,她哪里有挑拣的余地!夫子怎么安排,她照着办就是了。

    “广宁王殿下还未曾。”内侍又压了压嗓子,“大王心里不痛快,来过的一个都没给好脸色。不过敷衍几句,便草草打发人去了。”

    慕容琤打量她,她紧咬着牙关的模样像要上刑场。才想同她说话,里面幔子一掀,出来位云髻高盘的丽人,穿交颈裲裆,束鸳鸯抱腰,挑金绯缘的纤髾逶迤堆叠,更衬出灼灼的华美来。

    弥生怏怏红了脸,“学生没有这个想法,夫子误会了。”

    吉甫是个滚刀肉,大脸笑成了花,见缝插针地献媚,“都是小人分内的事,小人万万不敢邀功。横竖九殿下知道小人的孝心,就算将来大王叫小人去刷茅房,还有殿下记着小人的好呢!”

    内侍道:“大王回府第二天来过,也没坐多会儿,借口营里操兵就走了。”

    “自小爱哭出了名,长成了还是个老实头儿。不是我说,那广宁王妃也忒犷悍了些,哪里有这样对夫主的?说恨起来不叫他吃饭,怪道那么瘦,瘦得像个蚱蜢。”

    “六王什么时候来的?”他边问边回头看,总担心她恍神走丢。时不时地关注下,见她跟在后头才放心。

    她作了一揖,“多谢大兄。”

    慕容珩背手和她在甬道上缓缓地踱,“总是这两天吧!但愿早些放晴,再这么下去秧苗冻死了,庄稼要影响收成的。”

    车轮滚滚,心头的火气一拱一拱地冲得胸闷。他直着嗓子长叹,她含泪的模样总在他眼前晃,搅得他心神不宁。半晌逐渐平息下来,又开始反省,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就算不懂事,也是因为年轻的缘故。他这样严厉地一通指责,又捎带上了私订终身之类的话,现在想起来,的确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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