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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狼虎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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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不是打算攻破东都,只是把魏博边界往南移一些,朝廷若是觉得肉疼,大可叫人再来讲价。我们占了运河,要粮有粮要钱有钱,以天下财货供应魏博,那才真是魏府千年,大帅若是同意发兵,待打下宣武后,某等就是跪在魏州城外三天三夜、上交所有兵权,甚至是死,都无怨言!”史诚的剑没有出鞘,他拱着手,一双鹰目紧盯着田敦礼:“第二条路,就现在让你的亲兵杀了我们,可惜的是,我们来时,都留下了亲信在营里,不是我们亲去,不能调兵,若是今夜我们没有发出信号,我们的亲信,就会马上向成德淄青投降,魏州以北属成德,以南属淄青,王李二帅的兵,此时都已压在边境。魏博一降,成德卢龙淄青淮西的联盟就会随即启动,成德卢龙攻打关东,淮西淄青南下,到时,朝廷这只骆驼再怎么大,也只能守住函谷关,天下一分作五,只看谁有本事了!大帅不信的话,就试试看吧!”

    “给那姓萧的老妖婆骗了还不够!什么时候魏博镇轮到婆娘当家了?”

    “兵马使,只要你愿意与大帅齐心攻破成德,不只是大帅把节帅传你,我虞璇玑在此向你保证……”虞璇玑觉得,脑子转得都痛了,但是她还是强忍着说:“我必定替你争得节钺。”

    女人就是女人,不管几岁都是一样啰唆,三十几岁的人,怎么跟我家八十老祖奶奶一样……真是要死了……一众将官听着她这样絮絮叨叨,扯东扯西,总归两句话,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在场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不要死人,史诚心中盘算一下,也就有了计议,毕竟他当初听温杞的,也就是图个节帅而已,既然还有个朝廷命官亲自挂保证,那想必这边会更好办一些……

    “我想,淮西不会是弱到连宣武镇都吃不了吧?那这样,魏博跟你结盟,不是亏了吗?”

    “虞监察所言极是。”

    众人顿时转头过来看她,田敦礼与史诚看了对方一眼,田敦礼便将手一让:“虞监察请讲。”

    “他是我受业之师,但凡是个人,都不忍心。”虞璇玑一听官衔,惊醒过来,咬着牙说,温杞已经痛晕过去,她低头望着他:“即使他与我为敌,我也不能否认他曾经是我尊敬的老师,也就不能不怜悯,这是做人的根本,跟男人女人无关。”

    很久没有抬头看一看天,所以虞璇玑记得很清楚,那一夜的星象,是她后半生的开始。

    那一日的魏博夜空,悬着一轮已经有缺的满月,暗黄色的,像个胖灯笼,她抬头往北看,在点点星光中,认出父亲自幼指着天上跟她说的北斗九星,七见二隐的北斗九星中,前四个是璇玑、后三个是玉衡,最后两个隐而未现的内外辅星,则是运转北斗的气之所存,能看见的人必是超凡入圣。她再看向北斗上方那颗银白色的北极星,有些谶纬书上也说这是璇玑星。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名字被赋予某种程度的期许,但是直到今日,她才稍稍明白自己能做什么。

    “我是不清楚成德是不是比较不好,但是夺了宣武镇,朝廷一定不可能再从宣武镇运送东西吧?而且宣武虽然商旅往来频繁,却也是古来就有名的四战之地,与其为了宣武镇跟朝廷跟淄青跟淮西斗,何如占了成德,休养生息呢?”虞璇玑搔了搔头,她不解地看着温杞:“钱粮,都可以再谈再拿,没了人,就没了再战的资本,占了成德,就需要兵,魏博的兵卒也就不怕被裁撤了吧?这样大家都有口饭吃,不是很好吗?干么要跟朝廷死杠?”

    真不懂你们男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虞璇玑咽下这句话,她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好像,越讲就越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什么地方了,她又想起离开西京前,太老师跟她说的话,她灵机一动,转向史诚:“兵马使,坦白说,我的提议不是没有私心,你知道,我在御史台是破格拔擢的里行,我急需功劳来证明我的能力,我的老师则需要我的功劳来证明他没有看错人,所以,我需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另外,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女人、是个看到断手断头就哭出来的女人,既然放着好好的闺阁日子不过跑来做官,自然不是为了把你们都坑死然后自己也内疚到辞官不干。我也没有什么当大官的野心,不过想活得好好的,无灾无难而已,所以,我需要有我自己的交情、有我的官声和脸面,官场无非是水帮鱼鱼帮水,魏博是我第一个外放的地方,我如果第一次来就把自己招牌砸了,往后也甭干了。总而言之,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过日子,兵马使,你这么有才干,做个节帅很好嘛!众位将官想打仗想抢钱抢粮抢地盘,那抢宣武跟抢成德其实没什么两样!大帅呢,想要家人平平安安,不要再被朝廷使唤,那就趁此机会,说魏博压不住、把大帅赶出来了!众位使府御史呢,跟着哪个大帅都差不多,兵马使人这么好,也不至于把大家赶走吧?至于我呢?把这场战争搞定,我也能升官加薪嫁人生孩子,这样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吗?干么要弄得满地都是血?大家都能活命还活得好好的,就好了不是吗?”

