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严争鸣:“嘘,没事,看着。”
唐轸闻言目光一敛,落在韩渊身上,慢吞吞地说道:“韩渊,修士需要谨言慎行,有时候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你可要想好了再出口。”
说完,尚万年忽然一步上前,几乎撞在程潜身上,他一把拉住程潜的胸前衣襟,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好像两口阴森的黑井,一眨不眨地看着程潜。
程潜眉头紧锁,心里老大一个疙瘩:“他对我说过,想将韩渊保下来,将他关押在扶摇山上。”
水坑:“我也去!”
落日余晖,此事尘埃落定。
这白虎山庄的老匹夫,要么不露面,露面就这么刁钻。
韩渊面带冷笑地看着他。
他正想问“听乾坤”究竟是什么东西,尚万年便退后两步,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纪千里负手上前,瞥了一眼树上的程潜,说道:“扶摇派乃是韩渊师门,就算严掌门高义,不会徇私,你们这样不也相当于陷人家于瓜田李下吗?不妥,非常不妥——是不是,程潜小友?”
可他话没说完,那八卦盘已经径自绕过了韩渊。
能让他活着赎罪,已经是网开一面,无论是关在扶摇山,还是令他镇守南疆,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这位尚庄主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水浑了,自然有人要摸鱼,图穷了,自然有人要匕现,我看恐怕要变天了,你可要小心。”
唐轸眼角微微一跳。
众人在下面议论纷纷,谣言说这白虎山庄庄主当年为了除魔身受重伤,这么多年一直闭关休养,白虎山庄大事小情一概交给门下长老,活得十分苟延残喘。
水坑没心没肺地跟上,看起来还挺美,高高兴兴地说:“大师兄,四师兄这是可以回家了吗?”
这时,有人在他耳边说道:“你怎么又认识他?你怎么认识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人?”
扶摇派入誓的一瞬间,韩渊身上就有了入誓的标志。
程潜隐约感觉到场中暗潮汹涌,却一时看不出来龙去脉,便没有吭声。
白虎山庄庄主名叫做尚万年,除了个别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比如程潜之类——大家都知道。
程潜道:“他们要去找噬魂灯,我跟他们走一趟。”
纪千里沉默了一会,一字一顿地说道:“卞兄,人死不能复生,落入偏执,于修行不利,你该感觉到了。”
他语气毫不客气,近乎是针锋相对的质问,场中一片寂静。
程潜低声道:“我在明明谷外见过他,不小心让他跑了……难不成他真的已经练成了噬魂灯?”
此时,韩渊没有一点被强迫入誓的愤懑,他蓦地抬头望向树冠上的严争鸣,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程潜:“……”
当然有印象,印象太深刻了。
水坑:“那不是挺好的吗?”
严争鸣的眉毛快从脸上飞下去了,郁闷地嘀咕道:“不速之客,我同意了吗?”
可他忽然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当天夜里,程潜没有睡,好不容易摆脱了严争鸣的纠缠,在清安居幽静的院落中打坐入定。
他完美地曲解了纪千里的话,而且曲解得似乎还很有道理。
程潜心里“咯噔”一声,他固然不愿意用怀疑的心揣测唐轸的用心,心里却隐约有些别扭起来。
程潜却暗自叹了口气,心里空落落地踏实了下来。
“至于你——”他扫了水坑一眼,不客气地呵斥道,“跟着起什么哄,闭上你的鸟嘴!”
这种古怪又没用的东西,一听就是李筠的杰作。
可这话没人敢当面说,那可是四圣之一。
严争鸣一脸怒色地看着他,可惜,程潜静静地看他两眼,他那天大的火居然就烟消云散了,严掌门没绷住,眼神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他不得不动手将程潜的脸往旁边一掰:“看那边,别看我。”
严争鸣勾着他腰的手一紧:“你怎么当时不说?”
