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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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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应该相忍为国?”

    巴四郎吓一跳,回过神来,竟然顺手就往李千里头上拍下去:“凶个屁!看你娘子,那是给你面子看得起你!晚上该摆酒请客了!”

    将作监左校署令是专门管理木料的,他苦着一张脸说:“大匠,着实是凑不齐,这三十来根大柱,真的是南山仅存的,而且都在深山里头,是下官亲自领人去那些根本没人去过的地方才找到了。砍倒、运下来,也是快把半个南山砍秃才成功的,大匠若是再逼下官,下官真的只能死在这里了。”

    “不是荣归,是护丧之故。”虞璇玑带着一丝哀伤说,转向观察使:“下官一门已无男丁,故为亡姊服小功之丧,请恕下官不能陪宴了。”

    “看出来不代表能处置。”

    所以内侍、宫女与妃嫔的争斗会比外朝来得残酷,因为这个国家先对他们无情。刘珍量想起自己这一路,先在汴州任监军,在大将战死的状况下,当机立断,领军出战。而后曾领神策军加入总攻吐蕃的大战,未料那次大战几乎全军覆没,连他自己也陷于敌军中,随后才在两国谈判下被放还,也曾任南照宣抚,为朝廷安定南国疆土……也是几回生死见惯了……

    刘珍量点头,往那座高不过两层、宝塔顶、黑瓦覆顶的小楼去,直上二楼。功臣堂东西南三面是墙,门向北开,他跨入门内,只见前方的墙上悬着明皇帝时代几位大内侍的画像,最近的一幅是前年去世的霍中尉,他与窦文场是女皇的左膀右臂,而窦文场本人则盘膝坐在霍中尉像下。

    三人眉头微挑,新君免税停赋是情理中事,但是此后不准另外加徵运送路费,这是与民有益,对地方来说,却会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我不难过啊!我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有什么好难过?再说,我还宁愿她那时真的与人有情,这样她下半生可能会过得好一些。”李千里说,虞璇玑摸了摸他的手臂,他微微一笑,表情又变得严肃:“妳觉得太子的诏书如何?”

    “天下百姓,应欠弘晖六十二年九月初三前榷酒,及两税钱物,诸色逋悬,一物已上,一切放免,京畿诸县,应今年秋夏青苗钱,并宜放免。天下诸州府,应须夫役车牛驴马脚价之类,并以两税钱自备,不得别有科配,仍并依两税元敕处分……”

    “我们一直都在党争里面,妳没感觉吗?”李千里像是放松似地笑着,露出牙齿,他的牙齿生得很整齐,但是在虞璇玑看来,却有点像野兽的獠牙:“只是什么叫党?姻亲宗族可以连成一党、官署幕府可以叫一党、进士与座师也是一党,党中有党,甚至你我夫妻在外头是一党,回到家却是两个党。所谓的党,不过就是不同大小的棋盘,人是棋子,看似非黑即白,其实换个棋盘就不一定是黑是白。党争没什么可怕的,怕的是闹得太凶把棋案给掀了。”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郭供奉就跟妳不一样。”

    此时,两个小使将几案放在使者前面,他拿起案上的圣旨,高唱一声:“制令!”

    将作大匠想到这里,喜得连连弹冠,刘珍量依然带着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新柱跟旧柱总是有些差别,你应当比我清楚才是。”

    黄埃散漫、烟尘蔽天、泥水满地,伴随着夯土工人此起彼落的口号,永安宫中轴线两边土馒头似的垒着一个个砖瓦窑口,时不时地拉出一车车木灰熟砖来。从南山一路顺水漂到城北再拉到永安宫的木柴,早已劈成一段段,高高地叠在窑边,那些印着连珠莲花纹、兽面纹或者菱形纹的地砖,各自依花样分门别类,静静地等着被安置到不同的宫殿前。

    李千里微微抽了口气,虞璇玑则是皱着眉头、扁着嘴,似乎很不解。随后是一大段对于皇亲功臣的加封,最主要的是上皇改称‘天册皇帝’、女皇则是‘圣母神皇’。李千里听着这两个称呼,不禁想到上皇听到这个称号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大约是哼一声说:“天个雕!天什么册什么皇什么帝!一点新意都没有!我要做混世魔王!”

