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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李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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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系了。”

    韦尚书总是筹备着两条以上的退路,所以他怀疑地说:“是这么说没错,只是以她的慈仁和善,如果能够锻鍊一下,未必不能成为仁君,对我们的大业,也不是没有促动的可能,有必要这样摧毁她成为皇帝的自觉吗?”

    “夫人,妳一定想对我说些什么吧?一定想揪着耳朵数落我吧?若是如此,妳晚上就该出现在梦里才是,几十年夫妻,妳也真狠心,就连个面都不露?晃晃悠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又希望妳往生极乐,又希望妳常在身边,这样难以割舍,一定让妳觉得很婆妈吧?这种拖泥带水的感情,就该跟着妳一起埋到土中才是,无奈的是,我实在是舍不得呀……”

    李贞一沉默不语,片刻后抬起头来:“我知道了。”

    “县尉吗?”

    “西京是朝廷的心脏,每年总是有几件水患,我不过是问问,贵署留心就好了。”李贞一和气地说,京兆尹诺诺称是,不久便退出,李贞一叫来庶仆:

    李贞一低头微笑,命管家领她到后堂来,他看向灵位:“夫人,是妳引她来的吗?”

    “是啊……见鬼了……她称赞我的时候,我都怀疑她眼里看的真的是我吗?真的是她一直挑剔的臭小子吗?她的神色,就是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心跳啊!”李贞一似乎整个沉浸在回忆里。

    “我对朝廷没有什么想法……”崇昌郡主更是把头压得更低,似乎很难以启齿地说:“我只是想……只是想试着过一些不一样的生活……”

    当她踏入后堂时,一抬头便见一个木色、无雕饰的灵位,前面放着一盆小小的、却还活着的盆栽,不是平常那种剪下来的花,不禁讶异地看向李贞一。见他一身灰道袍,头上裹着玄帕,长髯整齐地垂在胸前,一双已经垂下的长目,此时带着令人安心的笑意,只是这样的打扮,与朝廷中紫袍玉带的样子比较起来,显得有些苍老了。

    崇昌郡主侧头一想,轻声说:“因为校书郎的职务清贵,身在皇城又可以多认识一些人吗?”

    “郡主的意思是……想过个平凡人的生活?” 李贞一十分敏锐地问,崇昌郡主几乎跳了起来,不安地看了李贞一一眼,才困难地点了头,随即闭上眼睛。她以为李贞一会像祖父那样叹气,但是李贞一却轻快地说:“这倒好了。”

    “不是,我们都是校书郎……”李贞一摇头,嘴角含笑:“郡主也许觉得校书郎说穿了不过是书目小吏、抄抄写写罢了,若是如此,为什么校书郎却只有菁英中的菁英才能当得?郡主想过吗?”

    “让京畿道监察去查看京兆府是不是真的治水去了,再去都水监问一问京兆府有没有派人找他们合办此事,你过几日给我回话。”

    局势开始倒向太子,而太子身后那个始终深藏不露的谋士却更令韦尚书不安,他和身卧在席上,缓缓地闭上眼睛……

    平静的西京城里,几个指标一样的大老,若不是告病就是只去应个卯就走,就连女皇上皇也都是推说身体微恙,避不见人。

    “这……”

    牛车停在家门,家人们出迎,李贞一换下紫袍,先去查看小孙子的窗课,然后到幼子阿彭居住的花园里,看看他今天种了什么花:“阿彭,你今天种了什么?”

    “可是……”崇昌郡主的心绪已经完全被李贞一的话打乱,李贞一的话语像魔咒,一边勾勒着令人向往的未来,却又一边残酷地提醒着她那些可怕的未来,但是最可怕的,却是她对自己的怀疑。

    他唇边噙着一丝笑意,目光闪闪发亮,原先那种老态龙钟的神情一扫而空,韦尚书坐在他身前,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时光倒转,回到了十年前、韦夫人活着时的样子。

