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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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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然对我讲过,我忘记告诉你们了。”晓维替周然解围。她想起周然昨夜似乎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当时并没在意。

    出租车司机说:“那家花店宰人厉害。我们顺路经过很多花店,又便宜又新鲜,您亲自带进去多好。”

    “二十四岁的人,不该用少女的眼光来看世界。”周然站起来,探身把桌上的面纸递给她,“你觉得我是好人?一个有妻子的人,在外面又有了其他的女人。他既对妻子不忠,又没打算为其他女人负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好人?”

    那时候,他进入事业最关键的时期,他与林晓维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他夜不归宿,她不闻不问。那时他很不愿回家,那时晓维也很不愿意见到他。

    “晓维,明天去给你买件衣服吧。”周妈也喜滋滋。

    女听众006:我爱上一位有妇之夫,受到了很多指责。爱情难道有错吗?

    送子观音像前,周妈跪得格外久。晓维知道老人的心结,每回进香时见婆婆凝视着佛像无声地蠕动双唇,她心中都有难言的滋味。此时因为心中有鬼,那感觉更是五味杂陈。

    他口碑一向不坏。但他算不算好人?很难说。

    “您真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一生平安。”那妇女语无伦次地深深鞠了几个躬。周然直到飞机起飞时,还想着那憔悴妇女感激涕零的表情。一百块钱就能成就一个好人的话,那好人也太容易做了。

    周然也在她身后躺下。在黑暗中,他摸了摸晓维的睡衣后背上,那里有微微的一点潮湿。因为晓维身上的水还没全干就换上睡衣了。

    周然毅然决定离开肖珊珊,是因为唐元刺|激到了他。唐元在一次酒席结束后说:“怪了。那个珊珊,打眼一看长得像路倩,但相处下来,那副性子倒十分像晓维。”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晓维看了一会儿书,渐渐涌上困意。她下床开门,想去跟公婆道声晚安。

    但晓维料错了。周然正倚着床头,在台灯下翻一本她放在床头的时尚杂志。

    到家后的周然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他很幸运,门没反锁,可能是晓维忘记了。

    “路上小心,喝酒别开车。”晓维答非所问。

    “晓维,你跟小然……最近……”周妈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是不是处得不太好?”

    “不一样。女人都注重形式。”肖珊珊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滴,不让它们滑下。

    晓维赧然地向他们道早安。她与老人约好八点出发,而她睡过头了。她还没来得及道歉,周妈已从厨房里探身出来:“晓维,你想吃鸡蛋薄饼还是想吃炸馒头片?”

    他在候机室又坐了一会儿。当机场广播通知他要乘坐的航班正在办理登机手续时,他给林晓维去了个电话,告诉她这里有一点事情,需要晚一些回去。

    晓维与公婆一行三人在中午时分到达灵安寺。灵安寺依山傍水,在苍松翠柏掩映下十分肃穆。

    “别假清高了。这社会笑贫不笑娼,只要你有钱有地位,谁敢斜眼看你,只有你斜眼看人家的份。再说了,听说名校本科毕业要找个月收入三千的工作都得有买彩票中奖的好运气。有份工作又怎样?一周六天,一天九小时是常事,资本家根本不把你当人看。可是做二奶呢,一个月少说也有四五千,又不用天天上工。给谁干活不是干啊,一样都得低声下气的,一样是伺候人。二奶那也是按劳取酬呀。”

    周然去医院看望了他当年的导师,那老人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而他刚得知消息。

    但是那天,本打算留在肖珊珊那里的周然以第二天要回公司为借口,连夜乘了航班赶回家,就如同今天一样。

    “所以才有问题呀。他俩哪是会当众恩爱给人看的那种人?这两三天,晓维时时刻刻都在替小然说话,小然对晓维的关心也太明显了点。就因为这么刻意,我才觉得不对劲。”

    “吵什么吵?外面都能听见了!都闭嘴!不许在工作场合非议客人!”领班突然推门进来,一声令下,屋里顿时静下来。

    丁乙乙:我理解。别人的东西用起来总是不如自己的踏实。借来的尚如此,何况是偷来的。

    周然在医院门口招来出租车。“机场”。他上了车,头都没抬地说。

    “切,没见过世面的。对了,你看见坐第一桌副陪位置的那位客人了吗?是不是很帅?看起来跟唐老大关系很好的。但是唐老大平时请客时好像很难见到他。”