他说完一招手,那见证过一次血誓的八卦盘便径直飞入了他掌中,纪千里含笑朝周遭看了一眼,说道:“血誓是我提的,魔龙师从扶摇派,还需请严掌门代表门派与我一同入誓言,若日后谁对魔龙徇私,就让谁的门派衰微难救、血脉断绝——诸位想必都没有意见吧?”
韩渊方才那句话未必是出于本心,他可能只是为了一时痛快,习惯性地挑衅一下,可唐轸这句警告一出口可不一定了,韩渊那心魔受困于“被人摆布、情非得已”几个字,最听不得激将和威胁,被唐轸这么一问,指不定他真就能指天立誓要偿命!
可如今看来,此人非但没有一点要灯枯油尽的意思,反而十分活蹦乱跳。
韩渊总觉得此人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某种古怪的惋惜,活生生地被他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唐轸敛去脸上一切喜怒,紧绷得像个木头人。
他这姿势太过暧昧,下一刻,一只手凭空插了进来,将程潜往后一带,轻巧地推开了尚万年。
白虎山庄庄主突然现身,出乎所有人意料,连唐轸一时间也捉摸不透他的来意。
突然,清安居的院门被人用力推开了,程潜一睁眼,李筠面沉似水地站在门口:“大师兄呢?”
韩渊盯着那个标志,整个人已经呆住了。
严争鸣皱皱眉,自言自语道:“唐轸又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这么一打岔,纪千里终于抓到了机会,对卞旭道:“你们玄武堂位于极北冰原,跟南疆隔着十万八千里,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不知道玄武堂管不管中原动荡呢?”
也就是说,他手背上那个莫名其妙的耳朵果然就是“听乾坤”,程潜一皱眉,他确实没有告诉过别人,可那日向唐轸提过一次,唐轸会不会怀疑什么?
尚万年“哈哈哈”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刚好回答了他这句话。
这……
李筠:“白虎山庄那个尚庄主死了。”
“不错。”纪千里道,“我此番特地前来,就是想告诉诸位,消失百年的噬魂灯重现人间了。”
纪千里笑道:“这个简单,唐真人怎么忘了呢,你那个盛放血誓的八卦盘不是还在吗?咱们既然可以立一个,自然也可以立另外一个嘛,不但可以让魔龙立,也可以将我们……严掌门他们一并叫进来,大家好好商讨商讨条款——唐真人上个月在此地立下十五之约,韩渊本可以脱走,却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坐了一个月等着诸位发落,难道还说明不了血誓的作用吗?”
果然……韩渊自困十方阵残址上的时候,大师兄恨不能天天下雹子砸得他满头包,哪会好心好意给他准备避水珠?
否则别说那些仇家债主不答应,就是天道因果也不会坐视。
程潜:“怎么?”
此言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众人当场炸开了锅。
程潜听见他的神识森然道:“听乾坤早年被人伪装成一块灵玉,流落江湖,理应没人认得出,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落到你手上,既然是天命……唉,别让任何人知道听乾坤在你手上,切记。”
程潜一愣。
一直以来,掌门师兄竟没有将他逐出师门,他竟然还是扶摇的人!
程潜的手自霜刃的剑鞘上掠过,不到证据确凿、水落石出的最后一刻,他都愿意原谅唐轸一切隐瞒,不想怀疑他任何事。
程潜一回头,见他那大师兄先是无视了众人给他留的首座,自己跑去搭了个石芥子,这会儿石芥子也不待了,堂堂一派掌门,跑到树上来抢着做猴子。
他话音未落,韩渊已经做出了发誓的手势,正要开口,神色却忽然一变,他整个人好像被冻在了原地似的,嘴张了几下,没发出一点声音。
严争鸣看了她一眼。
卞旭乍见故人,先是一愣,可是随即,他心情又多少有些复杂。
程潜:“庄主留步……”
水坑接收到威胁,忧伤地将她的鸟头转开:“哦,没事了,此活物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