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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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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道:“你这是让我帮你拿主意?”

    初夏夜风凉习,泠玉轻响,环佩作音,裙纱尾扬。

    谢明远点头,领命而退。

    宽硬温暖的大掌,攥得她微微有些痛。

    酒溅数滴,琼液于盅中狂荡不休。

    他好整以暇地起身,看她整理仪容,道:“先前方恺过帐请驾,我叫两军大将先行宴飨各营士兵,不必候驾。”

    纱随风扬,酒盅一倾,烈酒入土。

    贺喜脸色沉了些许,眼里满是心疼之色,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一用力,另一手滑下去,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内帐走去,低声道:“在我这睡。”

    好端端的事情,偏叫他搅成这般乱!

    她松敞如云般的大袖拂过案边,脸上笑意尽灭,左手五指撑案,猛地直身站起,一把握过先前那酒盅,拾了酒注子斟得满满,垂眸视下。

    方恺嘴角一硬,隔了好半天,才又问道:“皇上她……同邺齐皇帝陛下之间的传闻,可是真的?”

    廖峻许彦眼里只有函中所提之议,沈无尘却赞邺齐皇帝写得一手好字。

    几年来内政外兵事事不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次次耗人心神。

    营中在忙二军庆捷大飨之宴,纷纷闹闹,人声大沸。

    英欢手本是掐着他的胳膊,极力想推开他,听他这话之后忽一蹙额,垂眸道:“此事当真难定。”

    身边之人始终未曾离开。

    贺喜见她气得面红唇艳,眼眸不由黯了些,手指转而去揉她的耳珠,哑声道:“再作这副生气的模样,我可要忍不住了。”

    她拂袖掩腕,遮去他掌间残存热意,停了停,待面上红色稍平,才拾裙抬脚出帐。

    甩袖转身,越案而出,纤眉飞扬,足下不停,任襦裙长摆擦土掠泥一路而过,只是越走越快。

    他说完之后,转过头来看着她,笑得让人心悸。

    她急急惊喘,猛地醒了过来,一身冷汗。

    营中空地已摆了简几低凳,只是二帝圣驾未至,两军将领们无人敢上前入座就席。

    她咬牙,眼里一片刀光剑影。

    他目光缓缓扫过诸将百校,眼里光淡无色,微一挑眉,抬手一把端起案上盛了酒的大碗,声寒透骨,音传四面八营,高举道:“上祭,此役阵亡将士!”

    篝火簇燃的蓝焰在夜里显得诡暧非凡,近百将校在后,数万大军在营,却静似空杳无一人。

    天滞地结,火灭水涸,神僵人窒。

    贺喜看她抖裙抚褶,也不多说,只俯下腰去收捡了那马扎上的折报,走去外帐放好。

    巍州既下,城归邺齐所有,贺喜命余肖之部接管城防事务,自留于北面大营之中不动。

    几百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二人。

    不敢信一向硬霸铁戾之人,竟能屈从旁人之言。

    酒辣非凡。

    营中喧闹之声霎时小了不少。

    贺喜脸上笑容灭了些,低应一声,“何事?”

    此事牵扯二府重臣,因她带函回过内宫,后又存函于职方馆,就连禁中之人与专司间报的朝臣都脱不了干系。

    贺喜眉扬人挺,峻庞在火光耀映下更显刃戾,足下步子渐渐慢了下来,一路伴她至北面长案之前时,才猛地一停。

    她一急,“怎的不叫醒我?”慌忙便要下榻着履,又看自己身上衣裙,恼道:“将兵在外等着,你我二人在帐内不出,像什么话。”

    她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先是一愣,而后陡然一惊,抬头看了眼前方正在享宴的将校们,莫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会当着众人的面做这种事。

    方恺不答,只皱眉道:“如此说来,竟是真的了?!”

    声寒人硬。

    “吃。”贺喜嘴角轻咧,声音低不可闻,看她容怒不动,忽而凑过来一点,又道:“我一向是说到做到之人。”

    再回来时见她正松了发重新在绾,不由走去她身后,接了她手上的花钿,低声道:“我来。”

    她眼睫一动,就见方恺立时埋了头下去,抓了案上的肉过来啃,不再看她。

    篝火明亮,将甲兵刃,凛凛开目。

    真男儿当如是。

    众人目光仍是错愕万分,无人作得了丝毫反应。

    他眉间更紧,再问:“此事沈相也早就知道?!”