    周然在车上一条条地翻看手机短信。一百多条,有未接来电通知、电子报、广告、客户的问候、朋友发的黄段子,形形□……唯独没有林晓维的。周然删掉所有短信,顺便删掉之前几天肖珊珊的通话记录。

    “我想起来了。他跟他妻子的故事,在那某某杂志上登过,相亲相爱不离不弃的典范呀。靠,这世界确实让人绝望。”

    晓维与周然一前一后进卧室,为了洗澡顺序先谦让一番,最终晓维以洗得慢不愿赶时间为由说服周然优先。

    “那个呀。小然说你昨晚没睡好,想让你多睡会儿,所以他把闹钟铃音关了。寺里下午去也一样。你如果没睡够,吃点东西再去睡会儿吧。”周妈说。

    无垠的旷野空无人烟,晓维喊到嗓子沙哑也没人来找她。她蜷在一棵大树下挨了一整夜。当太阳升起,她终于看见自己的父母从远处走来。小小的晓维兴奋地扑上前,而他们却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身而过,手中牵着别的孩子,然后,她的父母分别朝向两个方向走去。

    “你自己愿意你自己去,你少来代表全体女性。我可是要踏踏实实跟我家那位过日子的,从没打算做被人斜着眼看的小三儿。”

    “这两天晚上你一直陪着爸和妈,辛苦你了。”

    “那就好,那就好。”导师轻不可闻地叹气。

    “我会仔细地开。妈心脏不好,让她走那么多台阶更不安全。”

    “一哭二闹三上吊,每种方式对我都没用。你应该知道。”

    “如果他说要养你,你拒绝得了?”

    周然当年曾拼着得罪校方的风险力挺过他,又在他艰苦的创业之初以学生身份义务帮他打工,顺理成章地被他视为好兄弟。当初若不是周然毕业后坚持和路倩一起回来,唐元本来早给周然留了位子。

    “他那是工作,别打扰他了。你去看看晓维感冒好点没,有没有发烧。”

    周然的手指在通话键上停留了一秒,恰在这时,那个号码又响了起来。他等了足足五秒,终于接起了那个电话。

    老人精神还可以,询问了周然的工作近况,有些感慨:“没想到你一心一意做这一行了。我一直以为,无论从个性还是从特长来说,你都是最适合做研究的。现在,你觉得做生意比做学问更快乐吗?”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肖珊珊低头看了一会儿花,又看向周然:“黄色郁金香,花语是‘无望的爱’。你想向我传达的这个意思吗?”

    “周然,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见到我有那么不高兴吗?”

    “没什么错,就是太认真了。”周然平淡地说,引来唐元大笑。

    “是啊,很长情。”晓维低声重复了一下。

    “明天我会早点回来。”

    周然把梳子还给晓维,晓维腾地站起来:“谢谢,我要睡了。” 她脱掉浴袍,穿着她最保守的一套细棉布睡衣睡裤,迅速地钻进被子里,仍然把背朝向周然。

    “习惯可以改。”他接过咖啡,朝空中小姐笑一笑,“谢谢。”

    “妈,两片面包一盒牛奶就可以了。爸,我来吧。”晓维试着接手公公的拖地工作。

    “我昨儿见着路倩了,她也来了。你知道?”周然上车前,唐元又问。

    晓维躺在床上想,若换作以前,她宁可周然一夜不归,省得半夜开门惊吓到她。但是如今公婆在这里,她不希望让老人家担忧多虑,所以周然还是早早回来的好。

    周然知道,他和晓维再一次在岔路口各走各路。

    晓维找出周然的一套干净睡衣挂到浴室的架子上。她倒不是要讨好周然,只是不想让周然回来找睡衣时吵醒自己。

    周然把手轻轻抽回来:“晚安。”

    “很巧啊,周先生。”女士说。坐在周然临座的,正是唐元所说也来到了X市的路倩女士。飞机起飞时,周然的邻座没有人。他在方才恍恍惚惚的半梦半醒中,不只一次地想起了路倩的名字。所以当他还闭着眼便听见路倩的声音时,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周妈码着一溜好牌等得焦急:“这是谁?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安生。”

    “自杀很懦弱,自杀未遂很丢脸。很久以前你告诉我的。”肖珊珊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很不安,声音很虚弱,“我知道这会让你看轻我,可我只想见你一面。”

    肖珊珊咬了咬唇,长长的睫毛已经沾了几点水珠,看起来楚楚可怜:“就算你厌倦了我,至少也该当面跟我说清楚,当面跟我说再见。只是几千里之外的一个电话通知,然后就再也不肯见我,这又算什么?”

