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新行情

解，已经成了生活一部分的情感怎能说弃就弃，现在似乎明白了，可能有这样一种情感，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或者是一种仪式。如果那个时机来到，改变只要一秒钟。”写完这段话，她又在文字上配了一堆青春校园风格的照片，点击“发布”。

    “哦，干吗不出去打个招呼？”

    “你从哪儿学来的？”乙乙瞪目结舌。

    晓维在恍恍惚惚中入梦，梦见暴风将她刮到原野，梦见洪水将她冲到荒岛，梦见火车将她载向不知名的远方，梦见浑沌中有人向她伸出手，离她那么近，可她总抓不住。

    晓维自己很犹豫：“我这边的工作谁来做？其实我不是很在乎什么培训，我没多少事业野心。”

    在应酬场合上李鹤其实很照顾晓维，但首先他自己酒量就不大，往往自己先醉倒，很难顾得上晓维。

    “大哥，这种花钱又傻冒的求婚方式，十年前就不流行啦。”

    “你真啰唆。睡吧睡吧。”

    到了这时候，她竟又开始体谅周然。过去那些年，他多半的时间都是这样带着醉意回家。最初她还会一直等候，替他端水擦脸，当他们关系冷却之后，每当他回家后她只作没听见，由他自己去折腾。现在她知道，这种醉酒的滋味难受又无奈。

    沈沉玩仿真游戏的水平更出乎意料的好。他玩模拟赛车，系统显示：您创造了最高纪录！他又玩模拟滑雪，系统再显示：您创造了最高纪录！……

    “好的，对不起，谢谢你。让我再笑一分钟，哈哈哈……哎哟！”

    周然停了片刻：“承诺……与归宿。”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我最讨厌帮人解除婚姻这种破事了。上回那对离了又合的，哼。”

    晓维一时间想不出这件礼物的缘由。最近没什么节日纪念日，她的生日又已经过了。她把盒子丢一边，不想给周然打电话表示感谢。她打开电视，把频道调到乙乙主持节目的那个台，今天又是那个节目的播出日，马上就要开始了。作为乙乙的最好朋友与粉丝，她几乎从没错过任何关于乙乙的东西。

    “门是自动打开的，有一个很美丽的声音告诉你，只要你走进去，你就可以满足任何一个愿望。你走了进去……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晓维默默地站在电视前，未等节目结束便关了电源。

    乙乙不理会晓维的挖苦，自顾自地发感慨：“等你也走了，我周末都没人陪了。人生的尽头就是孤独啊孤独。”

    “幸好你是我朋友，不是我敌人。”

    沈沉的轮滑水平出乎意料的好。乙乙本以为可以看他的笑话，却被他拉着手御风飞翔般向前冲，吓得她直叫“救命”。

    他本该对这种上镜方式十分排斥才是。晓维勉强看了一会儿，节目里乙乙提到这三位“精英”是她从某协会的年会上截获，又反复提及由政府承办的某某协会与某某活动，她多少明白了其中的关系。看来即使率性如乙乙，冷淡如周然，都不得不为了某种利益而妥协。

    “是啊，喝醉了。你就当我乱说吧。”李鹤先把电话挂了。

    “说不定今天会遇见她？”

    “是吗？对啊，我看的是怀旧频道。”

    “好。我们去广场滑旱冰，去游乐中心玩游戏机，去夜市吃东西，然后背我回家。”

    “你明知道不是，我巴不得跟你签一份终身合同。”李鹤说完后发觉有语病，赶紧补充，“我是指劳动合同。”

    晓维本不是在背后议人是非的人，但方才的情形与李鹤的夸赞让她满心不舒服，也许是周然那副清淡的姿态戳伤了最近焦躁的她：“这世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多了去了。”

    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女士。不过我们厨房里有姜，可以送您一小块。”

    晓维说：“好的，谢谢你。请帮我切成片好吗？”

    “我困了，你抱我回去睡觉吧。”乙乙向他伸出双臂，又换成小女孩的娇嗔声，仿佛岁月突然倒退二十年。

    丁乙乙最近除了以前那些事情外，又兴致勃勃地写着小说，还被借到电视台主持一档节目，生活充实得很。

    乙乙大约已经完成了政治性的任务，又开始引导来宾进入谈天说地的胡扯环节，只是这几位不太买她的帐，非但没被乙乙牵着鼻子走，反倒常常将她一军。

    李鹤说：“已经躺下了。不是我说你，这么晚，单身女子不好单独出门在外的，很危险。以后别总加班，再加班我扣你薪水了。”

    “不是白云，是乌云。”

    幸运的是，这个晚上沈沉睡在她身边。他醒过来，搂着她，轻轻拍着她。“你怎么了？”沈沉问。

    胡医生：“……”

    “一身的酒气，绯绯最讨厌这样。等散一散再走。”