    她欲退却退不得,被人哄嚷着堵了去路,若不喝旁人敬的酒,又说不过去……只得咬了牙一碗接一碗地捧过来,仰脖便倒。

    东西两面各置黑漆木案一张,是为帝座。

    他复又命人注酒入碗,待将满时端起,在身前平持半臂之距,冲众人高声道:“下赏,凯旋得归二军!”

    自昨日见过沈无尘至今已过一日又半,这才迟迟过营来找他,想必她心中定是挣扎矛盾了许久……

    否则便是更显暧昧。

    低眼,弯唇,笑着看她。

    贺喜手指夹着那细筒,小转半圈,低眼淡笑,“我自己写的东西,还有什么好再看的。”

    英欢抬眼看见众人面上之色,愈发羞恼起来,心中只觉愤然,终是再也忍不住,目光狠削他一寸,小声怒道:“你今夜究竟想要如何?!”

    话虽平常,可两军将校们哪个敢在御前放肆,都是压了声音谈笑,又时不时地抬头去看圣上脸色。

    贺喜褐眸泛黑,瞥向她,薄唇似刀,斜眉如剑,半晌低声一笑,道:“我此生,从未当众宠过女人。”见她面色陡变,不由又一笑,“今夜不过是,想尝尝这滋味如何而已。”

    其后八方营道之上,数万大军闻音之后亦呼谢恩,声震如波,一方方荡漾开去,响透山川平原,摇动夜幕苍穹。

    他侧目低头,薄唇浅咧,看她素面显白,发黑如夜,凝亮眼中映了远处火光,不由微一顿足。

    盯着他,手冰人冷,开口不能言。

    英欢容苍面白,微点了一下头,瞥他一眼,道:“否则京中重政成山似的堆着,他怎敢弃而不顾!”

    她却不等众人谢恩以饮,飞快又斟一盅,眸冷脸硬,侧过身子,朝向他,指绕盅壁,微一摩挲,启唇高声道:“中谢,邺齐皇帝陛下坦信厚爱!”

    她人紧眼热,望着这血气万丈不休之景,心口似饮了烈酒一般的辣。

    英欢愕然。

    她来不及反应,愣了一下才侧头看过去,就见他已然拿了那酒盅,眉斜扬,眸黯邃,压着她先前碰过的地方,将那盅中之酒饮尽。

    胳膊一疼,人便被他往外拉去,一路围堵士兵们都如风斩长草一般朝两边避去,不敢挡方恺足下之行。

    她抬睫看他一眼,见他眸间有火,人不由一颓,阖眼道:“邰涗细作不在军中,而在朝中。”

    不敢信一向冷眸冷面之人,竟能露出这种神色。

    东面中军大帐仍是一派肃穆。

    谢明远停下,又上前来,“陛下?”

    她心中骤悸,指尖瞬时发麻。

    周围静得要命。

    待到了一处人少之地,方恺才一把松了她,身子背光,看不甚清他脸上神色,却能觉出他一身沉肃之气。

    猛地甩袖垂手,一碗酒满满泼出去,洒透前方壑土。

    英欢瞧一眼中军帐帘,合未见缝,这才稍松了眉,凑过去揭开那纸筒,从中捻出一纸,展开来递与他,低声道:“你再仔细看看,这可是你当初写与我的那封?”

    心中却将他恨了个透。

    有烤肉上案,大盘银光烁烁,衬得其上油亮烫意更甚。

    夥兵们抱来坛坛军酒,又将荤素之菜一样样摆上来,先上北面帝案,再去东西两面散案,最后又去营道上给士兵们添酒加菜。

    更何况二军共战甫归,远谈不上气和融洽,他又怎敢对邰涗之帅坦道如此无常逾矩之言。

    “手给我。”他刀唇轻开,低低而语,声音只她才能听见。

    她微叹,“容我再想想。”

    只是此时再提,却仍是气得要命。

    不知他今夜到底存了何意。

    火苗一簇簇在跳,柴木烧燃之声噼啪作响。

    英欢也不瞒他,点点头,兀自靠在他胸前,“哪里能睡得着。”

