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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举左臂渐渐垂下,脸侧微陷,眉飞横扬,定睛看她朝他奔来。

    发间全是沙石碎粒,脸上亦带了血迹。

    泪水纷涌而出。

    箭羽通白胜雪,一线望去,镞尖厉棱光凌烁烁,灼日之茫如针一般刺瞎了周遭人人之眼。

    且不敢信,那人竟敢只率千骑而犯她邰涗之土,又在此处拦她御驾之阵!

    从未见过她心伤至此,人痛至此。

    他挑眉,眸中更黯,“中宛燕朗之部,若非得了邺齐邰涗二军共伐巍州之报,怎会折南援岵。”

    英欢抬手,慢慢将散乱青丝重新拢起,面不带色,脚下轻夹马肚,慢悠悠地行回阵中,越过她时目光不斜,只吩咐统军将领整阵重行,快马朝越州进发。

    她抬手疯狂打他,齿间紧合,红唇颤震非常,眸间水覆火涌,而后张口,狠狠将他咬下去!

    她看着他,不语,心中却在飞快转思。

    她怒极,拼死在他怀中挣扎起来,手中剑鞘噼啪打上他的玄甲,莫论何处,全都一通狠敲——

    他不放,反而将她搂得更紧,死死压在胸前,头偏了低下来,便要亲她的脸。

    至此一时,心口才似扯裂一般,猛地痛起来。

    曾参商眼一垂,火速收弓避矢,乖乖朝后退了几步,低了个头,小声道:“陛下。”

    硬底马靴踢起一片土。

    手紧剑牢,足下一软,人直直朝后跌去,满风乱发之间依稀可见他眼中火光疾疾一跳,身子凌空而下时只觉腰间大掌更是一紧。

    天子之威荡然无存,二人皆是惨不忍睹。

    脚下沙尘忽被血溅,一滴,再一滴。

    英欢弃车驾而骑马在阵,身上络璃软甲微尘扑扑,束发被风扫散,青丝乱扬于后,座下青马披甲挂盔,鼻息阵阵不歇。

    铁黑冰青之色,于当头烈日之下,湛湛生辉。

    血,和痛,几要让人发狂。

    五日后,阑仓山。

    脸上泪叠沙痕,俱是苍土灰色,发蓬人恨,再无一点华艳之颜。

    若是无法令东路大军心臣而服,又如何能让他们愿同邺齐再伐巍州!

    她僵然,再驳不出一字,微启红唇又隐隐作颤。

    由是手抖人僵,望着她的眼也转水作火。

    人才动,他便沉沉压下来,满身重量全落在她身上。

    自知有错。

    她眼睫一掀,朝前挪去一步,飞快伸手便要拉缰,可他又瞬时贴过来,死死勾她入怀。

    阳光透云而落,一沙之尘缓缓渐消。

    血腥之气、沙土之味,瞬时间铺天盖地涌入她唇口之间,呛得她几欲泣将出来。

    她疾眼一望,看进他黑黑眼底,未能反应之时,便觉头晕目眩起来,背后浅浅一痛,却又有物替她挡了砺石相硌之险。

    他手指停在她脸庞,眸子又变得幽深起来,身上寒意透甲而出,生冷不已,身子撑起一些,半天才吐出二字:“没有。”

    她眼中之火腾腾而燃,盛怒之下撕咬愈急,推他打他踹他,人便这般同他死命相缠在一起,胸中之愤借作舌齿手足之力,统统发泄出来。

    他忍着痛,一把扯起她,握着她肩侧,冷言冷语低声开口:“放眼世间,可有何人何物何事,肯让你抛弃江山,不顾天下?!”