    这种心态微妙又复杂,令数理化高材生周然没有勇气去探究答案。

    “我不要你的钱!你不要用银货两讫来定义我们的关系!我与你在一起从来不是为了你的钱!”肖珊珊失控地喊起来,抓住周然的手,泪流满面。

    肖珊珊继续抹泪:“这话你已经说了三年多了。你第一次这样讲的时候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一定会不要我。我也一直想找到那样一个人,可以帮我忘记你,可是过了这么久,我再也遇不到一个人能够像当初的你那样,完全没有私心地对我好。你又要我如何去接受他们?”

    “咖啡。”周然睁开眼。

    “晓维,我喜欢你这种性子,从第一回见到你就很喜欢。可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这样的性子固然是温和体贴,但有些时候……什么话都藏着不说,一个人在心里憋屈着,容易得病,对两个人的关系也没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

    周妈感叹:“男人都这样,拿着忙作借口,连家都不要了。”

    “我只是好奇,你这种逢场作戏的高手,怎么这次这么认真。”

    周然知道自己判断错误了。他一直把他与肖珊珊的相处,权当作对少年时代某些东西的追忆与补偿,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可是当他猛然发现,他能从肖珊珊这里找到的安心与熟悉感,正是当初他与林晓维刚结婚时的相处状态,他只觉得荒唐透顶,他意识到自己做了极愚蠢的一件事。

    唐元向他的各位朋友以及生意伙伴隆重地介绍他的二房以及二房为他生的儿子:“各位兄弟朋友,改日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念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替我关照一下这娘儿俩。”现在有人笑有人嘘。

    周然的动机也许很单纯。他为这姑娘勤劳执着的赚钱精神所触动,所以他问肖珊珊愿不愿赚一笔外快。他邀请肖珊珊作他的临时翻译,陪他去一趟日本谈一笔生意。

    晓维果然回到家就有了些感冒症状。她在周妈的催促下洗了热水澡,喝了周爸给她煮的红糖姜汤,又在他们的监督下早早进了卧房。

    “爸妈还没睡,你要跟他们讲几句话吗?”

    才玩到十点,周爸就说:“小然连着两天都回来得晚,连累得晓维也没睡好。你们早点休息吧。”

    “你不用这么赶,明天回来也一样。”

    周妈的心脏有点小毛病,晓维怕她在拥挤的人群里站太久不舒服,冒着雨一路小跑到停车场去开车,从后备箱里取了备用伞将老人接进车里。因为这个行动,她被周妈念叨了一路,周妈担心体质一向不佳的她会淋雨着凉。

    “是呀,他六点半就出门了。”

    晓维赶紧替周然澄清:“爸,他最近真的很忙。”

    “不用了。”

    晓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装睡。她是背向周然躺着的,她不说话。

    “我在赚学费。我欠学校的钱。”

    “嗳,今天唐总送的那颗蓝钻可真漂亮,能让我戴一天,我情愿用半年的阳寿来换。”

    “妈,其实我……”

    唐元重重地拍了拍周然的肩,大着舌头说:“兄弟,当初我们说,出来玩的男人,最丢人的事情就是玩着玩着换了老婆,这话我一直记得。只要她愿意,她永远是唐太太,该属于彤彤的,一样也不会少。”他戳戳周然,“你这是在挖苦我,别以为我喝多了就听不出来。”

    周然拿着手机发着呆。刚才林晓维在电话里说了很多的话,多到他不适应。以前他们只要两句就搞定:“我X点到家。”“知道了。”或者索性是他下飞机后才通话:“我回来了。”“嗯。”

    晓维睡在床的一边,微微皱着鼻子,睡得不算稳。她的眼角有微湿的痕迹,不知睡觉前又看了什么让她落泪的电影。

    “不客气。睡吧,很晚了。”晓维用被子蒙住头,以示她不想继续说下去。

    周然回来的时候面无表情。周爸问:“工作不顺利?”

    肖珊珊说:“你如果愿意送我回夜总会的话,我还能再赚点小费。”

    “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要管她。”

    公婆果然一直在等周然。她听周爸说:“天天这么晚,身体受得了?”

