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以，这世上Jolie只肯听一个人的话。付希安：“不是想进演艺圈吗？我把公司里最王牌的经纪都调来给你了。”

    舒曼在第三天清晨就出院了，贺云岐坚持让她观察一周，她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回到学校以后，才发了条短信告诉他。

    沈蓉很认真很正经地分析道：“满分1分25秒，你想想今天下午我帮你掐表的成绩，我估计……嗯，起码得提前一年喝吧。”

    “嗯？”

    小姑娘还是没反应。

    可这话她哪敢说出来？从小到大，艺术家妈妈对她是放养管理，几乎不闻不问，付钦国觉得亏欠她，留下的就只有钱，沈怡对她则是骨子里的厌恶，付封那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付希安真的把她当成了家人。

    下午的时候一直干呕，没有食欲，这会儿醒来倒是觉得饿了，医院里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沈蓉临走的时候大致描述了下位置，舒曼起身去觅食。

    舒曼：“他……是不是特别忙？”

    忽然有个念头闪过舒曼脑海，她想了想措辞，“你的希安哥，你家和他家很熟吗？世交？”

    付希安看着她，从刚才在车站小姑娘不肯接电话以后，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虽然他们只见过三次，可每一次，她眼神里的东西直白又热烈，那么明目张胆不懂得掩饰的欢喜。

    付希安看着她拿出手机，说：“沈蓉在楼上等你。我恰好路过，所以换我来接你。”

    舒曼被香味吸引住：“能吃关东煮吗？”

    “噢，那你快去吧，不好意思，耽误你了。”

    舒曼抓住了重点，诧异道：“这里是仁禾？”

    傍晚六点的时候，舒曼终于成功将她赶了回去，头还有些晕，干脆就睡觉，等醒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舒曼下车后才发现他们是在地下停车场，转过去，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坐进去。

    除了周末的假，她们班的中队长可不是个容易签字的人。

    此刻，那些被自己强压下去的情绪，突然全部冒了出来，在心脏周围翻腾着，心底酸酸的，涩涩的。“没空”两个字，那么干脆利落，所以，他一定是打错了吧？手机振动终于停了，舒曼拿着手机等了二十秒，再没动静，嗯，幸好没接，肯定是打错了，她将手机重新收回口袋。付希安坐在车里，看着对面站台上的小姑娘怔怔地盯着手机，可是一点接听的意思都没有。是把他的号码删了？以为他是广告推销卖房的吧。

    舒曼的心怦怦地跳，低着头右脚尖无意识地点着地，来不及思考，说道：“刚才忙没听到。”

    电话接通，只听一个清冽的声音问道：“怎么不接电话？”

    这个问题实在太重要了。贺云岐：“参照平时成绩。”

    “……”

    凌玿正端着杯茶润喉，听完“以后我哥娶了媳妇，你也代他洞房吗”这句话，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手背一抹嘴巴，直接掏出手机来拨电话，等一接通就说：“你家娇娇公主说你今天要不来她就咬舌自尽。

    舒曼分分钟想拿下来还给他。

    沈蓉拿着其中一本，咧嘴一笑：“哎，不是撞到了脑子吗？说不定转了性喜欢看了呢。”

    “教……教官，您还是说句话吧？”

    付希安停住脚步，一脸赞同道：“说得挺有道理，明天我让凌叔来接你回去，好好当个娇贵儿子。”

    舒曼看了眼付希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朋友、男朋友、同事、同学……所有社会关系里的词，他们之间好像一个都搭不上。

    这些可全是披着教科书皮的少女漫画啊，她可不敢让教官随便碰。贺云岐看着那一摞书：“看得完？”

    电话是凌玿打来的：“老大，你哪里去了？伯母说没见着你来？”

    今天是愚人节吗？“这是我刚拿到的新品，我帮你预设了八百米，单腿深蹲二十个，还有跳绳一百下。”

    沈蓉：“给你看啊。”

    沈蓉把凳子搬到离病床最远的地方，缩了缩脖子，心虚地问候道：“呵呵……头还痛吗？晕不晕？”

    贺云岐走的时候，把沈蓉一起捎了回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你的书？不拿？”

    舒曼正要穿马路，只听电话的人说道：“别乱穿马路，人行道在你右边。”

    付希安反问道：“你觉得可能吗？公司规章制度是摆放着玩的？”

    舒曼连忙摆手，朝坐在远处的某人看过去，“蓉蓉，你跟教官一起回去吧，晚了打不到车的。”