    说罢,史诚屈下双膝,连连叩首自称该死,田敦礼心中一松,也就扶起他来,一再承诺说要传节帅与他,双方推辞了一阵,最后田敦礼当着众人任命史诚为节度副使,命众人改称为‘副帅’。虞璇玑偷偷呼出一口气,心想此事终于大事化小了,一回头,却见一个人影奔出正堂,四下一看,知道是温杞走了,她本想与人说,但是瞄见地上的断手,心生恻隐,索性当作不知。

    “你……”镇将气得抓狂,‘噌’地一声抽出怀剑,毫不犹豫地往刘中丞掷去:“叫你狂!”

    “我田家家训有言:兵贵慎不贵速,先祖雁门王又有言:用兵当如春雨及时,切忌不合时宜,我田敦礼遵从祖训,用兵一向谨慎……”田敦礼起身,拱手向身后的田成嗣像一揖,雁门王是魏博人对田成嗣的称呼,因为他曾受封雁门郡王,田敦礼行过礼,这才转头严肃地说:“成德兵马不逊于魏博,要报我父之仇,不能贸然进攻,枉送了弟兄们的命,毕竟我父的命是命,弟兄们的命也是命,怎么打才能一举成功,那才是我没有发兵的原因。兵马使,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他一挥手,亲兵刀光一闪、一只断手滚落在地,正落在虞璇玑前面不远,温杞却没有吭声,只是用怨毒的眼光看了田敦礼一眼,对上虞璇玑惊慌的眼神时,他羞辱地闭了闭眼睛,随即又用同样怨毒的目光瞪着她。虞璇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凶狠的眼神,一地血泊中,断落的人头与人手,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刺|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咬着唇才没叫出声来。

    “真好意思说啊!那你一辈子听田十九娘那老娼妇的话就有出息?不要因为你娘姓田就上头上脸,一口一个祖宗、一口一个田家,你自己的祖宗在哪里?啊……我竟忘了……”田敦礼的智囊刘中丞见镇将骂得不堪,跳出来救驾,揶揄着说:“你娘上一个男人死的时候没怀孕,嫁给第二个却大着肚子,难怪你只能认田家的祖宗,因为你自己的祖宗是谁都不清楚,有出息!”

    “你根本是在为朝廷借刀杀人!”史诚迅速接话,指着虞璇玑说。

    “干翻朝廷?你以为朝廷是你家婆娘哪!说打就打?”

    “攻打宣武,却是遂了你淮西的意。”虞璇玑狠下心,虽然明白温杞现在受了伤,痛楚难当,但是她知道自己若是心软,不只是她的性命,还有田敦礼、田家、十五娘都会遭殃,她强忍着对温杞的歉意,先下手为强:“魏博不打宣武,现在正好啊,没人挡着你淮西去打宣武,你们有本事,尽可以把宣武都吃下来!”

    “不能答应她!”

    一阵激辩后,田敦礼摆了摆手,示意双方暂停,他明白在这里干耗是无谓的,正如史诚在等他发话,他也在等史诚摊牌,却见虞璇玑举手:“大帅,下官有些想法,请大帅与众位同僚听一听。”

    “你十四岁初战受伤,是章叔扛着你回来的,你手上大剑是章叔给你挑的,但是大帅,你们父子整个心思都在朝廷上,尤其是你,你父亲都让朝廷害死了,你还不悔悟,你让章叔寒心哪……”老将虎目含泪,说到后来,声音都在发抖,他不甘愿地恨声说:“魏博养你育你,你怎能背叛魏博!既叛魏博,我们为何不能叛你!”

    田敦礼却也不惊,拍了拍手,大批亲兵踹开三边的木门,竟是人人刀出鞘、箭上弦,直指着那群武将,田敦礼一弹指,两个亲兵从后押住温杞,将他的手臂往后一扭、一按,田敦礼淡淡地说:“你是什么东西?淮西是什么东西?敢来我的地盘搬弄是非?我顾念从前与元济一同玩球的情面,不会杀他的人,不过温掌书,还是留下左手再回去吧!”

