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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抹微云——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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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吐得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屏幕上的男女缠绵到忘我。

    他冷冷地问:“你碗洗了么?”

    我哭得更厉害,一句也不想答,趁着他嘴对着自己说话的当口突然地亲了他,接着环住他的脖子,上身紧贴着他的胸膛。

    他加快脚步,面色不善。

    我敢肯定,他百分之百也盯着人家的胸脯看了,眼神至少还停顿了三秒钟。为这事我真的生气了,足足半天没和他说话,就一直闷在屋子里看书。

    我气急三步并两地上去就想再掴她一掌。她上次吃过亏,这回学机灵了,提前捉住我的手腕。

    他径直走路,没有理我。

    一定,绝对,百分之百。

    后来我才知道,冬冬为了找我竟然没有去订婚的酒店。

    “扑通——”一下,我像个秤砣一样落到水里,四下溅起水花,泼了董小姐一脸。她不但不生气,还笑着对阿衍说:“写意像个小孩子,真是挺可爱的。”

    “其实,挺想你的。”他说。

    过了一会儿,阿衍说:“刚才你妈妈来电话。他们怎么都找不到你,只好找到我的手机上。”

    “为什么?我专程赶来就是为了这样的。”我负气地说。

    “是不是以前我们呆过的那栋海边的房子,在C城近郊?”我问这话的时候,心中有了盘算。

    “你怎么就知道你姐姐不喜欢东圳?”

    在C大他面不改色对一群男同学说关于安全套的笑话起,我才知道原来阿衍也是个正常的男生。猴子那群人,经常趁我不在时还在家里放一些不让我看的碟。

    她说的并非不是实话。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在沈写晴周围没有人会喜欢我。所有人里只有冬冬疼我,而对她的完美全然视而不见。可是如今就连他,也是她的了。

    “阿衍,你在哪儿,还在海边么。”

    他看了我一眼说:“外面太阳这么毒,穿成这样够你晒的,以后又黑又瘦更没法看了。”他说瘦这个字的时候,还不经意地瞄了下我的胸。

    我越描越黑。

    我吸了吸鼻子,“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我这才看清楚是阿衍,也不知道是刚才眼睛也进水了,还是怎么的,委屈地涌出泪水抱住他大哭起来。“可吓死我了。”

    我的脸皱到一起,有点不服气。

    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但是阿衍不会的。

    他捧起我的脸,皱着眉问:“你那游泳圈呢?”

    冬冬在那一头半天没有等到我的回复,便轻松地改口找了台阶下:“开你玩笑的,我有事挂了。”

    所以,他能将回国的日期推迟到陪我去杜塞尔多夫以后,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我突然想起我俩接吻的情景,急忙摆手说:“我不是说他们接吻。而是说那男人很恶心。”

    我借助游泳圈,又浮了起来,再扒上岸,继续跳。

    耳边嬉闹的人声似乎也渐渐远去。

    我小时候最烦的一篇作文题目便是《我最喜欢的一句名人名言》或者叫《我的座右铭》。我总觉得自己和伟人有那么大的差距,怎么可能理解他们的那些肺腑之言呢。

    我一直坚信着这点。

    从法兰克福看球回来,第一次接吻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做出过任何越线的举动。

    “写意?你怎么了?”他急忙问。

    “我不是过几天就回去了么。”他异常温柔地说出这句话,让我觉得要是他就站在眼前的话,肯定在说完之后将我拥在怀里,再揉揉我的头。

    屋子里的暖气迎面扑来,然后我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他刚才似乎在洗澡,头发在滴水,下身急急忙忙地套了条裤子就来开门了。

    她们谈论这些话题的时候,虽然象征性地回避了下作为阿衍“妹妹”的我。但是最后还是期待我来给她们做卧底。其实我也没有把握,在阿衍先到海德堡我又留在C大的这一年,他有没有找人做什么不纯洁的事情。

    “腿放下去。”他说。

    “为什么他们都要以为我是你妹妹,明明就不是。”我以前就不满地问过阿衍。

    我翻出手袋里仅剩的钱,上了去C城的车。我晕车晕得很厉害,幸好车上有洗手间,中途找得到吐的地方,可是吐到最后连胃里的酸水都没剩多少了。

    他似乎察觉我的不满,系上围裙低着头问:“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难得大小姐您还记得有我这号人。”

    “不是,我……”

    我一直不觉得阿衍是什么好鸟。

    而翻过元旦的阿衍就二十四岁了。

    但是后来有一段时期,我却一直沉迷在歌德的那句话中。我不记得第一次听到那句话是在国内的哪一本教科书上,但是真正将她震撼住是在开车送阿衍去法兰克福的机场后独自返回学校的路上。那块海德堡的标志牌上写着歌德的名言。

    我问:“那你信任爸爸吗?”

    我只愿这一生她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不要和我有任何的瓜葛。即使这么想,我仍旧是沈家的女儿,得规规矩矩地去看望我爸。

    我挺矛盾的,换台吧,好像显得自己很心虚。不换台吧,这样真尴尬。

    “她不是我姐姐!”