    纸终究包不住火，沈怡的娘家也是名门，这种家庭的婚姻，从来都不是说离就能离的，当年的沈怡压下心底所有的愤怒，以退为进在付封面前立了一条铁律，只要她还在这世上，她们就不许入境。

    舒曼挥手再见，转过身很快地回到自己病房。

    付希安边走边道：“明天你去送Jolie回伦敦。”

    舒曼没好气地将她的脸拍过去，沈蓉顺势半蹲着趴在床边，仰着头继续扮可怜相：“晚上我不在这儿，你有事找我哥，他今天正好值班，电话号码我等会儿发你。”

    付希安：“这么晚了还不睡？”

    付希安在她身旁坐下：“妈，怎么还没睡？”

    突然，他身体往前倾过来，左手搭上她的肩膀，宽厚的掌心热热的，她整个人瞬间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手里一空，等她反应过来，特意跑去买的关东煮已经到了付希安手里。

    凌玿接到指令，瞬间起身比了个OK的手势，出去帮她改签。付希安向来说一不二，Jolie是知道的，她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语气里颇有委屈之意：“我就不能回国度个假吗？”

    “走吧，先送你回去。”

    Jolie弯身捡起来，想看看有没有摔坏，看到屏幕有条未读短信顺手就点了开来，娇娇公主认识的汉字并不多，短信内容勉强能看懂，似乎是对方想约付希安喝咖啡，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个女人。

    Jolie看见他，扔了牌，跳过去：“是来接我回去吗？”

    “来看望长辈。”

    付希安起身：“一个人？”

    “吃了这些更睡不着。”

    她选择坐在了后座，上车后解下背包放在膝盖上抱着，连头都没敢抬一下，一路上都在脑子里回放自己刚才的蠢样子。

    舒曼想了想，毕业以后就要分道扬镳是挺舍不得的，突然又想起早上护士拿过来核对的费用清单，于是说道：“要不我顺便去麦当劳打个工？”

    “当然咯，一天不开个十个八个的会议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生意人……”

    “能走到对面来吗？”

    “噢。”

    “噢，我也有一句遗言，你要真不来，直接通知我亲爹来领我吧。”

    等舒曼仰着头站定，看清对方的脸，瞬间石化了。付希安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姑娘，眼神蒙蒙的，问道：“饿了？”

    “……”

    说完朝舒曼拼命使眼色。

    舒曼还没消化完这句话，电话突然响了，刚接起就传来沈蓉的咆哮声：“你跑哪里去啦？怎么还没回来？我听说今天你主子亲自来点，还有二十分钟就八点了，赶不回来你就死定了！”

    付希安抬手看了眼时间，按照目前这个速度，恐怕……“要是到不了呢？”

    一整天，凌玿已经接近崩溃，好在已经摸清了她说话的套路，听得懂她要表达的意思，他都怕跟她吵多了，最后自己说话也变成这样，于是用英文回道：“因为我是你哥的代言人，我现在是在传达命令。”

    沈蓉：“不过，确实得找个地方暑期实践啊……”

    仁禾楼层的设计太迷宫，舒曼走了几个来回，终于找到另一部电梯，门打开，舒曼看见电梯里站着个人，喜上眉梢，边走进去边问道：“不好意思，你知不知道这里哪儿卖吃的？”

    “你当她是妹妹对她好，我不反对，但是别杵在我眼前。我看见她的影子脑袋就疼。”

    找了个休息区坐下，付希安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在喜欢的人身边啃包子，压力实在太大了，舒曼尽量让自己的吃相好看一点。

    她想起来了，在车站的第一通电话，他是在质问这个，舒曼摇摇头，“不是。”

    他突然上前一步，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会这么以为？”

    终于走到车旁，电话里的人说了句“上车”，舒曼站在车旁朝对面看了一眼，这条马路是四车道，没有绿化带遮挡视线，望过去，一览无余。

    舒曼没想到，那天她会连晚上八点的集合点名都迟到。前方恰好有两台车相擦，停着等交警看现场，占据了两股车道，导致他们一个红灯连续等了五次，二十分钟车子只滑出了五十米，舒曼蹙着眉头盯着前面排成长队的车流，刚才那点花痴的小心思早已灰飞烟灭。

    付希安看着沈怡喝完一碗粥后才出来的，凌玿正趴在护士台边和小姑娘们聊八卦，看见他走过来，抛着媚眼和姑娘们说再见。

    舒曼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你别乱想。”