    他是来日无多了……刘珍量在心底对自己说。

    “我诓你做什么?”刘珍量笑眱了他一眼,一扬眉说:“你忘了我兼着太清宫、九成宫、翠华宫使?还有西京诸陵的陵令,都是我安插的人,别说是两百根上好巨木,就是两千,我也凑得出来。”

    “党争……吗?”虞璇玑低声却清楚地说。

    “郎君真没良心,我不是猪心,是七彩琉璃心,所以请不要伤我的心。”

    “怎么了?”

    “璇玑。”李千里微眯眼睛,这些日子与她朝夕相处,慢慢褪去新婚令人目眩神迷的甜蜜,添了真实生活的磨合与了解,他眼中的虞璇玑也有一点改变。于是,那恶心至极的‘爱妻’只会出现在家居的场合,一谈到公事,就自动地变成‘璇玑’,他摸着下巴说:“我好像明白妳与我、与保泰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了。”

    天尚未全亮,宣州境内的乡里耆老、僧道、致仕或丁忧官员、士族土豪、州学县学学生与现役文武官员,便纷纷向州城的子城中集合。子城的北面是州衙,衙内正厅与中庭已经摆设了几案,在州厅之外,所有关押的犯人则反剪双手跪伏于地。

    “险地则安。”李千里淡淡地说,并不把整个韦党最核心的秘密告诉她。突然,听得外面马蹄声响,有人喊了一声‘郎君’,他问:“如何?”

    巴四郎很满意地看着这对夫妻沉思,兀自笑嘻嘻地唱起村歌来。

    “常贡外不得别进钱物、金银器皿奇文异锦雕文刻镂之类……”

    虞璇玑偏着头一想,思量着说:“有些是官样文章,可以当作放屁,但是不准多徵脚力钱、禁止平时入贡、整顿本钱、整顿宫市这几件事,确实是目前朝廷积弊,能整顿,当然好……”

    “没听他们说?我叫巴四郎哩!夫人妳莫笑我这名字生得怪,这我娘就姓巴,招赘了我爷,我爷姓王名大,好死不死就入赘巴家,这名字一反过来可就惨啦,所以乡人都叫他大王八,生了我们兄弟姊妹也不知多少人,懒得取名字,也就按着顺序排下来啦!”巴四郎瞎三话四地乱扯,浑然不管李千里抽搐的嘴角,自顾自与虞璇玑说:“总之,我与你家李大都护是从小穿同一件裈长大的割头换颈好兄弟,我虚长他几岁,他都叫我巴哥,我看妳这小娘子长得挺好的,所以让我叫妳嫂子也没关系,妳闺名叫什么呀?说来给哥听听。”

    “死脑筋!你们两个都是官,理当平起平坐,但是在朝廷的规制里,你就是赢在多了点东西,你们夫妻和乐不打紧,可是要是女人往后都真的出来与男人抢饭碗,明明是女人养家活口了,她丈夫依然可以管教她,这不是很奇怪吗?”巴四郎完全不在乎,继续唱衰李虞夫妻:“比如嫂夫人做官,小千在家里吃妳的穿妳的,结果他竟然在妳背后收受贿赂,因为他是夫、是天,所以妳不能不听他的,于是害妳被御史台弹劾,所以妳很委屈,在御史台叫起撞天屈来,那朝廷该判妳渎职受贿、还是该判妳丈夫教唆之罪?这主从之间,量刑可是完全不同呢!”

    李千里皱了皱眉,看向她:“为什么要放过?”

