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好心没好报

    丁乙乙：一一得一，二二得四，三三得九……六六三十六，九九八十一。时间到，下一位。

    “没爱过。”晓维答毕下线。

    “是啊，不是你劝我来的么？”

    “神经病啊你。既然你是被他请来演戏的，就请尊重他的意思好好演到底。现在你兜你雇主的底，还擅自替他做主张，你很没职业道德啊你知道不知道？”乙乙心乱如麻，把一股火气全发泄到这个多事的陌生人身上。

    “不为难，我也挺想去看看的，一个人又不好意思。”晓维尽量把这事说得很平常。

    李鹤出差回来，朝她露出歉意的笑：“你来上班了？我听说昨天你忙了一整天。”

    沈沉在一旁背对着她睡得正沉。乙乙挪上前搂住他的腰，把脸贴上他的后背。沈沉在沉眠中翻了个身，也搂住她。

    晓维从没这么尴尬过。她回短信：“没事。我想去广告公司确认一下广告牌的材质。”

    晓维这一天好人做到底，一直与这对父女吃过晚饭才回家。她一回家就锁定地方频道，等待新闻直播。平时除非正好换台或者是乙乙的节目时段，否则她通常不会关注这频道，但是今天晓维对陈可娇临去时那一瞥满心的不舒服，总疑心这位刁蛮小姐会趁机打击自己一下。至于如何打击，晓维能想象得出的方式很有限，比如把她扭脸避镜头的动作故意播出来，又或者早在她还没留心时就拍到了她不太好看的画面，放个大特写让她丢脸。

    这一日李鹤的女儿李忆绯给晓维打来电话：“阿姨，这个周日儿童公园里有个游园会，你能陪我去吗？”

    晓维疼得冒汗，但仍不忘朝老板娘笑笑以示没事，并把已经捏在手中的钞票递过去。

    “嘿，今天我们这儿可热闹了，一个疑似更年期的女人找另一个女人的麻烦，起因是她暗恋我们上司好久，结果上司好像喜欢另一个女人，并且一起出游被拍了照登了报。说到另一个女人，据说家里有钱又有帅老公，平时低调得不得了完全看不出来，就好比平时她好一副温柔贤淑的良家妇女模样，谁晓得会以有夫之妇的身份与上司搞暧昧……”

    徐姓女把嘴一撇：“我累了，要么明天收拾，要么你自己收拾。”

    乙乙脑中嗡了一下：“骗人的吧，前些日子还挺好的。”

    “那我不打扰了。我本想约你出来喝咖啡。”

    这绝对不在晓维的预期之内。她本以为妈妈顶多会漠视她的突然感性对她保持着一惯鸡肋的态度，却没想到她远在几百里之外也能知晓她最近遇上的衰事。这算不算是老天都在与她作对？

    “哈哈哈。”

    这样无聊的电话，他竟然接了好几个。

    从广告公司出来后已是中午，上午喝掉的两杯咖啡令她饥肠辘辘，她走进一家新开业的韩国菜馆，装修的味道还未散尽，桌椅地面明净整洁却空无一人。

    “你不打过来，我也正想找你。昨天别人给我捎来一包东西，用报纸包着，正是你那儿的时报。我闲着没事就翻着看了看，一看不要紧，里面有个女的怎么长得那么像你？那男的却不是周然。我当时就打电话给周然，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坚持说那人不是你，我也就不好再问了。你倒说说看，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怎么会那么像？”

    晓维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妈妈结束了这一通电话的。她从来不适应这样与人争吵，心怦怦乱跳到几乎要跳出胸膛。她坐了好一会儿，慢慢地站起来，穿鞋，准备结账，结果脚一软便摔在地榻的边上，也不知撞了哪儿，她的肚子突然疼起来，疼到直不起腰。

    “你如果愿意，这主意很好。”

    听众：我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想体会一下打通热线电话的感觉。

    徐姓女说：“刘经理，林助理工作这么拼命是有原因的，这将来可能是人家自己的公司。你我虽然职位不同薪水不同，但说到底都只是打工的，你这么尽心尽力又图的什么呀。”