    “嗯，好。”

    有新战术你到开场前才告诉我？难道不是应该昨晚整夜密谋研究细节如何应对，然后才可以天衣无缝地配合吗？假动作也是要练习的啊，浑蛋！

    好半天没声音，舒曼悄悄抬头看过去。贺云岐的脸隐没在暗夜里，突然道：“念在你第一次迟到，明天考核过八十分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

    “也对噢，说起来这家医院就是他家的。”

    付希安：“以后我每个月都抽时间来伦敦看你？”

    她没有遗传到艺术家的细胞，倒是有着艺术家的脾气，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你，连你说的这种语言我都不喜欢。为此，从小到大她赶走了无数个中文老师。

    凌玿每次去收拾和她沾边的事，回去都要吃上三碗饭才能补回点元气，他声泪俱下：“虽然我们家不是九代单传，但我也是个儿子啊，很娇贵的。”

    舒曼还蒙着，没说话。付希安蹙了蹙眉：“是又饿了？”

    舒曼背对着门，付希安将她拉到自己身旁，然后按了负一层，电梯缓缓下降，而身旁的人还沉浸在懊恼的情绪中，怎么每次见他都是饿了要吃饭，要是被当成饭桶怎么办？

    舒曼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要是打电话到宿舍找我，你们千万别说漏嘴啊，免得她担心。”

    留院观察，除了每天护士的例行检查外，就是睡觉发呆，已经无聊了一上午，舒曼也不嫌弃了，随手拿了本漫画翻着，只是每次有人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她都下意识地抬头张望。

    “不要。”

    “……”

    付希安将保温瓶打开，盛了一碗出来，说道：“护士说你今天晚饭都没吃，你最爱的燕窝粥，喝一点？”

    “啊？”

    他站在原地等着。小姑娘走路实在太专注，走近，再走近，直到两人相距只有两米时，才猛然发现他的存在，显然是吓了一跳，随后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

    “看什么？”

    有时候他们几个人想甩开她这个小尾巴，她就狠命哭，或者把小女生让她转交给沈聿的情书直接交给他们的妈。有时候做人就是要这么机智。

    付希安就这样看着身旁的这个小姑娘拧着眉思考，舒曼突然偏过头问道：“付先生，如果你的员工迟到了，什么样的借口你才会接受？”

    她呵呵笑，用拇指和食指比画着：“能不能……给高那么一点点？”

    舒曼愣愣地照做，下车。

    沈怡正在看一本时尚杂志，眼皮都没抬下：“心脏疼，睡不着。”

    他扬了扬手里的纸袋，说道：“洗漱用品我买了，还缺什么别的让沈蓉帮你去买，不过她八点前必须回学校，等会儿我帮你请个护工。”

    舒曼讪笑了下：“呵呵，您记性真棒。”

    沈蓉哀号：“投降投降！”

    舒曼扬了扬拳头要揍她。

    没一会儿，付希安收了手机走过去：“A5303。”

    舒曼有呕吐现象，虽然拍了片没什么大问题，但保险起见，贺云岐还是决定让她先住院观察一周。他转过身，看了眼还躲在角落里的人。他是谁，在部队待了近八年，有七年在做战略分析，两个小姑娘的那点心思和伎俩怎么骗得过他，只是现在也不是训人的时候。

    舒曼咬着筷子：“没有啦，又不训练整天躺着也不消耗体力，当然不会饿。”

    舒曼喃喃道：“傍晚睡了一觉，现在不困了。”

    沈怡将杂志放下，冷着脸道：“糖衣炮弹也没有用，她不走，我是不会出院的。”

    巨鹿街是商业街区，整个候车站台挤满了人，舒曼只能站在最外围，等了将近二十分钟，雨势虽然收了，几乎变成了蒙蒙细雨，但她被上下车的人推来搡去，衣服已经接近半湿，她想幸好今天带的背包是防水的。

    “……”

    “噢，不小心被同学用篮球砸了下头，没什么大问题。”

    电梯到了，两人走进去，付希安说道：“把Amy调去伦敦。”

    第一次迟到，战斗经验值为零，舒曼不耻下问：“那……要怎么解释，你心里才会好受点？”

    这话让她彻底清醒过来，赶紧摇头，她这次真不是因为饿才跑去买的，而是想吃的东西没吃到，抓心挠肝地睡不着，纯粹是为了解馋。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以后想见我了，就来这里。没别的事，就早点回去休息。”