    银长弓弦铮铮而鸣,横镞利箭呼啸而冲,劈风划沙,跃空凛日,直直射向前方百步,准对白缨盔下之中。

    他侧身,朝她逼近一步,褐眸灼灼而亮,近望着她,半天不发一辞,左手探至腰间,慢慢取下青黑之剑,臂肘一扬,掉柄向外,递与她。

    …………

    她遥望,眸光渐凝,看清后眼底冰火同生,心间刺裂之痛愈盛,整个人都将碎了去,挽弓之手蓦然一垂,弦松箭落,激起轻尘一方。

    她僵然,心火渐灭,凉意自心底慢慢扑涌而上,隔了良久,才听见自己亦是冷声道:“没有。”

    她急急勒缰回马,对阵高声道:“留此待命,莫得朕令,谁都不许动一戈一矢!”

    她手垂人僵,下一瞬便跌进身后坚实怀中。

    她冷讽一笑,无拓疆之功在手,非常年统军之帅,天子之威这四字又能势慑东路大军几时!

    小校点头,“还不到一千骑,许是越州方恺将军部下来迎陛下的……”

    任是她怎样挣怎样打,他怎样痛,却都不松手。

    溅落滚土乌发,生作一滴滴泥珠。

    狂风扑地而过,前方黑色战马气势汹汹,铁蹄扬沙踩石,震地轰然,快似飞箭,直直冲将过来。

    狄风既殁,东路大军便能目无京中之令、拒枢府条呈于不顾,嚣张跋扈至此地步,虽畏天子亲征之威不再东进,可也难想像越州大营此时是个什么模样!

    “陛下,”她轻声开口唤英欢,“外面尘大沙扬,陛下还是弃马入车……”

    千人之众,马阵将兵,二国槊戈相向在后,但看二王离阵驰向远方,却无一人敢行一步。

    千骑快马,直直朝这边奔来,阵翼侧展,迎风逆行却是巍而不乱,可又不见帅旗军旆。

    灰飞尘起沙滚扬,天地在转人在抖。

    走一步,人便空一分,待行至马边,浑身气力都无。

    睹此黑血之色,到底是下不了手。

    英欢低睫一瞬,复又抬眼,声音冷了些,“这话可有错?”

    英欢喘息急剧,伸手又抽一箭,飞快搭弦开弓,持弓于前,直瞄前方已停那人。

    如何能有!

    他咬牙,倒抽一口气,半面身子陡然痛至麻木,不觉下意识地往后半退一步,左手也将松开。

    她心间骤明,定是二军迟迟不见王帅归来,止不住动刀持枪之念,生出摩擦来了!

    冰裂火融,眸光相溅。

    “放手。”她淡然开口,声音清冷,话中不带一丝情。

    箭未至,而战马昂脖狂嘶,声划厉天飞沙,蹄下骤停!

    她顺目而下,见他右臂甲下腕湿血色,再一抬眼,便见他双眸冷邃幽深,薄唇紧抿,看着她。

    离越州还有二百里。

    天子之威。

    他终是离了她的唇,嘴角扯动一番,又有血渐渐渗出来。

    浑身骨头都似要滚震而碎,血液在胸中翻涌,她被他紧紧揽住,硬胄软甲互相划擦之声响颤耳鼓,碎石沙土埋了她一脸灰。

    他面色陡峻冷漠,忽而上前一步,“燕朗占仓、顺二州,屯兵在西,人人都道邰涗邺齐二国盟裂不穆,你我二军当待此时,再伐巍州!”

    她还是不语,眼中光波搅荡,神色有变。

    腰下马侧,狄风铁青佩剑隐血泛寒,冷光黯黯。

    而后他猛地抽鞭落马,瞬时冲过阵去,不论何因何事,只高声作令,勒调全阵人马齐齐转向,领兵疾退而去!

    英欢见状,心中顿时明了三分,怒还未作,便听一侧贺喜忽然低声开口,对她道:“五日后,阑仓山!”

