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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陪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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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维在别人帮助下坐到窗口看斜阳夕照。海面一片金色,远处小岛影影绰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份闲情,拿了手机连续拍照,病房里进了人野没听见。

    李忆绯终于研究够了病房里的一切,对小阳台开始感兴趣,她探头探脑地出去,看见周然,“嗨,你好呀。”

    “我高兴哭,你管得着吗?”晓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纸巾,自己擦泪。

    “我知道。我得走了,你好好养病,别想其他事。”

    “我没有,我是心疼你。”

    他把领带扯下扔到床上,从床底找出一双拖鞋换上,悠闲地像在家里一样。然后他把李鹤他们带来的花搬到阳台上,对一直瞪着他的晓维解释:“花太香乐,会几次到你的呼吸道,影响伤口恢复。”晓维低头摆弄忆绯带给他的大兔子,不理他。

    有周然那个超级电灯泡在阳台外面站着,李鹤的很多话都美誉办法说出口,只得反复地说着“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环”“别担心工作”之类得客套。忆绯对病房很好奇,东摸摸西看看,他还要不停地制止。这使得他的这趟探病之行看起来有些滑稽,站了不多会儿就没什么话讲了。

    另一个房间里,路倩倚着床头也在上网,边看边笑:“发现得还挺快,竟然全删除了。”她翻开另一个帖子,啪啪得输着字。

    在日出之前,周然说:“晓维,我嫩就当从来不认识,然后再重新开始,如何?”

    晓维结果手机,看完便笑,又回过去。过一会儿,那边又发过一条,晓维又回。

    “哦……”周然拉长音调说。

    “谁告诉你我们要离婚?”

    “是又怎样?你管得着吗?”本来她从昨天被手术折腾被痛折磨,已经不再去想之前那件乌龙倒霉事,但是被周然这么一说,她的旧痛新痛又一起来了,连十分了解她的周然都这么想,何况别人?总之这一回她的清誉算是毁掉了。

    晓维摸索着下床,打开灯,终于感觉好一些。但这白惨惨的墙壁很快又让她陷入一种幻象中,甚至在床上躺着的周然都让她害怕,他躺的太端正,她担心他会突然没有呼吸。

    晓维无声地哭了一会儿,不知何时有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替她抹了抹泪。她的泪流得多,用手是擦不干的。周然又去摸电灯开关。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李鹤迅速迎上去,而护士大声地喊:“林晓维的家属!家属!过来帮忙!”周然匆匆挂掉另一通电话跑了过来。李鹤只得悄悄退后,没人顾得上注意他。

    周然并没因为她的及时住口放过她,他清清淡淡地说:“吵归吵,这么伤人的话题就不要了吧。”

    “你越来越不讲道理了,我这明明是为你做事情。总之好好养病,不要跟谁赌气,别想些不高兴的事。无论什么手术都会伤元气,自己的身体才是第一位的,有什么事以偶再说再做也不迟。”

    这倒是真的。晓维点点头。

    “即使没你有钱没你帅,但做人做事比你忠厚善良多了。何况他还有个女儿……”晓维自知失言,戛然而止。

    她撑着坐起来,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那哭声似乎更响了一些,悲悲切切,呜呜咽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就像鬼片一样可怖。晓维害怕得发颤,直到听见 周然翻身的声音,辨出了他的呼吸,才从这种恐惧中暂时脱身出来。但那哭声很快又盖住了周然很浅的呼吸声。

    晓维的手机也响了两下,是短信提示音。她的手机丢在床位,周然只得去给她拿过来,一眼瞥过,看清那短信是李鹤发来得。

    “谢谢,我不需要。”

    两人一起沉默,多半同时想起了数年前晓维失眠而周然给她讲故事哄她入眠的那些往事。

    “这只大兔子是我最喜欢的。阿姨躺在床上一定很无聊,我带它来陪你。”

    “你慢慢吃吧,我还有事。”

    她的丈夫于海波给她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上网了?你难得能在家里不用上班,就好好休息吧。”他想替她把电脑收走,路倩把他的手一推,“别动,我正忙着呢。”

    于海波探头看了一眼:“昨天你问我代理IP怎么弄就为了这个?上这种论坛还用代理IP地址?”

    朋友沉吟一下,“你这次生病,难道真的跟那张报纸有关系?”

    “你没吃饱吧?”

    周然不发一言开始吃饭。

    “不用......”