    他接着走,心情欠佳。

    “她怎么说?”我警惕地问。

    海德堡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内卡河的另一边那些红色的屋顶,狭窄杂乱的街道,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浪漫和静谧。在来之前,我不知道海德堡是个这样的小城。我选择它的原因仅仅因为阿衍,那么阿衍选择它的原因呢。

    内卡河有几处浅滩,很适合做露天的天然游泳场。突然热起来的那几天,很多人跳在里面去取凉。

    最后这个话题成了背着阿衍的浩瀚赌局,连董小姐等人也成了里面的选项,供人选择下注。可惜,我偷偷地瞄了瞄,居然没有我。

    然后娇滴滴的董小姐娇居然会水球,正好和阿衍打对手。我既不会游泳,也不会水球,当然就只有靠边站。

    我当时不禁拉他离开,然后说:“真恶心。”

    其他人见我没事,也就散去,各玩儿各的。

    “我是说你亲我的时候都不那样,所以很恶心。”

    但是这场搅得沸沸扬扬的赌局进行地非常隐秘,没有人敢让阿衍本人知道,我也不敢,不然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把我扔回国内,然后一辈子剥夺我做跟班儿的权利。

    半响之后,他放开我的唇,见我还有下一步动作便说:“写意,我们……不该这样。”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有一回我去找阿衍拿钥匙的时候,正巧遇见他和Leonie迎面走来。Leonie当时穿着一件低胸紧身露背裙,就剩两根细得快断掉的带子挂住重要部位。路过的男生不禁朝她吹口哨,眼珠几乎都掉在了她暴露在外的雪白胸脯上。

    “别在我面前装得多清高似的,我警告你,詹东圳早就是我的未婚夫,如今我们正式订婚了,你要再来烦他,就是小三。”她冷嗤。“你妈妈就是专门勾引人家丈夫的,你可别来个女承母业。”

    这话我是一点也不明白,只是没想到很多年以后,自己居然有了同样的感悟。

    可爱你个头。

    正巧也坐在沙发上的我,是遥控器的主导者,于是换不换频道的重担大部分时间是落在我的身上。

    我倒是被这伙噎住,顿时思维止住,怔了一怔。

    “我不放。”

    架着游泳圈,我瞅着董小姐那双咸猪手气不打一处来,呼啦一下又跳到水里。就这么一跳,因为很用力,头栽了下去,游泳圈太宽居然从屁股下面滑走了,于是再也没有东西给我浮力。

    见他神色不对,我乖乖松腿。这一松腿不要紧,居然垫一点脚尖就沾到地了。呃——,原来水这么浅……

    “是啊,你要来?”他淡淡笑着问,也并不知道我就在国内。

    多整她几次,她也学乖了,说这里人多玩儿不开,伙同他们去了远处。看见她借着抢球的当口,居然趁机碰他的手,我更生气了。

    我有些绝望地靠在门边,有些绝望地对着门踹了两脚,就在准备踹第三下的时候,门倏地开了。

    他转头看向别处,默然不语。

    不知道抱着他哭了多久,他终于失去耐性地说:“好了,好了,放手,我带你上岸。”

    他凝视我,缓缓道:“写意,如果你认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语罢,又过来牵我。

    我倒是被他看得心虚起来,背上发毛,却强装镇定地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人家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然后背过身去,脸色已经通红。

    我甩开他的手,生平第一次像避瘟疫一样躲开他。退到远处站定后,我忍住眼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开门上车,踩着油门冲了出去,任他怎么喊,再不回头。

    下午,我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突然遇到了那位董小姐。她远远看到我就喊:“写意!”随即走来甜甜地对我笑。

    “我终究还是比不上你的阿衍么?”他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

    “说你姐姐的订婚仪式,被半夜离家出走的你搞糟了。”阿衍一句话概况了所有来电内容。

    原本就安静的小城一入夜便更加沉默,晚上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听见外面刮着的呼呼寒风,忽然就想他极了。

    我一看见他,便恼了。

    德国是个对性很开放的地方,别说是付费电视,偶尔某些正常节目上露点都惺忪平常的事。虽然他从来不当着我的面看,但是越是回避,我越觉得他这人虚伪。于是,我更确信阿衍不是好鸟。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迫不及待地断了电话。

    我开了卧室门走出去,阿衍正吃早饭。

    我使劲敲了敲。

    “那你觉得你是什么?”他反问。

    于是我继续解释:“我不是说他们的做法很恶心,而是接吻还摸来摸去的,真恶心。”

    很多年后我才恍然觉悟,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抢她的东西。我抢走了她的父亲,抢走她温暖的家,还抢走她的詹东圳,而且一直赢的也是我。

    我不应该找他了。

    我心中非常不爽,套上游泳圈学着其他人选了个高度从石头上跳下去。

    我举起颤颤巍巍的手,敲了敲门。

    “你不觉得我们姿势有点……”他在关键地方打住。

    他的神色第一次显得比我错乱,一口气问了连串的问题。

    “阿衍。”我站在他身后叫他。

    “马上就可以吃了。”他头也不回地说。

    “啊,没有。”

    写晴说:“我知道,你现在和那个姓厉的小子同居着。别以为有他给你撑腰,你就在这家里无法无天了。我沈写晴这辈子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手的。如今抢了你的詹东圳,若是哪天我心情好,把那小子也抢过来给你瞧瞧。”

    “我的心遗失在了海德堡。”

    我听了以后愈发气得厉害。

    “你喜欢她么?你明明就不爱她,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

    后来,阿衍来德国对我说:“写意,你以前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相信我。”

    一般人多的地方,怎么少的了我,那自然也少不了阿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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