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嗯？”

    付封只是略略点头，继续看手上的文件。

    舒曼也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震得人发麻的东西，说道：“好像……是我的暑假作业。”

    付希安等她头转回去，唇角才微微勾起，小姑娘这次很乖，没忘记给他一个正式的介绍。

    说完起身往门口走去，“我出去走走，你去忙吧。”

    舒曼的下巴抵在书包上，瓮声瓮气地道：“可你……说没空……”

    两位同志拉开易拉环正准备干杯的时候，有人按响了门铃。舒曼去开门，第一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等看清来人，神情从惊讶到开心，然后才意识到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不自觉地吞咽，那口酒流淌进胃里，那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烈日下半个多小时的运动量，已经让她的唇有些干燥，付希安盯着她，突然俯下身。舒曼只感觉到有人替她遮挡住了大片的光芒，下一个意识，便是唇齿在纠缠，她的和他的。付希安轻抬着她的下颚，舌尖按着她的唇形，描绘了一圈才离开，答道：“好。”

    舒曼握着手机，喃喃道：“付希安。”

    舒曼：“沈蓉……我得回去看着她。”

    他问道：“怎么没开灯？”

    舒曼小声辩解：“天热，不用。”

    三人回到包厢，舒曼发现里面多了一个女人，就坐在叙诚的旁边，长得并不算美，但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若她穿军装，一定英姿飒爽。舒曼回头看了眼沈蓉，没什么异样。饭局开始，四人都是旧识，聊得甚欢，话题差不多都是股市投资一类，舒曼不太感兴趣，脑海里自动回放着刚才的场景，她一直在自顾自地琢磨着猜想着，如果没有被打断，他的回答会是什么样的？

    付希安跨步进门，顺手拿走舒曼手上的易拉罐，转进客厅，问道：“是在喊我？”

    “既然你也考虑过这个项目，嘉琦那个丫头说能做，你不妨和她多沟通下，说不定真的能成。”

    “刚刚想说什么？”

    沈蓉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走过来，狐疑地看着他们。舒曼回过神来：“噢，我忘了包厢号……”

    虽然老大没有明说过，但身为秘书，有时候需要帮他过滤信息，几个月前他的手机上频繁出现一个叫舒曼的女生名字，后来某一天他突然严令禁止他翻看他的手机，这个节奏，不用想基本就是谈恋爱了。

    沈蓉见她一脸郑重，半信半疑地去拿手机，十秒钟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脸惶恐地问道：“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这种懒散的沉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医生宣布沈蓉痊愈的那天，为了表示庆贺，两人路过便利店的时候，顺便买了两罐啤酒。

    “没。”

    沈蓉的眼睛里分明打着两个大大的问号，舒曼正想着要如何组织语言，尽量在一句话以内解释清楚她和付希安现在的关系，旁边就传来他的声音：“别愣着，粥会冷，都过来吃。”

    “就一个汉堡？”

    爆米花这东西，他还真的不喜欢吃，无论是口感上的甜味还是行为上的幼稚，他都不喜欢，但是小姑娘回喂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张嘴了。

    舒曼将桌上的矿泉水拿起，拧开，递给他：“喝水。”

    舒曼的思维已经停顿，脑力消化已然跟不上眼前的变化。付希安挑着眉，问了句：“不愿意？”

    付希安提了一口气，道：“爷爷……”

    “大概就是……负心汉之类……”

    自从付希安接手公司以后，付封的权力就慢慢下放，虽还挂着董事长的名，但基本很少来公司，像这次急召他回来，亲自等在办公室的举动，倒还真是第一次。

    舒曼捂着脸，哎，刚刚那一桶爆米花，几乎都是以某种方式吃完的，嘴巴会变成这样实属正常。

    付希安看着已经彻底愣怔在原地的小姑娘，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乖。跟着我走。”

    付希安点点头，推门进去。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手里正拿着一份文件在翻阅，付希安走上前，道：“爷爷。”

    “墙？”

    舒曼再一次确认：“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声音轻轻的，好似要被淹没在这车水马龙的喧闹里。身前的人，没有动。

    “……”

    舒曼还想问什么，沈聿突然走了过来，面有愠色，舒曼很自觉地退到一旁，付希安正好站在门边，将她一手拉了过去，揽在怀里，说道：“我们走。”