    “旁人也许会安慰郡主,说郡主仁慈和善,会是仁君……但是老臣不能这样说,这是害了郡主……”李贞一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忍,话语却如刀一般犀利,逼着崇昌郡主面对真实的自己:“郡主与陛下的个性不同,这倒不打紧,最重要的是,陛下虽然不愿意,却始终明白,她就是梁国。甚至在她还没有实权、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亲政的时候,她就明白她是梁国。所以她任命大行皇帝与老臣替她蒐集弘文馆的资料,为的就是要知道她自己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然后就着现有的状况,去考虑未来的可能。陛下很务实、却不认命,这就是六十年来虽然天步艰难,却依然能走下去的原因。”

    李贞一看向夫人灵前的盆栽,声音也变得有力许多:“等是要等的,但是这回,我可懒得用那些水磨功夫了……”

    “国老亲至东宫,真是稀奇。”太子说。

    崇昌郡主心中虽然隐隐不安,但是李贞一的才干举朝皆知,而她也明白自己可能不是做皇帝的料,横竖他们只是想藉她的名头,在太子面前保住声势而已……她点头,轻声说:“好。”

    “对不住得很,姑父这回真要‘辜负’了,快滚吧!”

    “分出六人设六察厅,六部郎官以上会议,就必须有御史在场,如果御史不克出席,则必须向御史台呈交会议记录,中书门下两省也依例而行。若是未通知御史便迳行会议,可弹劾纠举。”韦中丞说完,忧心忡忡地说:“姑父,这个人事调动下去,势必是要投入至少十个监察,剩下五人怎么监察天下?这实在是太乱来了!”

    “西京城里都好吗?”

    “是她找上门来的,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十一郎啊……”李贞一唤了一声。

    说到最后,崇昌郡主竟然抱着李贞一大哭起来,李贞一缓缓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地安慰着,就像他照顾阿彭那样有耐心:“我会帮助妳的……好孩子,不要难过,我会帮助妳的……只要再忍一阵子,过了就好了……”

    把韦中丞赶走,李贞一心中升起一种‘江月代代无穷已’的感叹,他本就防着杜君卿,虽然这一步也在他的预料中,只是本以为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他对自己一笑:“到底是老了。”

    “昭夜选了杜君卿出来,这招真是高,连我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步几乎能让我甘心退让的好招。他与奉正,当年本来就都是官台主手下使过的人,他们两人个性相似、能力也不相上下,在理念上却是一个想走体制内的改革、一个想另辟天地。我甚至觉得,与其让我自己去做,还不如看他们两人怎么做。就像今天杜君卿迅雷不及掩耳一般,决定要更动御史台的职务,这事虽大,却没有更动人事也没有变更制度下的组织,引起的反弹有限,却等于给三省扣上一条狗鍊,让我们不得不走向御史台希望的路子,当然,这也一定是陛下希望的路。

    李贞一欣慰地点头,又说了些话,崇昌郡主便辞去了。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李贞一一方面觉得这场病没有白装、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样利用一个小女孩实在很不道德,他看向韦夫人的灵位,自嘲地冷笑着:“夫人,我真是个卑鄙的男人……活到这个岁数,还在干这种下作的事……还好妳再也看不见了……要不然,我可能也做不到这一步……”

    崇昌郡主随着管家向后堂去,她一方面是听说了李贞一告病的事,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另一方面,是这一阵子她有许多疑问,却始终没有答案。在深宫之中,她感觉自己十分孤独,也无法信任太子身边的谋臣,而李贞一这边至少让她感觉比较不疏远,她也想知道这个让主父花了一辈子羡慕的人是什么样子。

    “谁?”

    看着竟然又低头去处置公事的李贞一,韦中丞连忙问:“所以呢?姑父,我们要怎么应对?”

    “呃……”韦尚书很不习惯李贞一跟他分享这些心事。

    随后,李贞一命人把韦尚书叫来,将事情始末一说,韦尚书摸着鼻子:“姊夫,你这样暗算郡主,不怕老流氓找你算帐?”

    韦尚书闻言一垮脸,忍不住说:“都那么老了,可以不要这样臭美吗?”