    缓缓抬手,夜风撩起敞袖凉罗,擦过他的指尖。

    曾参商脸噌得起了火,不等他问完便低下头,飞快道:“嗯。”

    然后横切竖划,将肉割成片片小块。

    他语气决绝,不容人抗,寒眸之光尽扫两军大将,而后自饮碗中之酒,甩碗于案上,眉扬之刹,霸气四溢。

    感到他起身离榻,知他人出内帐,耳边传来帐帘掀落之声,外加几句低言低语,而后外面便又安静了下来。

    二帝共飨两国大军,理当执手以祭。

    知他非因一己私情才来,又见不得堂堂儒流之人那副恳切之样,她才软了心,允他多留一夜,未将他立时赶回京中去。

    却引得他将她攥得更紧,紧得她整个人都开始疼。

    他咬牙,“我能做什么傻事?”

    她心口如被石击,却未挣一分。

    贺喜左臂撑于乌木长案之上,薄唇微弯,嘴角噙笑,眼里神色无人能懂。

    虽只四字,可那男人神色若何,他一眼就明。

    她不愿再看他,蹙眉良久,才甩了银箸,握过前面酒盅,自己注了半盅酒,而后抿了几口。

    英欢不笑不语,眉微扬,直走过来。

    贺喜虽听她只轻道一言,却也不催,自己低眉沉想片刻,便知她意之七八,不禁眉动眼亮,嘴角也隐隐一弯。

    贺喜看她不开口,便又看向谢明远,漠声道:“容朕再想想。”

    就等他二人入座,大开庆功之宴。

    她咬唇,忍住心头急窜之怒,扭过头去,不动亦不开口。

    方知圣驾已至。

    方恺站直身子,低眼看她,嘴动了半天,才问出第一句来:“你同沈相之间……”

    只能这般冷面冷色,故作波澜不惊,似是不知其意一样,一口一口将那盘中羊肉吃下去。

    曾参商扭头去看,见是方恺,不由捣他一拳,呛道:“方将军,无碍……”

    隐隐之间听见帐外有喧哗之声,又有叩报之音。

    于是心安而睡。

    众将怔愕之下不敢直视,纷纷垂首。

    曾参商身子僵住,半天才小声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英欢蹙眉侧眸,不可置信地狠瞥他一眼——

    耳语如絮。

    邰涗朝中有乱,怕他知道后心生歧念。

    方恺皱眉,却是不语,良久才朝地上狠啐一口,转身就要走。

    贺喜忽而一攥她的手,再次注酒端碗,身子侧过来半边,朝向她,偏头望一眼底下两军将领们,而后开口,声音不高却沉,道:“中敬,谋策英果主帅!”

    英欢蹙眉,手指勾在他腰间宽带上,半晌未语。

    酒碗成线而连,酒光荡而粼粼作晃,让人眼花。

    孤身单骑探巍州城防的人是他,精心谋策定二军共伐之计的人是他,率军北上阻中宛援军的人亦是他。

    曾参商擦擦脸上脖子上沾了的酒,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何事?”

    贺喜拥她入怀,低头在她耳边道:“若依我计,你当留于军中,此后战事兵议皆遵圣意,不报朝中,不问二府之意。”

    英欢知他在一旁陪着她,心中似水流过,便也不忍拂他强意,阖了眼沉了心,不多时人便迷糊起来。

    英欢手指绕绶,穿过身前三枚白玉环,动作矜慢,听得他口中之言,红唇竟是一翘,小笑了声,而后不动声色地睨他一眼,道:“说笑也得有个分寸。”

    虽说不是因儿女之情来此,可他昨日一听大军夜里将归,便死活也要等见曾参商一面再走,宁可忤逆圣意,亦不肯罢休。

    英欢狠狠一挣,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面作不动声色之态,心中却是怒火冲天。

    她拼命挣,“方将军!”

    大营将兵之中,她若一袭轻衫长裙便去持宴伺飨,实是太不合制。

    外面天色渐暗,帐内却始终未燃烛。

    英欢任他牵住手,口中低低一叹,道:“本是没打算来同你说的。”

    英欢久居军中,同贺喜之间情愫暗涌,长时下来哪里瞒得过这些高阶大将们的眼睛。

    英欢伸手摸摸束发,而后转身,轻瞪他一眼,道:“谁言要盛妆了?本是想回去换窄袍素氅的……”

    叫他如何不爱她!