    “你……唉，到时候再说吧。其实我一直觉得，在法庭上解决这种事情，挺不符合你的个性的。走这种法律程序还不如你与周然私下解决的好。”

    “谢谢你。我问完了。”乙乙说。

    李鹤却很支持晓维：“机会很难得，可遇不可求。你不要管别人怎么想。”

    她粗声粗气地学男人的声线：“我们离婚吧。与其这样，不如各过各的生活！”

    灯光下，她表情生动地把每一种口气都模仿得惟妙维肖。沈沉惊愕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直到乙乙发现他。

    “真正的寂寞，就是忙碌塞满了你的时间与空间，而你仍觉得无事可做。喏，就是我。”乙乙指指自己的鼻子。

    这一补充，那暖昧的意思越发的明显，两人都尴尬了。李鹤清清嗓子：“那个，我的意思是，比起其他的，我更希望你生活顺心，心情愉快。”

    “放松身体，放慢呼吸。想像一下：天空湛蓝，海水碧绿，你正躺在一艘船的甲板上，暖暖的阳光洒在你身上……”

    “回去后用热水壶煮开，再加块方糖就是姜汤了。明天要来公司的那位李老太太很讲究，你如果用鼻涕喷嚔欢迎她，她会觉得失礼”

    乙乙接了一个短期的谈话类节目，每周一期。她请来各行各业的人们，与他们东拉西扯。比如，她与幼儿园老师聊环保，与建筑工人聊儿童教育，与老年合唱团队员聊城市规划，又常常坏心地令来宾的情绪激动，令来宾们互相争吵。节目有争议，但却很受追捧，有很好的广告效应。乙乙曾自嘲：“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越浮躁的东西就越受欢迎。”

    此时他们正在谈国际市场与产业政策。周然坐在那里，眉目清朗，表情淡定，辅以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即使一言不发都没人计较。偶尔开口说一两句，语气仍是淡淡的，但气势迫人。晓维不得不再度承认，周然有一副甚能迷惑人的皮相。

    “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乙乙坚决否认。

    乙乙咬牙：“沈沉，你告诉我你是第一次玩这个。你真阴险。”

    据沈沉说，这一天是他俩相识七周年。“绝对没错，我特意去那家网站搜寻了当年的原始数据。”他强调。

    “我觉得你俩处得挺好的。干脆把那份儿戏的协议废掉，好好过日子吧。”

    晓维又问服务员：“这儿有姜汤吗？”

    “我那边还有朋友，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周然说，见对方没回应，又补充一句，“麻烦了。”

    即使知道这两人的分居状况，但刚才那番过于亲切的话还是难免让他尴尬。李鹤试着地给彼此找台阶：“哦，你好。那……你们继续聊……”他的酒喝得有些高，大脑反应比平时慢，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乙乙回到卧室躺下。过了很久，沈沉才重新躺回她身边。他们一言不发，直到两人都睡着。

    晓维知道公司扩展业务的辛苦与重要，通常也咬牙多喝上两杯。她自己分寸把握得还好，在人前总能保住形象气度，回家后就不免有些受罪。

    沈沉一脸的无辜：“我以前真的没玩过。我只是曾经参加过赛车，又常玩滑雪。”

    “切。”

    比起林晓维与周然的关系恶化，丁乙乙与沈沉的状态一天好过一天。

    乙乙按着胸口，她的心跳很快。“没事。看了一本恶心的恐怖小说，情节入梦了。”

    她的有感而发是因为沈沉也到外地新设的分厂去做项目了，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习惯什么的真的很讨厌。平时一周见一面觉得频率太高很烦人。现在终于一个月见一面却不适应，到了周末就无事可做。”乙乙继续说。

    自从晓维把两人的离婚事件变成一桩法律案件后，他俩就没再正式地见上一面了。起初周然也试着通过种种手段要与她沟通，每一次都遭到拒绝后，他也销声匿迹了，有话常常通过双方的律师传达，两人都只当对方不存在。

    晓维换了一位心理咨询师。并非她认为童医师不称职，而恰恰因为最近两次交谈中，那位医师正努力挖掘她的心结，总是触到她不愿提及的话题。她本来去那里只为了倾诉她愿意说的，而非让外人来窥探她的内心。既然如此，她不愿再去。

    “这么深的水，车子罢工就麻烦了。去吃点东西再赶路，我中午还没吃饭。”周安巧说。

    晓维更不知如何回应，便装作没听见。她回家后在每日的备忘录里记上这样一笔：“李鹤喝多后说话莫名其妙，切记当他酒后尽量跟他少说话。”

    “什么都没有。”

    “白玫瑰，白蜡烛，亏你想得出来。”

    尽管生活不太如意，晓维在工作上倒颇有收获。她为公司新获得代理权的一个国际品牌策划并执行了一次推广答谢活动赢得了供应方的赞赏，这个品牌的大区经理认为晓维对他们的产品文化领悟得透彻，要推荐晓维去他们总部参加下一期培训。