    “阿彭去!阿彭去。”

    韦尚书的表情失去了往常的嬉笑,生着深深法令纹的嘴角往下一拉,竟然瞬间变得冷肃。三十年来,他在官场上纵横来去、无往不利,却没想到,太子那边竟然会出现一个跟他作风相近的人……那种被窥视、被模仿的感觉,如蛆附骨一样黏腻难耐。

    “我真的可以有这样的人生吗?”崇昌郡主哭着说,她膝行两步,握着李贞一的手臂:“我讨厌皇宫、我讨厌这些斗争,我知道我不是这块料,但是为什么他们都要逼我成为陛下呢?我不想像陛下那样,连与自己的丈夫孩子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家人不是应该是最亲的人吗?应该要彼此关心、要为对方着想不是吗?为什么到最后我们这一家都在伤害对方呢?我恨自己出生在宫里……国老……你帮我!请你帮我逃离这个地方……”

    “近日季节变换,老臣毕竟老了,筋骨酸痛,想求殿下恩典,容老臣这两日告假休养,待旬假过后再回朝。”李贞一平静地说,并没有放过太子眸中闪过的惊喜之意,只装做不知,等太子同意后,迳自回家。

    “我如果不是呢?”崇昌郡主抖着嗓音,目中已然含泪,只是强忍着不掉出来。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做国君的能力……这些日子以来,我观察皇祖母、也观察我父,看得出来皇祖母身上有一些我父所没有的能力,她非常娴熟于朝廷的各种典章,只要看见政务,就能马上想到这该对应着什么律令、该交给谁去处置、该如何批示。我本以为,这只是像任官时一样,只要时间长些、能够熟练了就好,但是好像又不只如此……如果一国之君,只是循例而行就足够了,那这天下应该还会与从前一样,但是显然不是如此……”崇昌郡主紧皱眉头,非常羞愧地说:“如果不是缺乏经验,那我缺乏的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李贞一轻笑,拈着胡须,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才又慢慢地打开,眼神有些悠远:“郡主知道大行皇帝与老臣第一任官是做什么官吗?”

    “切……真是见鬼了……”

    这一看,却见韦中丞被熊追似地奔入中书令厅的二门,迈门槛的时候还被门槛绊脚,顺势滚了一下,一抹脸又继续跑。李贞一的嘴角微微一抖,容许自己不笑出声来,随即一正脸色回到座位,在韦中丞入门时,端端正正地从奏章中抬起头来:“保泰?怎么了,看你这一头的汗。”

    李贞一看向窗边,对于自己的工作环境,他只有一条规矩,是窗户必须大开、窗纱十日一洗,他治下的官署也都必须门户大开。因此,当他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中书令厅外的动静。

    “那也不是坏事啊……”李贞一温柔地微笑,似乎很羡慕也很欣慰地说:“郡主就可以远离这一切,平静而安宁地生活,可以做一切妳想做的事,不会有人拦阻、也不会有人牵绊,郡主要做的,就是找个能够与郡主携手共游天下的男人,一个能够呵护郡主、保护郡主的人……”

    “知道你姊姊当初是怎么迷上我的吗?”

    “我们的大业,若是像你这样三心两意可办不成……出山以来,我大概是老了、钝了,也更顾及自己,所以有些事情拖泥带水、总留了个后路……但是今天,我倒是清醒了……”李贞一悠悠地说。

    李贞一点头,表情完全不惊讶,只说:“告诉都水监,京兆尹担心这次的工匠不够好,请都水监加派人手,务必好生协助整治,另外,让他们把这原话转达给京兆尹。”

    “姑……姑父……那那……那杜杜君卿……履新之礼……便说……便说……”韦中丞一跪地一拱手就瘫倒在地,断断续续地说着,李贞一没有急着逼问,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韦中丞喘过一口气,一连串说完:“要召回所有的监察御史,将察院改组,分出一半监察三省六部!”

    重整思绪后,他起身亲去东宫见太子。

    他想起昨日听见的消息,女皇拒绝李贞一的请见,一切诸事都交给太子,自己迁往主父的寝殿,闭门不出。并命人将上皇请到兴庆宫去,说是等禅位后再一起回来,这显然,又是断了韦党的重要奥援。

    两人互相见礼,对坐在韦夫人灵前,李贞一突然一笑:“老臣这几日身上发懒,想倚老卖老装病,没想到一下子就被郡主识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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