    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有一张字条:“我们高中同学聚会,要在外过一夜。我后天回家。”

    “唐元看起来风度翩翩,怪不得X大某系花愿意做小。顶着压力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真是有情有义。”

    晓维在近乎窒息的紧张中醒过来。黑暗中她听到了周然的呼吸声,心里稍稍平静。她数着他的呼吸努力地再度睡去,恍恍惚惚又陷入另一个梦境。

    “我一直在适应。”

    “谁说的。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乐事。我高兴得很呢。”

    说来奇怪。晓维与公婆在一起时,三人相处得轻松很愉快,可以讨论同一个话题,可以看同一台节目。加上一个周然,气氛就微妙起来,比如说,讨论问题时要么意见总是不拢,要么就显得过于谦让妥协。

    “你怎么知道是唐元?”

    “小然也是这样的个性,哪怕心里一百种想法,嘴上却不肯说一句。你俩这一点,实在是像啊。”

    这样的表现正合周然的意。但是他的良心偏偏在那时变得太好,当他知道肖珊珊的父亲病情恶化时,他帮助了他们父女俩。又在肖父病逝后,帮她料理了后事,也给了无依的她一些依靠。再后来,他与肖珊珊就有了那样的约定。

    可能刚才他给林晓维打电话时,他父母正在旁边听着,所以晓维需要作戏给他们看。

    遥远的X市,著名的实业家唐元正在为儿子举办满月宴。

    周然一直没开灯。当他拉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时,晓维呼吸得很平很稳,装作睡得很沉的样子。

    “我记得你以前不喝咖啡的。”坐在周然邻座的美丽女士一笑。

    “是啊,幸好你提醒。对了小然,明天是周末,你不用上班吧?我跟你爸还有晓维要去灵安寺进香。你能一起去吗?”

    “挺好的。前些日子带着彤彤去美国了。”

    “我请爸妈早点回家吧。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事。”

    周然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不明白,既然我已经决定将你划出我的生活,那笔钱,你收或者不收,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不如善待一下你自己。”他带上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晓维继续闭着眼装聋子。周然突然把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晓维猛地伸手拍掉他的手。

    “包|二|奶养私生子,还搞得这么高调。这世界真让人绝望。”

    晓维依然听不请周然的声音。随后公公说:“大半夜的,明天再说。别把晓维吵醒了。”

    晓维打消了向公婆道晚安的念头,省得他们又得唠叨。她给周然打了个电话,压低声音说:“你能早点回来吗?你不回来,爸妈也一直不睡。”

    晓维及时地想起婆婆的爱好:“我们打麻将吧。”

    “那就走吧走吧,不拦你当孝子。肖珊珊已经是过去式了?恐怕这姑娘不是这么想的,人家为你守身如玉着呢,我那儿追她的小伙子前赴后继,她从不正眼看一眼。”

    “明白了。还有,肖小姐,就是您的那位校友,今天一直试着联系您。”

    周然淡笑着说声“谢谢”,没采纳他的热心建议。

    他们散场后,周然顺理成章地带了肖珊珊出去。她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

    “可以。我的病人明天出院,但是今晚他就提前回家了。”

    周然推门进屋,直接去了浴室,脚步声和关门声都很轻。

    “除了他,别人也没那么大的架子能在这种时候请得动你。”晓维说。唐元是周然的师兄,据说与周然有着生死与共的革命情谊,如今在X市混得很牛。

    周然说:“既然你收了我的钱,今晚就该听我的安排。回宿舍去睡觉。”

    早在晓维向他提出离婚前,周然已经中断了他与肖珊珊的关系。只是这个一直很淡然很懂事的姑娘在分手这件事上,不如他所想的那么干脆利落。

    周然不说话。

    林晓维公婆到来的第二个晚上周然仍没回家吃饭,晓维与二老吃过晚饭后,又同他们一起去剧院看了一场表演。

    “你不和晓维一起去?”

    关于孩子这件事,她心中有愧疚。因为她的不小心,她接连失去两个胎儿,也导致了她的精神一度抑郁以及她与周然关系的渐渐冷却,对此老人不曾有过半句的怨言,甚至没在她面前表现出半分能刺|激到她的情绪。后来孩子再也没有来过,晓维与周然的关系越发地疏冷,她对孩子的想法也早已由期待变作了无所谓。是生理问题也好,心理问题也好,她根本不介意了。

    “找个男朋友吧,然后你就会忘了我。”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酒精味道。他晚上喝的是高度白酒,可能还有白兰地。晓维从气味中判断着,她觉得自己很无聊。

    “这年头小孩子满月都要折腾这么大动静哇?X市离这儿有两千公里吧?”