    陈可娇也坐在那儿气呼呼。她认识周然已多年,周然对她利用的明显,冷淡得明显,但得不到的总是好的,她偏偏就是喜欢他这种调调,这次甚至不惜拿晓维来出气,“真是的,没有眼光。”她如此安慰自己。

    “你这个女人顽固到极点,真是太麻烦了。”

    “那当然。”

    “总之比你强多了。”晓维被他气得有点口不择言。

    “我最不喜欢有人因为我的事情拿我的家人出气。”周然表情口气都淡漠,“几年前有人从我这儿吃了亏写信恐吓吓我妈,你猜他后来怎么样了?”

    林晓维这天过得很无聊,一清醒过来,医生建议她下床活动活动。

    医院的床很小,他俩只能很近的靠在一起,晓维稍一翻身,周然得伸手搂着她才能保证她不掉到床下。他的头抵着他的脖子,脚靠着他的脚,每一处都是冰凉。

    “ 不饿。”

    晓维这番折腾之后,麻药力道也差不多消散了,原来没什么感觉的伤口疼起来,起先钝钝的,后来渐渐疼得尖锐,痛感全身蔓延。晓维翻身不便,也不愿去吵周然,自己咬牙抗扛着,试着想一些开心事转移注意力。但想来想去非但没想起几桩开心事,反而把从小到大的委屈事想了个遍,譬如父母的冷待、周然的背叛、自己的个性缺陷,越想越觉得人生无趣,在黑暗里静静流着眼泪。泪水滑入耳朵,滑入嘴角,滑入脖子,湿湿冷冷很不舒服,但比起侧腹伤口的疼,又算不了什么。

    周然回到病房,晓维已经重新躺回床上。

    其实这短信是李忆绯用了她爸爸的手机发来得,但周然并不知道,只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看着晓维被荧光映照的那张笑脸很刺眼,忍了又忍后说:“你的这位爱慕者,当着我这位现任丈夫的面,就不能克制一些吗?”

    晓维思及刚才自己口气恶劣,很是发窘。

    周然碰了碰她的额头,触到一头汗,不再管她的警告去开了灯,晓维挡住了眼。

    “因为我的头发又长了。”

    就这样来回发了十几条,忆绯发最后一条短信“我们到家了,阿姨再见。”

    医生来了之后又走了,周然拖一只凳子坐到晓维身旁:“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再说。”

    周然像男主人一样尽职地把这一对父女一直送到电梯口。

    “我不方便进来。”李鹤含蓄地说,“晚上他应该安排了人过来照顾你,我不太方便插手,以免给你添乱。你需要什么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明天会来。另外你有朋友什么的需要我帮忙联系一下吗?让她们来陪你?”

    隔壁之前断断续续的哭声转成了嚎啕大哭,晓维被这种情绪感染,替别人伤心的同时也可怜自己,她捂着耳朵,泪水泉涌,顺着周然的衣领流进他的胸口。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这样我也是帮你啊,这算不算她不忠于婚姻的证据?到时候你可以少分她一点赡养费了。”

    “那就算了,免谈。”晓维继续与忆绯互发短信,内容其实很无聊,忆绯发“两个小白痴猜一种小动物”,晓维发“不知道”,忆绯又发“小白兔”,忆绯再发“为什么啊”,忆绯解释“小白,TWO呀,哈哈。”

    “阿姨!”身后响起一声脆生生得童音,李鹤带着他的女儿来看晓维。

    晓维抬头看去,周然正揉着眼睛,衬衣和裤子皱皱巴巴,旁边一张病床上的被子摊在一边。这家伙刚才一定睡得很香,而且他一旦睡熟了不是很容易马上清醒。

    “我觉得很害怕,听起来像鬼片,真吓人。”

    “我们这才多久没见,你学会说俏皮话了?身体这样子,就暂时别赌气,等好了再说吧。”

    “我明白。朋友?不用了,我不想麻烦朋友们。不要告诉公司里的同事们,别让他们来看我。”

    “刚才周……他说你醒了,让我进来看看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我看他也没什么好的。”周然继续用他那种很气人的腔调慢悠悠地说。

    晓维又被气到,把手机王旁边一扔,扭头冲着他说:“你什么意思啊你?”

    “疼的很厉害?我去找医生。”

    “于海波,你这算是在埋怨我吗?”