    五日后,阑仓山。

    伸手去拉马缰,腰间却蓦然横过一臂,将她拦住。

    她心口一抽,手上用力将他肩伤一攥,看他面黑牙紧,才冷冷笑起一声,泪水骤止。

    身上绛紫络璃甲片铮叮而颠,不消多时便见二军骑兵之阵。

    怒风穿过二人之间,卷起她一头青丝乱发,挡了他眸光在后,叫他看不清她的脸。

    弹指几瞬之间,人马已近他身。

    曾参商讪讪,低了头策马跟上去,“陛下,照眼下看,至越州尚需两日功夫,臣怕有个万一……”

    他眸间火跳迸溅,黑渊之涧星萃万方,声音亦是极冷,“我统军之下,所知此计之人,均是多年伴驾的心腹亲将,此次同我于宾州一役血战至死的!”

    挽缰是用左手,举剑是用左手,便连扬鞭策马时,也是扔了缰绳用左手……

    两军二伐巍州,她便再信他一次!

    血色不似鲜红,赤中带黑,竟像腐淬之毒。

    不禁蹙眉。

    纵是恨他入骨,也要亲赴此处以天子之威来摄挡一昧东进、欲报狄风战死之仇的邰涗大军——

    她耳根一燥,这感觉愈熟悉,便愈让她心底揪搐。

    她低头微喘,抬手,将剑一把收回鞘内,唇弯扬,冷冷笑出一声,“也算苍天有眼。当日西进夺宾州,不知你此时后悔与否!”

    京西五千禁军一路护驾,虽越州以西诸地已属邰涗所有,可仍是丝毫不敢有所松懈,只待至越州与东路军合师之后,才能放心。

    她回身,定望那人一眼,深吸一口气,而后扬鞭震马,朝他飞驰而去,风起过身,络璃软甲片片轻响,人在晃心在抖,眼底尽是血。

    英欢猛然拉缰,面色沙扫作红,青丝乱散纷飞在鬓,任座下青马嘶鸣不休,抬眼望向他,又恨又怒,眸火扑将灼人。

    斜土山坡高十丈,碎石沙土布满面。

    帅旗无字。

    曾参商慌忙侧身,欲展弓时,却被对面利甲折日之光晃花了眼。

    英欢握缰稍紧三分,挑眉看那小校,道:“只有千余骑?”

    苍青之色于这烈日之下更加令人心惊。

    座下战马嘶鸣啾啾,他绕缰一周,回头瞥她一眼,一字未道,直直勒马调头,往来时之向疾驰而去。

    伸手抽剑,金属轻擦之声如沙场戈戟相交,断刃映光,血染剑锋。

    当恨他,却为他痛。

    前方平地一侧突起山坡一方,黑马疾行而转,攀坡而上,速度渐渐缓了下来,待至坡顶之时,急转而停。

    她猛抽一鞭,跟在他身后冲过去,一路风过而行,乱发逆扬,脸上泪痕被风刮干,混着泥渍,裂疼得紧。

    血珠顺甲而滚,凝于甲衣之缘,又砸落在地。

    他未动,身子僵住,眼底如被墨染,半天嘴角才是一动,却也未言。

    竟还是那一次的旧伤!

    声音低哑,微存伤痕。

    大历十三年夏四月初八,上谕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集贤殿大学士沈无尘总理朝政,点京西禁军五千护驾,亲征中宛。

    沙尘滚没渐被风吹,远处之象渐渐清明,黑点愈来愈近,不消多时便可看清骑兵疾行之阵。

    手这才一松,缰绳渐滑而落。

    英欢胸中怒火滚滚而燃,烈焰滔天似海,翻没了所有理智,眼底黑红一片,曈光精闪,眼定定地望着那人那马,那碎白盔缨于眼中汇成一汪雪水,冰且懔人,乱飞如狂。

    腥咸血气弥漫开来,她眼底红似灼淬之铁,人生生僵住。

    她御驾亲征,还不是拜他所赐!