    取他手书惟一可用之途,不外乎是传与别国以阅。

    他垂眸,嘴角笑意愈浓……

    否则谁肯轻信。

    如若她此番归朝,二军今后何进何退姑且不论,便是她同他之间若有何议,定是书函往来,再咨二府之意,似今日之事怕也难防。

    她眉陷更深,道:“将军若想用兵起事,且不论此当何罪,便是冲着东面那十几万大军,你以为你能成事?”见方恺面色剧变,她才一松气,又劝道:“皇上体国为民这么多年,何时因私情而置大体于不顾过……朝史百卷,向来只闻兵伐昏君,皇上可是昏君?!”

    忽明忽暗,动若流波,搅透了她一心冰水。

    渍溅袍襟,酒尽之时,猛地落碗至案。

    他颓然松手,半晌之后猛地一攥拳,“怎会如此!”

    只一刹,身周音弥光消,数万大军形同无物,眼中只有他一人。

    贺喜眸黯人挺,牵过她的手朝外帐走去,临至帘前觉出她在轻挣,不由低笑,慢慢松开了她的腕,侧身撩帘,让她先行。

    然她此时远在千里之外,又能如何察防此事!

    她任他替她拢发盘起,也不避阻,垂了睫道:“本是想在宴开之前回帐将衣裙换了的,被你这么一搅,眼下回也回不成,倒要叫人看笑话了。”

    英欢眼里直冒火,欲开口时又听他道:“酒似人,当日酒香甜美,今日酒辣非凡……”

    众人这才敢坐。

    英欢见他退去,不由一气,皱眉压声,冲贺喜道:“你要去便去,问我做什么?左右我是要留在军中的……”

    底下百名将校齐齐振甲,双手举碗,高声呼道:“谢陛下!”均是送碗至唇,一饮而尽。

    待营道两面兵退戈收,玄袍薰裳错落而行,二帝近至火亮之处时,两军将领们全都闭了嘴。

    疾速转身,立于她身前半步,阻了她前行之道。

    非但她未打算,就连沈无尘也道不必将此事告诉他。

    虽听沈无尘言之凿凿,认定此函被人虚调,可她仍是不敢罔信邰涗朝中会有人行此叛国之举。

    西面营道间,酒落溅泥。

    ……若是不肯吃肉,以后我便都来喂你。

    帝帅之风,凛凛迫人,一身戾气逼得众人统统回了神,正言在上,不敢罔作揣度,纷纷自案上端起酒。

    他肩膀微微一动,眉扬更高,抬臂,冲她伸过手来。

    定是拿她作趣罢了。

    贺喜斜眉瞟她一眼,微一弯唇,也不多言,伸手扯过面前长盘,抽出匕首开始剔骨割肉。

    谢明远直起身子,也未抬眼,只是道:“入夜前接余肖将军部来报,道巍州城内换防简葺皆全,请奏陛下是否移驾去城内……”

    贺喜不等她说完,手指猛地敲了一下案沿,朝前高喝道:“回来!”

    平日里私底下都知她是英欢心腹,又看她是监军,因是谁都不敢轻言顽笑。

    邺齐臣将所奏之请,他却来问她之意……

    当真是,成何体统!

    城中条件自是比大营中好上数倍,因是大将所请也在常理之中。

    烈辣酒水过喉而下,心中恼怒之情才消了一些。

    心搐不平,犹不敢信!

    曾参商不耐地一挣,蹙眉看他,“方将军,你何必非要……”

    英欢敞袖拂案而过,走到他身边,冷面冷声道:“沈无尘特从京中送来的。”

    他看清之后眸寒眉锁,身子一僵,“这……”

    曾参商实挡不得,龇牙咧嘴地顺了两三人之意喝了之后,只觉腹中火烧火撩,军中之酒比不得京中那般醇香,满是干烈辣意,令人难禁。

    外面火光燃燃耀夜,幕无星夜,远营俱是沸闹之声。

    他拇指压发,挑簪插|进去,垂首亲了一下她的脸,烫声道:“艳无人及,何须衣妆。”

    她皱眉,气消七分,“……要问快问,一会儿皇上来了!”

    贺喜敛了目光,却仍在笑,压了脚下步子,同她一道往前面置案摆宴空地中间走去。

    累得都不知这次究竟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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