    你以为请客吃饭呢姐姐？

    付希安调了下空调，瞬间变成热风：“衣服湿了，烘干了再出去。”

    贺云岐看着她，点了点头才道：“知道了，我会尽量给你六十一分的。”

    她今天真的只是来吃饭的啊。回到楼上，舒曼的心情已经被贺云岐的手环埋到了谷底，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走回包厢，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皮鞋。舒曼停住，抬头往上看，眼前的人还是衬衣西裤，只是领带解了，袖子挽到了肘处，双手插在裤袋里，俯视着她。低沉而性感的声音灌入她的耳朵里：“刚才是故意不接吗？”

    “身体不舒服？没胃口？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啊？等会儿我去找我哥，找个专家再给你彻底检查下。”

    舒曼磨牙，真看不出来，别人嘴里那么好的人，到她这里就那么记仇，不就是那天说了句天太黑看不见他的脸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整盘的鸡肉把她的胆儿喂肥了，她居然反问道：“说别的你信吗？”

    贺云岐：“嗯，出来一下，我在大堂，给你样好东西。”

    付希安：“既然是借口，为什么要接受？”

    “我……我有个快递，就去门卫那儿看看来了没……”

    “……”

    舒曼朝她指示的方向看过去，操场旁边正好是篮球场，这么闷热的天气，光是站着就能冒一身汗，竟然还有人在打球，舒曼在心里钦佩，这是有多热爱这项运动？

    “戴上试试。”

    舒曼：“我以为你打错了。”

    她说的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她不知道是什么饭局，只能跟着走，出了电梯，迎面走过来一个人。自从看到期末的体能考核平均分达到了八十以后，她觉得贺云岐特别面善，这会儿见到来人，舒曼立马狗腿似的迎上去打招呼：“教官好。”

    可从刚刚开始，她脸上只剩疏离与客气，坐车时甚至直接选择了后座。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不喜欢她的退缩。“为什么……”

    付希安接过保温瓶拍了拍他的肩，以示赞许，推开门，病床上没人，走到里间的小客厅，才发现要见的人坐在沙发上。

    沈蓉干脆利落地拒绝，一脸嫌弃道，“你那么爱吃那些东西，万一上班的时候偷吃被经理抓到扣押了，我可没脸来赎你。”

    凌玿立刻了，征求意见道：“娇娇公主要是反抗，我能用绳子吗？”

    坐在一旁的沈蓉实在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果真包公啊，铁面无私。

    “呃？”

    舒曼红着脸老实承认，点了点头。哎，还能再蠢一点吗？她内心已经泣不成声，这下不仅是个饭桶，还是个笨蛋，完全是负分形象了。付希安的手机正好响起来，他打了个手势让她等等，便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绿灯了，舒曼张望着，试图看清楚视线所及的最前排的车子有没有往前挪动：“没事，晚上八点会集合点名……那之前到就可以了。”

    Jolie低着头，噘着嘴，瓮声瓮气道：“我就这么容易打发？”

    “……”

    暗夜里，林荫小道上，身前的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贺云岐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七，舒曼瞬间感到有种压迫感弥漫下来，屏幕的蓝光恰好对着他的脸，从下往上看去，显得十分骇人。

    等舒曼回到宿舍，描述完今晚的战况后，沈蓉指着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不是缺心眼吗？明知道你主子的脸黑得跟块炭似的你还这么说啊，哈哈哈哈哈。”

    没反应。“想吃什么？”

    付希安出去替她买，外套脱在沙发上，Jolie跳上沙发，正琢磨着等会儿要怎样她哥才肯陪她玩会儿抽乌龟，原本就滑出外套口袋的手机，瞬间掉了下来。

    “这么厉害？”

    “噢噢，你去忙吧。”

    付希安到的时候，Jolie正拉着工作人员玩抽乌龟，凌玿则躺在沙发里挺尸。

    沈蓉伤感地道：“最后一个暑假了，明年大四毕业我们就要分开啦，留在舒城陪我住两个月呗。”

    舒曼尴尬地笑了笑，问道，“你呢？”

    ……

    等她把包子啃完，他问：“怎么住院了？”

    舒曼欲哭无泪：“我……堵车。”

    “啊？”

    付希安到十二楼的时候，凌玿正好从另一部电梯里走出来，手上拎了个保温瓶：“独家秘制燕窝粥，伯母的最爱，快，拿进去尽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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