    后来她找到原因，是市场部经理给她评分过低造成的。徐姓女气怒难平地去找人力部经理：“这不合理。凭什么啊？我不迟到不早退加了两天班一个多余假期也没休，凭什么给我打低分？我知道了，不就是因为昨天晚上我对林助理无礼了，所以我们经理要替林助理出气吗？公归公，私归私，他们私底下乱七八糟的感情问题，凭什么和工作混为一谈？”

    丁乙乙的“闲言淡语”——无题

    “我赶路几百里只为吃你一顿饭，一般人可没你这种荣幸。你真不知足。”乙乙抻着腰说。

    老板娘触到她手心里的冷汗，又看着她咬出血的嘴唇，顿时吓坏了：“我给你叫救护车！你有亲人吗？有朋友吗？我帮你打电话叫他们来看你！”老板娘递给她笔和纸。

    “外地？”

    晓维气得直发抖。她素来与这人好好相处，她求自己做的事情无一不认真地替她做好，她犯的小错，自己尽量地替她遮掩，想不到在这种时候她竟要捅上自己一刀。

    下午园子里的太阳很毒，但不时也有几阵轻风吹过。晓维怕她出汗再吹风会感冒，蹲到她身前一边给她擦汗，一边替她拿着带吸管的水壶，忆绯玩着玩具，不时地伸长脖子喝几口。李鹤则站在后面替她俩撑着一把阳伞，把热辣辣的阳光完全替她俩挡在伞外。

    “我啊。你的电话难道没有来电显示？”

    林晓维这几天意外得来的假期自然没过太好，虽然她一直努力地试着过好。她开车去海边，去山上，在公园里一坐半天，在家里连续看一整天的电视剧，虽然看似很悠闲，但心里沉甸甸，有一股无法排解的郁气。她想不通自己只是一片好心想让一个孩子开心，为何要遇上这种龌龊事；她尽量与人为善，为何总有人要与她过不去。

    “我的意思是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想考虑这些事……因为这不合情理，对谁都不公平。”晓维婉转地说。

    周然翻了翻报纸：“哟，是挺像的。”

    “他对林晓维有好感，你看照片上他那副眼神，至于林晓维就不好说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万一林晓维也很喜欢他，并且将来在法庭上承认，那你就算得到法官的同情票，也铁定要输了。你还是赶紧把眼下这情况搞明白吧。”

    乙乙“嗯”一声却不动弹，沈沉像领小孩子一样把她从屋里领出去：“美其名曰过来看我，结果一睡一整天。”

    “养我？养我没那么简单。先来一栋观海三层别墅，再来一枚十克拉钻戒，其他的让我再想想。”

    晓维心中敲起警钟：“我还没看到报纸，等我看过后再打给你。”

    陈可娇也不为难他们，说：“那好吧。谢谢这位小朋友了。”她挥一挥手，摄影师便扛着机器与她一起走了。临去前，陈可娇投向晓维一个意味颇深的眼神。

    晓维照办。

    “你见过我的。那天他进医院，我去照顾他。他告诉你和你丈夫我是他的女朋友，其实我不是，我只是受他雇佣。”

    “那边不用排队，我去坐小火车。”李忆绯又跑掉了。

    多事的人很多，连周然都没躲开骚扰。一早有人给他打电话：“今天报纸上那个人不是你老婆？很上照嘛。”

    市场部经理看不下去自己的下属如此失理，开口斥道：“怎么说话呢？林助理说得对，这是公司机密，你收拾好了再走。”

    周然把那张报纸又翻开，他必须得承认那照片拍得相当不错，不错到让他看着刺眼。他甚至还想起了之前撞见他们三个在一起时的画面。周然把这张报纸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过了一会儿，他又过去把这张报纸捡出来，一一记下这篇报道的作者的署名。

    虽然地方论坛人气一向不旺，但若有人恶意曝料，影响也不小。晓维气得打字都手颤。她看了一眼李鹤办公室，他正在里面打电话，一脸的专注。遇上这种事，她都没有勇气走进去与他商量要如何应对。

    “休息得差不多了，该上班了。”晓维与他打过招呼后坐下专心工作。

    听众：你是主持人，你说了算。

    洗手间永远都是听八卦的好去处，另一位女同事正躲在洗手间在给朋友打电话，声调、语气，听到一清二楚。

    “是。”周然不得不承认。

    乙乙看沈沉一眼，他吃得专注。乙乙走到小阳台，对着电话讲：“我很忙，有事你快讲。”