    “上次的事,承蒙老父母关照,敝寺上下才免去一场无妄之灾。”须发尽白的老僧向一个县官说,顺便狠狠地瞪了不远处的中年道士一眼。

    两人走回棚内,商量了材料的事,刘珍量便辞去。往内侍省的路上,一路张灯结彩,已是一派喜气洋洋,承天门楼也都上了新漆,数百年的旧宫焕然一新,在这来来去去的宫人中,刘珍量注意其中有不少新面孔,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内侍中更是如此。

    “你再乱看我娘子,我就戳爆你的眼睛。”李千里恶狠狠地说。

    听到这里,李千里与虞璇玑都是一惊,紧抿着嘴才忍住不叫出声来。诏书一路宣读,大致上就是要访求贤才、广开言路、旌表节义之类的官样文章。宣读完毕后,使者将诏书一合,观察使双手高举,接过诏书,触额以示尊敬,放回几案上,官员们同时起身再拜,而后观察使循礼将使者送走、释放囚犯。

    “我也处事果断,妳怎么不羡慕我?”李千里突然笑了起来。

    “唷!这样你也听得出来我吃她豆腐呀?真不错真不错,几年不见,你有出息!”巴四郎疯疯癫癫、前言不搭后语,竟然还伸手进来在李千里后脑勺用力拍了一巴掌:“帅呀小千!”

    将作大匠闻此声如听仙乐,连忙扯着那人:“珍量!你能帮我搞到巨木?”

    “有时候可以如此,有时候,也不一定要相忍,把对方铲掉就是了。”

    “十多年前,虞监察可是宣州出了名的女才子,依稀有句诗说‘须眉才子万千余,号令春风总不如’呢!”道姑笑着说。

    “妒我什么?”

    将作大匠大惊,看了刘珍量一眼:“为什么?”

    一听台主,所有人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人正是李千里,他苦笑:“我已非御史台主,暂且从妻来此治丧,能与宣帅相识,也是十分荣幸。”

    “咦?”观察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李千里半晌不语,良久才说:“若是如此,也算他们干了件好事。”

    “放心上?”虞璇玑嗤笑一声,表情变得森冷而桀骜:“宣城这些人我才不放心上,他们算什么?不过是看个几眼而已,南陵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虞氏宗族,他们说出来的话,别吓死你。”

    李虞夫妻沉默,李千里是在朝廷讨论是否接纳女官时,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他并不认为有修改律令的必要。虞璇玑也想过这些律令中的男女分际,但是她并没有想过妻子为官时,丈夫该如何自处的问题。

    “自从神仙与我家作醮之后,家宅安宁许多,岁末还要劳烦神仙再来一趟。”老人说。

    “妳有想过改律令还有礼制吗?”巴四郎问。

    “天威莫测吗?”将作大匠说。

    “你见过?”

    想到上皇,李千里无奈地抿了抿嘴,绝不承认有那么一点想念京里的那票老狐狸。

    “正是。”

    虞璇玑盘膝而坐,大拇指抚着嘴唇说:“所以是柳子元他们给太子提的?”

    “把门关上。”窦文场说。

    “下官去死一死好了!下官不活了!”左校署令哭哭啼啼作势要死,同僚们假装拦一下,他也就坡打滚不死了。

    “若是有一日我们重回西京,你会放过他们吗?”

    另有一处是特别垫高的土台,搭了连棚,棚中安放着数十株巨木,已经刨皮上油上漆,正在风乾。脱了紫袍、只穿着中衣勉强不打赤膊的将作大匠,双手叉腰、脸色十分难看地望着这这些巨木:“你知不知道含元殿宽十三间、深六间,至少要有二十根大柱。另外还有飞凤阁、舞麟阁、宣政殿、紫宸殿,加起来,你至少要凑出百来根两人合抱的大柱给我,现在这些只够我盖含元殿,还不算耗损,你是成心玩我?”