    田敦礼恨恨地扫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想与文官们讨论,却瞄见虞璇玑,她的脸色发白,眼神却透出一抹坚毅,似乎有话想说,他哼笑一声,横竖也只有两条路了,倒不如让虞璇玑出来说话,缓一缓时间让他有时间想:“虞监察,你有话说吗?”

    “那就只好请你们去跟我三十七叔作伴了。”田敦礼狞笑着,正待一挥手,叫入外面的亲兵。

    主意已定,史诚单膝下跪:“大帅,标下被温杞挑唆,一时猪油蒙心,冒犯了大帅虎威,罪该万死……”

    “大帅要杀魏博老将,横竖魏博也守不住,若想不被成德淄青攻破,就得调入朝廷的兵马,到那时,魏博一样是别人的!与其给了萧家妖妇,还不如成全河北汉子!”史诚身后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将含泪大吼。

    “大帅三思哪……”有人从外面出声,像是看好戏似地踱进来,却是温杞,他看也不看满地血迹,显然并不惊讶,他站在门内三尺处,将手背在身后:“老史,你们家大帅到底是年少气盛哪。”

    一众文官纷纷附和,武将那边则有些交头接耳,也有些人回呛过来:“他奶奶的!给一个婆娘牵着鼻子走,你们有出息!”

    “温掌书醒来后,我会把这番话告诉他,冲着你这句话,他如果要砍断你的手,我会阻挡的。”史诚冷淡地说,他撇了撇嘴,对田敦礼说:“大帅是执意不遵河北旧事了?”

    “大帅这是在警告某等吗?”史诚面不改色地问,满地鲜血,浓浓的血腥味令人掩鼻,他坐在最前面,衣袍与手脸上也沾了血,就是茶碗中,只怕也染了几点,却毫不介意地把茶喝下。

    好在是孔目官眼明手快,掷了个茶托过去,好歹打歪了准头,因此怀剑只在刘中丞左臂上画了一道,众人一见血,手忙脚乱地把刘中丞救下,却听得武将那边有人抽了口气,虞璇玑回头去看,惊叫一声!众人听得她的声音,连忙转头。却见镇将兀自站得直直的,头却不见了!众人楞楞地看着镇将依然怒视的头骨碌碌地滚过木板地,沾了一行血迹。是谁杀了他?

    “下官以为,大帅有第三条路可走……”虞璇玑拱手说,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她身上,史诚等一干武将警惕地盯着她,却见她用紧绷干哑的声音说:“往北走,攻打成德。”

    “朝廷就他娘的是个贱妇!老妖婆带不出什么良家妇女来!”

    “适才诸位押衙所言,要先占宣武数州再与朝廷谈价,站在魏镇立场上,是有道理,即使身为朝廷命官,我也不能说这个想法不对。事实上,我若是魏博出身,也会与诸位一样,觉得先干了再说。”虞璇玑谨慎地措辞,她在这时候发言,不是因为有什么退兵妙计,而是知道在这场激辩中,若是她不出来提醒官将们还有朝廷的代表,他们就会天马行空地看扁了朝廷:“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诸位再怎么轻看朝廷,朝廷都还被关东二十余镇奉为正朔,还有关中江南剑南,若以倾国之力来夺二镇,不愁不成。但是朝廷并不乐见于此,毕竟在河朔三镇中,最是倚赖大帅与诸位,俗话说‘食蛋活十载,杀鸡饱一餐’,朝廷倚重诸位处甚多,眼下因为用兵成德,一时给魏博太多承诺,但是往后不是没有再谈的空间。再说,魏博多年与成德交战,需要休息,何不让朝廷养个几年,将来再谈价呢?而且眼下发兵难道不用钱?再不久就是夏季黄泛期,魏博难道不需预备防灾的事?若是军情不利,军队挺到前线在那里干耗,一遇上洪水就什么都没了。一动不如一静,诸位不妨合计合计,陪着淮西淄青去冒险跟留在魏博静待时机,哪个比较合算。”

    “这事……你们得容我想一想。”田敦礼不甘愿地说。

    “气盛有好有坏,要是一口气直攻宣武则好,龟缩在这里杀人就坏。”史诚似乎胸有成竹地说,一摆手,却见后面官将整齐地抽出剑来,剑刃向下,拱手对田敦礼说:“某等决心夺下宣武镇,请帅令!”

    临清镇将傲然冷笑,朗声说:“三千部曲是田家家产,不属你田鸿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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