    付希安没有多说，可凌玿是多聪明的人，就这点事老爷子还亲自出马，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嬉皮笑脸地问道：“太上皇给你指婚了？”

    伦敦那边的项目还未结束，这次他是被急召回来的，今早下了飞机，还是先让司机拐去了舒曼那边，凌玿自己打车先回的公司。

    舒曼示意她说下去，“怎么个为了我呀？”

    贺云岐走上前，将她的手拿下来，问道：“你怕什么？”

    “……约你喝咖啡……”

    听到这里，付希安就起身往外走了，凌玿追过去：“喂，要去哪啊？我还没说完呢。”

    舒曼有些发晕，听到他用低沉又似调笑般的语气问话，整个人埋在他的胸前，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声。突然一阵嗡嗡的，像是手机振动的声音，从他的胸膛前传出来，付希安问道：“什么东西？”

    付希安将毛巾挂在她脖子上，帮她擦完额头上的汗，问道：“是在这里洗，还是回去洗？”

    她说完就要离开，付希安顺势一搂，将人按回了怀里，原来他的小姑娘，是这样撒娇的。

    付希安看过去，没说话，只是略略颔首。舒曼想了想，伸手挽住他的臂弯，才道：“贺教官，这是我男朋友。”

    “啊？”

    现在，身上不但黏糊糊甚至似乎还有汗臭味？舒曼懊恼地洗完澡，走到大厅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付希安，倒是门口走进来一个老熟人。

    “不是。”

    她下意识地问：“回哪里？”

    “哪一句？”

    舒曼微愣：“还好。”

    球馆内的浴室里，舒曼站在镜子前，才发现身上的运动服整个后背几乎湿透了，这些运动量对于念了三年警校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这是她生平的第一次约会啊。

    “走路？”

    她眼皮跳了下，知道绕不过去了，低着头轻声说：“想……你……”

    付希安的声音依旧清冽好听，问道：“还没到家？”

    左前方那对，已经换成嘴对嘴投喂了，舒曼惊得立马移开视线，付希安抬眼看过去，瞬间明白他刚刚没听清的话是什么，于是伸手拿了一颗，喂给身边的小姑娘。

    两人面对面落座，付希安也拉开椅子，就坐在舒曼旁边，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沈蓉瞪大了眼，手一滑，勺子“当”的一声撞到了碗边。付希安带来的是宝记的砂锅粥，这家店在城南，离这里半小时的车程，若遇上早高峰，来回起码是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这个粥吃起来香滑绵软，是沈蓉的最爱。以前她馋的时候，每次都会求着沈聿给她跑腿去买，此刻，她却没半点想吃的心思。付希安今早完全是想着，两人既然是好朋友，饭菜的口味上应该是差不多的，此刻身旁的人，倒也吃得认真。付希安问道：“吃得惯吗？”

    凌玿适时地闭了嘴，识相地不去触老虎须，摸了摸鼻子准备撤，身后的人突然开口问道：“城北的贺家是不是有个儿子？”

    沈蓉：“就……摔了一跤，骨裂了一下……”

    付希安笑着看她，舒曼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双颊瞬间滚烫，一路上再也不肯说话。两人吃了午饭，快进电影院的时候，付希安突然接到沈聿打来的电话。

    她有些惊慌，微微闪躲，他的手已经伸到她的脑后，往前压了压，唇与唇的碰撞，轻软的，温热的，带着悸动，合着心跳声，让那些原本潜藏在心底的欢喜，瞬间化了开来。

    “如果睡不惯这儿的床，我让人另外安排房间。”

    等舒曼回来，沈蓉看着面前的饭盒，拿筷子拨了拨，问道：“这是什么？”

    付希安的举止这么亲昵，舒曼根本受不住，何况贺云岐还站在眼前，最后只好听话地逃走。

    “嗯？”

    第二天，沈蓉和舒曼是被门铃声吵醒的。昨晚一个是宿醉，另一个是整夜睡不着，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睡不着的那个终于也开始困了，两个人一早上睡得昏天暗地。门铃声响了足足十分钟，才成功将宿醉的人吵醒，沈蓉从被窝里爬起来，头痛欲裂，跌跌撞撞地去开门。付希安进来的时候，沈蓉愣怔在了大门口，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糨糊糊住了一般，正不知道该怎么问他为何出现在这里时，舒曼突然睡眼惺忪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嘴里还嘟囔了句：“谁呀？”

