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手用力撕裂她身下衣物,声音又冷又低,“只要你。”
她眉尖紧蹙,贝齿磕破红唇,指甲陷入他的臂侧。
英欢看着他,看着他,身子越来越僵,心口越来越热,手在发抖,心在狂跳。
及踝嫩草掩了玉白之色,碧绯相映,在这夜中格外亮目。
有一点空旷,有一点冷,有一点揪心。
身上女子笑得妖饶,眼中尽是嘲讽之意,她的手慢慢松开他的咽喉,在他身上轻轻划了两下……而后敛了笑意,直起身子,淡淡道:“邺齐皇帝陛下,亦不过如此。”
贺喜转头,目光沿着景阳殿侧面的殿廊一路望过去,尽头有花有草,其间几株紫薇树高耸着,枝繁叶茂,苍峻挺拔。
她不语,轻轻摇头,发梢摩挲他的脸,微痒。
他的狠他的心机他的手段,她全都受得了。
他这一生,最辱莫过于此。
他长臂似铁,手指如枪,所触之处尽数伏降,她在他身下掌中步步溃败,毫无招架之力。
英欢手扣粗臂,汗湿锦被,身子在颤腿在抖,他不动,她更痛,他停在她身子里,他滚烫,他坚硬,她纳不下他。
英欢挑眉,“那要如何?”
风愈大,夜愈冷,树愈响。
心口似被热水烫过,疼,却不真实。
贺喜扯动嘴角,“邺齐攻伐南岵,中宛绝不会坐视不管,唇亡齿寒之理,三国最是明白。如果我率军下秦山至东,中宛必派援兵。若是狄风领邰涗大军介入此役,外人只道是邰涗邺齐要二虎相争,中宛定不会轻举妄动,自会观望一阵儿再谋后策。邺齐大军疾进快攻,占时之利……”
贺喜胸口似被巨石相压,他为了她率军入邰涗,他为了她而负伤,他许她以疆土,他待她以真心……她没说过一个谢字!
她与他之间,便是这四个字,恰能形容。
他拾起草上绣鞋,一只握在左掌,一只搁在膝上。
可为了一个狄风,傲然似她,竟肯对他言谢!
他抱着她的手松了松,唇飞快地沾了一下她的额头,低笑道:“你亦是过于任性了。”
那一夜她咬他,点燃了这火,灭也灭不得,浇也浇不熄,熊熊之势不可控,燎过山川河脉,焚过千里之原,烧至此处,烬堆于今夜。
贺喜亲她脸侧,“我知道。”
她颤了一下,心火窜起,胸生怒意,下巴微扬,伸手去勾他的脖子。
空留这夜,更显寂寥。
贺喜褐瞳陡缩,两手紧握成拳——
他一把扯过外袍,随意披上身,飞快地捞起乌靴套直踝间,眼中之火似要烧穿那门。
那一夜的紫薇树,那一夜的她……
他侵袭掠夺寸寸逼入,却比不过她这一次反击来得彻底。
可若一生不遇她,他也不会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女子能让他动情动欲,为了她愿破己戒、愿违天命!
他低头去看,两只平头绣鞋散乱在地,赫赤娇滟,金边泛光。
她与狄风,是君臣而非仅是君臣,这中间种种,他又怎会知道!他又怎能明白她的心境!
贺喜埋低了头,眼睛盯着她,声音嘶哑,“有多少男人碰过你。”
如若一生不遇她,那便不会似眼下这般纠结反复。
她的身子一软,胸口梗窒,“你……”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右足踝处。
英欢低眉,“就算说了,你也不懂。”
高处不胜寒,他于皇位上且觉心疲,何况是她。
只有掠夺,只有战。
这女人……这女人!
