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bsp;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写意。

    她很想抗拒，可是当她看到厉择良的腿，回绝的话到嘴边也咽下了。他没有戴假肢，右边小腿以下的裤管是空的。他开门的时候杵着手杖，身体依在门框上，所以她之前没有怎么注意到。一个简单的转身回屋的动作，对于他却是那么艰难。

    “厉择良！你……”她自觉辞穷，“你”字脱口却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他的背影一僵。

    她这半年里报复他的时候，从头到尾，没有一丝迟疑。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他就觉得一肚子火，于是冷嘲道：“那钱本来就是以你的名义存进去的。你不乐意的话大可以取出来一把火烧了，岂不更解你心头之恨？”

    那一瞬间，他心中升起了欣喜。

    厉择良又狠狠地呷了一口酒。他已经喝得麻木，除了知道是酒以外，舌头已经尝不出味道。他看得入神，烟头燃尽，烫到手指好一会儿才觉得痛。

    屋子的光线很暗，厚厚的窗帘也拉着，根本分辨不出日夜，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烟味，酒瓶摆了一桌子，电视机开着，放的还是那张碟。

    她不知道他的腿究竟是怎么残的，外界只说是在B城的车祸，风言风语的传来传去没有任何准信。

    他听见门外似乎有什么响动，艰难地站起来去开门。门打开一看，什么人影也没有。微微一低头却见地上留着一个手机。

    他一直对完美这个概念有种偏执，所以但凡做事都要做得最好，无法容忍有任何瑕疵。念书也好，做事也罢都是这个样子。

    他一边喝酒一边看，来回地重播，通宵不睡，就这么盯住电视屏幕，捕捉着那个身影，眼睛熬得全是血丝也是一动不动。

    写意尴尬地指了指地上掉的手机，“我不小心将电话掉那儿了。”

    昨夜写意打来电话，他的手居然抖了一下，然后盯住屏幕半响，等了许久，铃声断了。他不确定自己还有力量去面对她。上回在地铁里写意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几乎使他崩溃。

    她预想过很多种他们再次碰面的场景，毕竟大家都在A城而且唐乔还和厉氏有瓜葛，完全不想碰面是不太可能。可惜，她却没料到这样的情况。

    留下厉择良一个人站在屋子里，门还开着，就听见她又咚咚咚地跑下了楼梯。明明……明明刚才看到她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心里是万分惊喜的。

    这样一席羞辱的话，让写意顿时煞白了脸。若是其它人这样说她，她保证会上前一掌拍下去。可惜，他是厉择良，不是厉择良以前也是阿衍。

    所以，真的无法想象，刚刚截肢的时候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当时她也不在国内，一直在德国疗养，没有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

    他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然后想了下才又拨回去。

    写意抬头突然看见楼梯上站着的厉择良，倏的一震。他居然也在C城，而且就在离她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

    “我坐一会儿就马上走。”写意说。

    绿灯亮起来，她随着人流一起踩着斑马线过马路。小时候她过街的时候，也喜欢专门选择白线来踩，避过水泥路面。如果人生的道路也可以这样选择就好了，不喜欢的地方便可以不用落脚。

    “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说明，”写意说，“邱律师手上的赠与合同，我不会签字。”

    他默默地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他就是从上回高速路撞车前和她第一次怄气开始，就患失心疯了。

    随即就看到写意从下面“噔，噔，噔……”地跑上来，找东西。

    以前他的跑步和篮球都很好，可惜他不太爱动，总是懒懒散散的。打篮球时，他的位置是控球后卫，即使是场上跑动最不勤快的那个，大家也爱听他的。

    即使那样恐惧，他还是拨了回去。有时候爱情真像吸食鸦片，明明知道就会是那么一个结局却始终无法抗拒诱惑。

    他好几天拉着窗帘，躲在屋子里酗酒然后看碟。他有一张碟，是写意大学一年级校庆时在社团演话剧时候留下的。

    写意说完，拿起手袋，迅速起身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