    沈蓉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哎，你说我现在这么惨的样子，要不要真去抢个亲，让自己受的伤来得名正言顺一点啊？”

    “真的，你最好去看下手机的记录。”

    舒曼：“不好吧？瘸成这样抢了也跑不远。”

    他很清楚，小姑娘是个收不到激励反馈就会退缩的人，就像上次那样，所以他直接低头吻住了她，原本黏黏甜甜的东西，吻着尝到却是另一番滋味，良久，他才松开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我更喜欢……这么吃。”

    舒曼这才想起，她的背包留在了他后座，走的时候兵荒马乱的，根本没想到这事。舒曼拿了钥匙下楼，付希安的车就停在路边，走过去，隔着玻璃窗看到他正在打电话，她就站在车旁等。车窗突然降下来，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上车”，舒曼有些疑惑，但还是绕过去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大约过了两分钟，他才收了电话。“那个……”

    付希安就坐在对面，也不催，气定神闲地等老人家开口。十分钟后，付封将手上的文件递过来，说道：“这份企划书，你看一下。”

    舒曼点头：“嗯，你有事，快去忙，这几天我都在这里陪她。”

    付希安终于听懂她在说什么了，问道：“什么时候？”

    门口的两个人同时看向她。舒曼停在房门口，等揉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时，突然大叫了一声，转身就跑回了房间。沈蓉是从会走路起，就跟在付希安和沈聿屁股后头跑的小尾巴，根本不需要往他们心里硬塞形象这个东西，可舒曼不同。房里的人，呆呆地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沮丧着脸，短发凌乱地堆着，眼角似乎还挂着眼屎？简直是检验男票是否是真爱的最佳时刻，可没有哪个女生真的愿意用这种形象去检验。

    “呃……”

    “我想啊，要是没了我，这个暑假你可怎么过，所以为了你，我爬了出来……”

    付希安脚步一顿，侧过身，指着他道：“明天上飞机前，记得去买件白衬衫。”

    光线明暗变化着，付希安看见她发丝有些乱，想帮她捋一下，舒曼以为他又要亲上来了，慌忙抓着他的手，几乎是低喃的声音，说道：“电影开始了……”

    付希安略过这个问题，问道：“刚才有吃饱吗？”

    舒曼伸手挡住眼睛：“那换我变成瞎子好了，快走快走。”

    舒曼立即转身往洗手间走，站到镜子前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嘴唇有多红，还有些微微的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亲出来的，有些画面，就那么不可阻止地在脑海里回放起来。

    “你先别管，等沈聿将她修理完了，会交给你照看的。”

    刚才的饭局上，她不敢看他，几乎是埋头吃的状态，虽然中途就带着沈蓉回来了，但也算吃到六分饱。付希安：“系好安全带。”

    虽然就目前来说，她没有任何约会的经验，但也道听途说过，正常路线不应该是化好妆选条漂亮的裙子美美地吃个饭看场电影吗？

    她点头：“好，晚上我会看着她的。”

    “No，窗户，纵身那么一跃……”

    人生难得几回借酒消愁，她哥那个闷葫芦不会那么快就回去告状吧？“不是。”

    “嗯，早点睡，有事给我打电话。”

    舒曼抬头看着他，眼神太亮，付希安捏着她的手腕，来回摩挲了下，手指掠过手环屏幕，忽然它就停止了振动，他问道：“我们回去？”

    付希安斜睨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老大，你谈恋爱的事不会被老爷子发现了吧？”

    “付希安。”

    沈蓉翻了个白眼：“我也不问了，请主动向组织交代情况。”

    车多，路况一般，他随口应着，开出一小段路后，才将车停靠在路边，“想说什么？”