    “是我。”来人赶紧开口,是李鹤。

    晓维轻轻叹道:“最近的日子过的真是一塌糊涂,越想好一些出息一点反而就越糟。我若能像你那样,无论什么时候都首先能让自己好好的,那就好了。”

    周然朝李鹤抬抬手行了个礼后继续站在阳台上,既妹打算把空间让给他,也没打算跨进病房与他一起聊天。晓维自己慢慢扶着墙走近病房,坐到床沿,摸摸李忆绯的头,对李鹤说:“小孩子不好到医院这种地方来的。”

    这个时间正是病人家属们的送餐时间,走廊里乱哄哄的,只是他们这房间安静得出奇,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既然你嫌我烦,那就麻烦你走远点。”

    “你就一点不介意她跟别的男人走那么近?她要与你离婚是不是跟那人有关?”

    “我高兴疼......”一股痛感突至,晓维这句话都没说完整便咬紧牙。

    李鹤走出病房时周然正背对着他与一名医生交谈,似乎背后有眼睛一般,当李鹤走到他身后,他突然回过头来,朝李鹤微微一颔首,气度雍容。李鹤匆匆回个礼,迅速离开。

    “很好看。”

    公司里的李鹤也听说了那桩人为造成的乌龙还有后续,晓维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后续才气得犯病。他从一个链接找到那个帖子,点进去,发现有关的内容已被删除。

    中午,周然在餐厅一角约见了陈可娇,那位小姐打扮清新可人,袅袅婷婷坐在周然对面。

    因为这整晚的无言以对,他们都早早地睡下。睡前周然给晓维拧干了热的湿毛巾,给他端来洗脚水。他本来还想帮晓维洗脚的,但晓维挣扎中一踢脚,甩了他一身水,他只得作罢。

    “我不听这个死循环的无聊故事。”

    晓维说:“从不认识?那也得先离婚,哪有不认识就结婚的?”

    周然拨了拨头发,让它们显得不那么乱,口气还不是太清醒:“你是不是想喝水?”

    “挺好的。全身麻木,心情平静。”晓维弱声弱气,“你怎么在这儿?谁让你来的?我老板呢?”

    “连你都知道了?”

    晓维想了不少应付周然的词。但病房门再开,进来的依然不是周然,而是一名陌生妇女,一进来就把桌子床底都摆弄了一番,替晓维把点滴调整了一下,去洗了个手后回来给晓维灌了个热水袋,用毛巾包好了放在她的手底下,嘴里念念说:“男人就是粗心啊。”又问晓维:“你躺着难受吗?我帮你按摩一下腿?”

    周然还真的无语回应,又低头看自己的手机,低声自言自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晓维只作没听见。

    晓维很意外:“你消息这么灵通?周然跟你说的?他得有多大的面子能请得动你为他做事啊?”

    “可以,我的条件就是不离。”

    “那是因为我长高了,人高了就显瘦。”

    “面子值几个钱啊。”晓维说了这几句话,已感到精疲力尽。室内有疑似蜂鸣音,似乎是周然的手机在响。“你忙你的事去吧,我又死不了。”

    “闹上法庭的又不是我……你能不能别这样……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手机蜂鸣音又响,门打开又关上,周然大概出去接电话了。

    她本不该这么刻薄。可是她想了想自己这一回的狼狈,无论是陈可娇对她的陷害,还是妈妈对她的羞辱,总之都跟他脱不了关系。

    “就是那种意思。”周然慢吞吞地说。

    “唉,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哪点不如她才让你这么看不上我?我肯定比她更爱你,也比她对你有用。”

    从医院的楼上都能看到窗外的车流拥堵情况。周然掏钱给陈嫂打车回家,把她送出去。晓维则开始吃饭,餐盒很多,她把每样都留了半分给周然。周然在走廊外呆了很久才回来,回来后默默地把东西吃完,把每一件餐具洗干净收好。

    今天的周然比昨天有准备,昨天他穿着衬衣睡了一整晚,今天则换了一件T恤衫和一条运动裤。

    周然伸出一只手掌半挡着灯光,微眯着眼看她:“怎么了?”过了十几秒,他意识到这是在医院,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不舒服吗?伤口疼?我去叫医生?”

    “不许开灯,不许你开灯。”晓维重复着强调。

    晓维按着他的肩:“你听,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周然又回来,在桌上摸到纸巾盒,抽了一摞出来,不太熟练地替晓维擦着泪。“怎么了?做噩梦了?”周然在黑暗里问。

    “没什么,是我想多了,绯绯,咱们走吧,别打扰晓维阿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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