    李鹤说：“看你比我这当老板的都努力，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乙乙思索了一秒：“婚姻之于你意味着什么？”

    “你现在身兼数职那么忙，也会无事可做？”晓维吐槽她。

    露台上有人正在打电话，声音在夜风中低不可闻，侧影在月光下清清朗朗，不是周然又是谁？晓维一见立时便想撤回原路，可他已经扭头看见她，晓维只得生生顿住脚步。

    这一晚晓维存了点心事又没睡太稳，但第二天用化妆品一遮，仍可以光鲜亮丽地去上班，见到李鹤落落大方，神色如常。

    “乱说什么呀，早些休息吧。”

    “其实那些不是真的反应，而是我刻意瞎编的。”

    沈沉后退了一步：“大半夜的，别闹了。”

    晓维解释自己在买东西，又关切地问他是否已经回家。

    “确实不好玩。”乙乙从桌子上跳下来，她的样子又恢复正常了。她爬到桌底找到自己的拖鞋，光脚拎着鞋，越过沈沉走出书房。

    晓维从躺椅上爬起来：“我们停止吧。”

    调解法官：“百年修得夫妻一场，何况你俩看起来这么相配。离婚要慎重，不能意气用气。站在女人的角度我得说，虽然这个社会号称男女平等，但离异男人们大多过得比离异女人好……你是聪明人，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晓维轻轻拍着胸，刚才心跳有些快。收款员诧异地看着她，原来已经排到她了。

    晓维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很解脱，解脱到无所适从，因为她终于把周然像一颗肿瘤一样从她的心底挖走，横竖就不要他了，不管他是良性或是恶性，不再时时担心会恶化或者会复发，忧心忡忡，寝食难安，更不必反反复复地医治疗伤，伤筋动骨。也许这样有些不讲理，但这样很对得起自己。晓维又打开一罐啤酒，仰头喝下几大口，险些呛了自己。

    乙乙在梦中也知道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因为这梦境曾经困扰了她好多年。但即使知道后续，待她的父母在梦中变身成两只野兽扑向她，抢夺她，撕扯她时，乙乙还是尖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进了房间，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丁乙乙，几乎吓到她。

    李鹤笑，又过片刻才说：“这回答妙，分不出是褒是贬。”

    凌晨时分，沈沉再度醒来，身边的乙乙又不见了。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夜里失踪。沈沉轻轻起床，一一看过厨房和洗手间，最后来到书房门口。他轻轻推开门。

    李鹤沉默片刻后问道：“那我呢？”

    十一：我认识你已五年，今天你头一回与我说这么多话。今天你心情不好吗？

    晓维点点头：“谢谢你，我明白。我会好好考虑。”

    “你喝醉了吧？我真的挂了。”

    周然与周安巧的表情都带了几分诡异。说曹操曹操到，林晓维竟然真的在这种时间里恰好到这家饭店来吃饭了。

    周然已经吃完了，坐在那儿继续用手机上网。周安巧也很默契地也用手机玩着游戏，直到那一桌离开后，打圆场说：“嗳，他们公司同事相处得够融洽的。”

    “你这个论调偏激了。”

    “其实吧，这种事，玩的时候好像很认真，但是一旦真的认真起来，那就玩完了。”

    周然说：“不相信。”

    车子又被迫停下。一直默默不语看手机的周然突然开口说：“你就算娶了男人，大概也是这样。”

    晓维很晚才回家，从大厦保安那儿接过了一份快递。层层叠叠的盒子里面，是一对耳环，镶嵌其中的一对珍珠又大又圆，看来价值不菲。盒子里连张卡片留言也没有，快递地址却是周然公司。

    他的惊喜节目是在客厅里用了一百多枝白玫瑰与满天星摆成一个大大的心形，中间几十支蜡烛，排成“乙乙”的字样。他像魔术师般轻轻一挥，那些蜡烛一一点燃。

    他们回到沈沉的住处，沈沉背了乙乙一级级地上楼。

    晓维替乙乙捏把汗，索性离开客厅去厨房热牛奶。客厅里不时传来电视里的大笑声，不知他们聊什么事聊得这么开心。她洗漱完毕回到客厅，这台节目仍未结束。乙乙说：“各位，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

    晓维问他：“应酬结束了？怎么不早点回家？”

    李鹤平时应酬不少。他体谅晓维安静恬淡的性子，很少找她陪他去应付那些客户。最近晓维却会主动问：“需要我去吗？”李鹤乐得接受。

    “电视剧里的求婚片段，我觉得很浪漫。我都没向你正式求过婚，这次补上吧。”

    她尖声尖气地学着小孩子的口气：“我看见他和那个阿姨没穿衣服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