    两个人隔着座位，姿势并不太好，唇齿间的纠缠还在继续，他的手突然往下移，搂住她的腰，往前带了带，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双手就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沈蓉的状态有些糟糕，舒曼不想留她一个人在家，便硬拽着她一起来。两个人对战付希安。沈蓉知道他的实力，热完身就做好了“抗战”的准备，结果开局下来，付希安完全在照顾舒曼的体能，打得柔情似水。原本郁结的心情，想着打球可以发泄一下，结果作为灯泡的某人被两人秀恩爱刷了一脸，然后直接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沈蓉简直在倾尽毕生所学，向付希安下手，站在对面的男人弯着腰眯了眯眼，到第三局，灯泡妹哭着给沈聿打电话申请，快将自己领走。场上终于只剩两个人。正值酷暑，这样的气温，光是在球场上站一会儿都能汗流浃背，何况还打了几场球，付希安看着小姑娘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将椅背上的毛巾递给她，问道：“还打吗？”

    “那……是我妈？”

    付希安：“她在闹？”

    付希安换了个姿势，手搭在她的腰上：“好。”

    沈蓉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付希安将啤酒往餐桌上一放，问道：“谁买的？”

    身旁的人有对幽暗深邃的双眸，舒曼瞬间像是被勾了魂，突然觉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后直接忽略了沈蓉的求救信号，跟着付希安扬长而去。

    她刚想再去找床薄毯子备着，手机突然响了，是付希安打来的。“睡了？”

    “……”

    贺云岐看着她一副诚惶诚恐退避三舍的模样，笑道：“这是要我把自己当成瞎子？”

    舒曼还是注意到他皱眉了，睁大着双眼问：“是不是……不喜欢吃？”

    昨晚付希安走后，她确认沈蓉依旧睡得很安稳后才去洗澡，不过就是十五分钟的事情，等她拿着干毛巾擦着头发走进卧室时，发现醉鬼正在打电话。“我……到底说了什么？”

    车子到了小区楼下，舒曼拿好包，还有中途给沈蓉买的葡萄糖，磨磨蹭蹭地下车，车门开到一半又回转身，咬了咬唇，终于说道：“……我给你发过信息。”

    到了傍晚，舒曼回公寓收拾了些衣物去医院，付希安将她送到门口，揉了揉她脑袋：“我就不进去了。”

    “噢，忘了。”

    付希安笑：“嗯，你也是。”

    贺云岐拎着个健身包进门，舒曼见他走过来，立马后退三步：“教官，你快假装没看见我。”

    小姑娘乖乖地点头：“嗯。”

    舒曼：“可以说实话了吗？”

    付希安看了一眼前方，“你喜欢吃那种东西？”

    付封盯着他的神色，说道：“哦？你说说看。”

    心怦怦地跳。她仰着头，视线落在他的薄唇上，想看着它会吐出什么样的字眼来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可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他唇角微笑的弧度始终没有半分变动。“你们在干什么呀？”

    付希安的手移下去，捏了捏她软软的耳垂，声音放低放柔：“以后头会痛，快去。”

    付希安接过，认真翻阅起来，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道：“这份企划书做得很漂亮，只不过，方案不可行。”

    付希安看了一眼他身上那件花里胡哨的衣服，语气淡淡地道：“明天开始，上班只许穿白衬衫。”

    舒曼猛地抬头，看过去，被提问的两个主角正含情脉脉地对视着。舒曼偏过头去看沈蓉，她单手撑着下巴，像是脑袋太沉的缘故，整个人微微晃动着，脸红红的。

    一提到八卦，整个就戳到了凌玿的兴奋点，他坐下来跷着二郎腿继续说：“据说他是贺齐军结婚前的风流债，贺齐军有三个女儿，不过似乎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所以一直想将这个儿子认回来，可人家就偏不肯……”

    沈蓉直接扑倒在床上，将整个头埋在被子里，过了一会儿，钻出头愤恨道：“你没有阻止我吗？！”

    舒曼想了想，说道：“那个……昨晚你打过一通电话还记得吗？”

    舒曼进去的时候，电话已经进入尾声。“……”

    舒曼下车回到公寓，关上门靠着门板，脑海里都是今晚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幸福来得太突然，就会显得很不真实。舒曼狠狠地掐了下自己，想着或许是个梦呢，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了解多少？”

    付封点到即止，但言语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最坚固的合作方式，无外乎一种，联姻。付希安自然听得出来。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交到他手中。手机是翻盖的，付希安打开，手指动了几下，十秒钟后，还给她。屏幕亮着，停留在通讯录的页面，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的名字已经被改动了，舒曼盯着那三个字，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舒曼坐在床边，手掌撑着下巴，靠在隔板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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