    虽然只五桌,但服务员阵容庞大,一字排开。后来唐老板手一挥,服务员全退了出来,集体留在员工休息室里随时待命。领班一走,她们开始唠嗑。

    “如果是你若戴在手上,人家会以为是人造水晶。”

    “别客气。”

    周爸赶紧说:“吃饭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跟你一起等。”

    “可你毕竟来了。”

    他之所以对“好人”这个字眼儿如此敏感,是因为他今天去看了贺教授。这位老人家给他们上第一堂课时说:“同学们,‘先做人,后做事’,这话永不过时。”

    一个柔柔的声音自周然头顶上响起,令他一时想不起自己刚才到底在做梦还是在回忆。不待他回答,另一个动人的声音已代他回答:“给这位先生红茶。”

    “神经病啊你,别污辱‘有情有义’这个美好的词儿行不?他对得起他的糟糠妻吗?再说说他那位妾室,有学历有美貌,何愁没有好出路,怎么就这么作践自己?”

    “小然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你别看他跟我们这么生分……可是这些年来,他嘴上不说,但时时处处都想着你爸和我,很多事情都做在背地里,不用我们领情,也不让我们知道,这个我们心里很明白。”

    “那家公司愿意再降三个百分点,希望我们立即签约。”

    “算了,我跟你爸也没什么事,你不用硬赶时间把自己弄那么累。晓维不介意就好。”

    “怎么对不起他老婆了?他都已经不爱她了,还是没跟她离婚,仁尽义至了。爱情有什么错有什么错?这男人长得体面又有钱,换成哪个女的也挡不住诱惑啊。”

    肖珊珊陪他在日本顺利完成任务,他们在国外一周相安无事。回国后的那一夜,肖珊珊借着酒意扑进他怀里,周然拒绝过她,但他没把理智坚持到底。事后他带着这姑娘去买药。这姑娘与他镇定告别,就像当初他与晓维一样。他们打算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周妈不是佛教徒,但她向来敬仰全天下的大神小神,对每一尊神都拜得很虔诚。晓维小心地扶着婆婆,也随着她一路拜下来,恭恭敬敬,丝毫不敢造次。倒是那位退休后悉心阅读佛学书籍的周爸,以坚定的无神论者自居,拒不拜佛。

    隔日是周五,周然终于在晚上七点以前回家了。

    “你应该明白这种男人,既然他从来没打算与妻子离婚,那他对你再好也终究是自私的。另外你还要明白,如果有人愿意为了你而抛弃发妻,那这人更不可靠,因为你不能保证你一定会是最后一个。所以,珊珊,如果你要的是别的,钱,前途,都无所谓。但如果你要的是真情,就不该在已婚男人身上浪费时间,因为机率太低。”周然把一张银行卡放在她的枕边,“上次的支票你又寄了回来,我已经收到了。”

    周然看向晓维:“你想去吗?”

    “谁不想干了站出来!”领班又一脸怒意地出现了。

    她的声音太小,周妈没听清,疑惑地等她重复。

    “知识女性就不当二奶啦?唐大亨的事迹你没听说过?他老婆跟他是青梅竹马,二十一岁就嫁了他,现在孩子都上小学了。”

    周然只用了五分钟就出来了,而晓维进浴室后便怀着一颗小人之心落了锁。她在里面洗泡泡浴,磨蹭了很久才出去,她满心以为周然已经睡了。

    “谢谢妈。”晓维点头。

    “你父母知道会生气伤心。”

    “瞧我这好运气,晓维,记得提醒我明天去买彩票。”周爸乐呵呵。

    吃完冰淇淋,周然送她回学校,很意外地发现这是他的学妹。他把钱包里的现金分给她一半。

    周然后退一步,以免有诈。但他也懒得纠缠,在那妇女又开口时,递过去一张百元钞票。

    周然抬眼看了看她:“明天你们上山去进香,把车停在山下,从台阶走上去吧。那条路开车很危险。”

    “哦,年轻人,搞神秘搞浪漫哇。”司机大叔意会。

    他们押了小注。很久以来缺乏共同语言的周然林晓维,在输牌这一点上却很有默契,不动声色地让老人们赢得很漂亮。

    丁乙乙的“闲言淡语”——爱情的过错

    他在接下来的两周里尽可能早地回家,他计划带晓维出去散心。晓维不领情,她回应他的是比他更晚回家,拒绝他的一切提议,拒绝与他的交流。

    “二奶?那女的好相貌好气质,分明是知识女性。”

    “我定了闹钟,可我没听见。”晓维红着脸解释。

    “你们今天进香还顺利吗?”

    “不辛苦。我陪着两位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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