    道士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自去向一位儿子在做刺史的老人打躬问安:“老封翁一向安好?”

    虞璇玑摇头,一扁嘴:“我觉得你说得不对,但是我没见过宫人的实际情形,所以我不能判断我们之间的对错。”

    “人都死了,不会在乎你们喝酒的啦!当今世上最烂最该废掉的就是那套丧服礼制。要按着我说,死了一个就该补一个,所以服丧就该多生小孩!还有,连哭几声都要限制,蠢不蠢?闹到最后没泪乾嚎,看着就一肚子火。穿那丧服就更蠢了,一个个穿得像稻草人一样,难看得要死。还有还有!爷死了守三年,娘死了只守一年,这更是没道理了,爷除了给你吃给你穿,其实没什么屁用,不过就是捅进去就弄出个大活人来,倒是做娘的怀胎十月,弄不好还要死人,凭什么爷死了守三年,娘只守一年哪?所以我说,仪礼丧服都去他娘的是废话屁话狗屎话,礼要真有用,当今就不是大梁国,还是那周天子坐朝哩!”巴四郎兀自在外面絮叨,又把脸凑近车窗说:“嫂夫人,听说妳也是个官?”

    “你这乌鸦嘴!我们家没有殴妻这种事!”李千里啐了一口。

    “那是自然……这些弊端的案底在御史台里堆积如山,整个御史台就是在跟这些弊端对着干。”

    “是太子身边的那些东宫师保吗?”

    “去死!”

    “禁止纳贡……这是禁止藩镇继续贿赂皇室?还是指他们给得不够?我看还在两可之间。重点是,藩镇的钱有一大半是用在养神策军,新君这是跟神策军公然对着干了,我不能说他做得高明,但是至少是有人主气魄,这跟太子、主父从前的作法完全两样,肯定不是太子自己的意思。”李千里难得对太子的政见露出一丝赞赏。

    “陛下夺了我的中护军,命我兼个永安宫使,恐怕也是明白你筹材料的难处,才叫我来的吧?”刘珍量苦笑着说。

    “当然,御史台也没少跟宫女斗,尚宫们也不知是怎么教的,比市井泼妇更凶,宫女们之间勾心斗角的事也多少听说过。外朝再怎么斗,最多不过就是流放,但是宫里的冤魂只怕比神策军还多,主父为了立威信、定法度,听说规定宫女处决必须由他亲自监刑,可见宫里的女人有多厉害……”李千里又一笑,露出那种森冷的表情:“厉害到不亲眼确认她们死去,不能算完。”

    观察使困惑地眯了眯眼睛,半晌才说:“呃……台主与夫人不能入席我自是理会得,但是虞监察怎么也一起走了呢?席上少了虞监察这位青年才俊,莫说我觉得遗憾,就是那些宣州名妓恐怕也觉得失望呢!”

    虞璇玑心头一松,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不是故意惹你难过的。”

    “来给你安南大都护李府君讳千里奉茶捧砚洗脚催吐啊!”一个懒洋洋软趴趴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呼地一声,有人挑开帘子探进头来。虞璇玑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正对上一张笑嘻嘻的容长脸,却是眉目平和、不讨人厌也不太醒目的相貌,那人见到虞璇玑,便说:“唷!这位想必是新夫人来着啦!”

    观察使的左脸微微一抽,李千里的表情并无动摇。

    虞璇玑哑然失笑,怎么这人一下自称哥一下又叫她嫂?却听李千里将她拉到身边,自己移到窗边冷着声说:“当着我的面,吃我娘子的豆腐,我看你真是太久不见,欠揍了是不?”

    宣州州衙之外,如同每一年的元正一般,布置了不同的席位。

    左校署令又在哭天呛地寻死觅活,将作大匠翻了翻白眼,只觉得这次真的换他想死了,却听有个内侍嗓音插话进来:“要木头?大匠要多少?”

    “你是?”虞璇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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