    现在这时间离老人午休还有一阵子，晓维的电话很快接通：“妈，你最近还好吗？”她为她的继子看孩子，一直住在邻近的小城里，说远不远说近又不近，晓维已经很久没见过她。

    第二天醒得很早，想到公司还有些事，而且她既然已经露面，就没必要再放假躲避，她还是去了公司。

    老板娘赶紧过来：“您没事吧？没事吧？”

    “我明白，我不介意。”

    李忆绯与她的爸爸刚从过山车上下来，李鹤一脸煞白。忆绯吐槽：“爸爸真笨。刚才打兔子打不准，玩过山车又吓成这样。上次周叔叔陪我玩儿的时候，他一点儿不害怕。”

    “我不认识你。”

    “一点工作上的小事情……电视台打来的。”乙乙撒了个谎，尽量使表情语气都平静。

    她的病房里有人，就坐在床脚的凳子上。当她微微一动，那人便轻轻挪开凳子站起来，走到她的床头，步子很轻又很稳。应该是李鹤吧，但又不那么像，晓维努力地转头，然后她看到周然。

    “总之我告诉了你实情，虽然他不让我告诉你。他活不了几天了，我希望你看在他那么爱你的分上，让他能欣慰地走完最后一程。”

    李鹤还想再解释，他的女儿已经朝他们跑了过来。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晓维惊讶于李鹤在这件事上的思维如此单纯：“你看娱乐版，每天把明星们的事情歪曲到离谱，也很少见哪个记者受到惩罚。至于更正，不用了吧，本来这种报纸，这种版块，你和我又不是名人，大家一看而过，第二天就会忘记，如果再一更正，那注意的人反而多了。”

    “这是什么状况？这男的是不是她的老板？”

    “哈哈。”

    她想起来了，意识模糊中听到争执声，好像在讨论要不要做手术，好像是她的阑尾或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多半已经被切掉了。

    “妈，这种事情你不直接问我，却去问周然。你……”

    其实她不想让他来。不过，这样也好。晓维的意识陷入模糊。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即使是在影视剧里出现，晓维也会郁结一阵子。现在竟被她在现实中遇上，她还真是不好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滋味。

    “挂了挂了，回头聊。”

    当陈可娇在电视里出现的那一刻，晓维小小地紧张了一把。结果证明是她小人之心了，在这段新闻画面里，陈小姐娇滴滴地采访了活动主办方，采访了几个大人和几个孩子，但是并没有关于她的半个镜头。

    李鹤没办法跟小孩子解释这其中的种种，便转移话题：“绯绯，我去给你买新榨甘蔗汁好不好？”

    “我把工作都丢了，那我吃什么？”

    “他病情恶化，快要死了。”

    人力经理也听不下去：“你乱讲些什么有的没的？”

    疼痛越发地剧烈，晓维不敢猜想自己究竟怎么了，她想写下一个电话号码。第一反应是写乙乙的，可是又想到乙乙在沈沉那儿还没回来，昨晚的电台节目都是代班；再想写别人，竟然完全想不起其他人的号码，只有周然的手机号在脑中回旋，那手抖得更厉害，几乎握不住笔，嘴唇被牙狠狠地咬着，更是疼得说不出话来。她挣扎着把手机递给老板娘，手机里存着朋友和客户们的信息，即使骚扰了他们，也好过牵连无辜的老板娘。她听到老板娘在拨电话，声音模糊，不知道她究竟拨给了谁。

    丁乙乙：这位听众，请讲话。

    晓维听从了李鹤的建议。她把车开回家，重新洗过脸，卸了妆，才给李鹤又打去电话：“我看到了。怎么会这样？”

    “那你认识罗依吧？”

    她的那名网友十一又给她留言：“你在吗？心情是不是和我一样不好？我跟我的妻子刚刚吵过架。”

    “你爱过人吗？爱是不受控制的一种情感。”

    “可能很快就不是了，不是吗？你很快就自由了。”

    她又等了很久才出去。她从身上找到两张百元钞票，也没回办公室去拿包和车钥匙，直接打车去了那家公司。她不太想看见那些人，明知这些事情总要去面对和承受，可是她还没做好准备。

    “我和绯绯都很喜欢你！”李鹤大声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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