    远处马阵青甲之间,隐约可见一人一骑于阵间疾行。

    他仍然在僵,半晌才缓缓动了一下右臂,甲片错动,血涌愈多。

    狠命将她揉了又揉,掌间力道十足,纵是隔了络璃软甲,也让她生生作疼。

    腐黑之血自他肩背伤口处一点一点渗出来,顺甲而下,洗过玄甲其上灰土,色又作黑,却是无光。

    他敛了眼中寒意,低声又道:“之所以来此拦你御驾,是因越州邰涗东路军中恨我入骨,若待你至越州再见,怕是会被越州大军撕个粉碎。”

    星辰斗转,言是人非。

    尾音犹在耳侧未落,背后甲片便被尖物抵住,器甲相触带起铮然一响。

    那一人一骑卷沙疾奔而行,只一瞬便能看清他盔缨碎飞之象。

    淬黑之眉,命之所悬。

    未于战场上杀敌立功,便是再光鲜的名头,又有何用。

    英欢未回头,淡淡道:“怎么个嚣张法?”

    天翻地覆之间神思竟将恍然,感觉出他右手动了一下,环上来圈住她,身子被他双臂牢牢扣进怀里,耳边听他急急低声道:“埋头。”

    玄甲之上,尘土满遍,盖去铁黑之戾。

    狄风佩剑。

    到底是,失了她。

    是没有。

    她攥剑在掌,恨不能再抽剑而出,心中怒火又涌,“休要为你自己找此荒谬藉口!你说此密为邰涗所泄,我倒要说,共伐巍州之计是你邺齐会通南岵中宛,背盟弃约,为图占疆之利而泄!”

    曾参商闻言更加悻悻,见解释无用,便索性闭了嘴不再吭气,可心中仍是觉得憋屈,不由便拿身下战马出气,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马刺轻捅着马臀。

    英欢闻言,亦微微仰了下巴,抬眼远远望去,就见地平线处,沙尘成团滚滚而起,隐约竟裹黑影于间。

    见他纵身向前跃马而上,玄甲血沫簌簌而落,她眼一垂,握紧了掌中之剑,咬牙抵住心中薄漾之情,亦前冲几步,扯缰踩蹬,翻身上马。

    那千骑马阵,凛凛寒光之甲,那阵中一人,傲天蔑地之势,邰涗京西禁军将兵们不认识,她却认识!

    “国事私怨,孰轻孰重,你自有思量。”他低低开口道,眼里一点点黯下去,“便是恨我入骨,也不当错失此时良机,否则往后想要再俘灭邵定易,定是难上加难。”

    手中断剑铿然垂落。

    贺喜看她两眼,目光僵漠,辨不出其间何情,而后撇开眼,转身,侧背着她,低声开口道:“狄风战逝,我心亦痛。”

    英欢人僵然一刹,眼底骤然变得通红不已,心间恨意横然而生,愤海奔涌,冲撞心际,猛地抬手挥鞭落马,直冲阵前。

    他竟是从来不知,她发起狠作起狂来,竟似小兽一般凶残,丝毫不存一点怀柔之情!

    贺喜回身,眼望正沿坡急上的青马,眉峰稍展,左手松了缰,身子一转,跃马而下,稳稳落于地上。

    英欢手掌忽而一合,紧攥马缰于手中,驱马急急上前几步,眺目望去。

    英欢手一松缰,晗首道:“便向前行,待看清了再遣人去问。”

    剑身湛黑无纹,沉甸甸地压在她手心里。

    邰涗京西京东两面,六部禁军卫戍京畿,虽在天子脚下驻营,可哪里比得上那些常年在外征战、真刀真枪拼将功名而起的军中将士们。

    汭江西岸,狄风尸首被投之处。

    剑拔弩张之象让她呼吸陡然一窒,抬眼去看,就见阵中一箭触沙而埋,箭尾犹然在颤。

    英欢嘴角冷笑渐僵,一想到此时正驻越州的东路大军,心头之火便无法再消。

    她握剑之手开始发抖,脑中记忆滚滚而翻,他肩背此处,血……

    刃锋只进甲间不及一厘,并未触到他甲下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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