她这神色落到贺喜眼中,倒成了被他说中心事后的女子羞窘之态。
她沉思片刻,再抬眼,却是摇头,“此次回京后,狄风要被下御史台狱问罪,怕是难为此事。”
景阳殿外四周远处竟无宫卫,也无人声,叫人心生疑思。
贺喜眼中火花乱迸,喉间起伏,却无法开口。
她比旁的女子要瘦上些许,娇乳亦不如旁人丰满,腕骨清晰可见,下巴尖尖。
也是真不信他。
热度如火,攒为一团,自心而下,烧透全身。
那一闪骤明的光亮,似寒夜中陡升的骄阳,将二人心魄同时唤回。
光影透过窗子映进来。
迈上殿廊,一步重似一步,袍子下摆翻飞乱扬,他知他自己衣衫亦是不整,比她好不到哪去。
他十年来掠疆夺土,独霸一方,天下没有女子拒得了他,何故今夜竟能被她侮辱至此地步!
嘉宁殿中的那一夜,他在御塌上,眼望承尘上的那笺纸,手指划掌写下的那个字,是她的名。
她的身子如此柔软,骨架瘦削,腰枝纤细,他一双胳膊圈过,还留不少空隙。
她抿着唇想了半晌,才慢慢抬头,“我有一计,只是不知你肯不肯。”
英欢不动,不开口,身子有些僵。
贺喜反握住她的手,“原先率军至开宁,是想在南岵分兵伐邰涗时趁乱从逐州而入,上东道十五万大军压后,一举攻入南岵。我若真想与你为难,何苦来插这一脚!经此一役,经此一夜,你信我一回又有何妨!”
人在邺齐时虽是听闻她大病,却不知会那么严重,更不会想到她能病至咳血。
贺喜睁眼,殿角高悬宫灯散出柔和的光,斜斜地照下来,将他的影子在脚下拉得长长的。
不及细想,下意识地弯腰,拾起那鞋,底面相触对合,握于掌中,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撕心裂肺。
纱裙褪去,长裤落地,金丝绣线压着玄紫绸带,乌边皮靴侧碰赫赤鞔下,烛光映帐,风拍窗蔑,床里床外春色尽绽。
若想光明正大与之相伴,除非邺齐吞了邰涗,抑或邰涗吞了邺齐,败国降主,方能长留身侧。
英欢挪开目光,“明日一早你回营后暂留半日,巳时我出凉城,你领兵佯作袭驾之态,狄风自会率风圣军相抵。待甫一交兵,你便领军败走,我自会提前嘱咐他,叫他不得追击。狄风护驾有功,前罪可抵八分,我贬他至邰涗与南岵之境护疆,如此一来,邰涗朝中清流非议、御史之怨可消,而南岵兵事亦可由他为之。”
猛地分开她。
冰凉,湿滑,略粘。
她笑,笑中带了不屑之意,“一张纸对你而言,算得了什么。”
竟不知床第之事,可以惨烈如是!
她咬唇,“你要我如何谢?”
只有痛,除了痛,还是痛。
那男人对她的心意,他自是明白!狄风为了她,死且不惧,这份情义……还需得她说出来么!
天子之身,半夜离殿而出,衣衫不整,足不履鞋,长发未绾……
身上纱袍褪了半边,雪乳贴上他赤|裸的胸膛。
有紫薇花的香味随着夜风飘过来,淡淡的送入他鼻间,轻掀他脑中早已闭合了的回忆。
本是怒火中烧不可遏,可看见她衣衫碎落而出的背影,他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低头,血色映目。
他低头,见她莲足被草划出红痕,模样竟似民家尚未长大的幼|女,不知深浅分寸,只顾贪玩。
极痛。
他不动,挑眉看她,只觉她另一条腿也搭至他腰间,心口不禁一烫。
他下了宫阶,又朝前走几步,心底里那空荡荡的感觉愈加浓洌。
只图就此沉沦。
他开口,“说。”
是在气头上,是在对他发怒。
这一役,他二人间到底是谁输谁赢,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过去十年间,她是他心头上最尖的那根刺,日日夜夜戳痛他折磨他,叫他恨叫他怒,叫他时时刻刻都想杀了她。
英欢看着他,眼中愈来愈冰,身子缓缓退回来。
英欢迎上他的目光,又黑又冷,却是烈得刺人,她开口,嘴唇亦在抖,“数不胜数。”
贺喜怒火骤起,“我在你心中当真如此不堪?当日于帅帐中我便问过他,将来怕是不怕!他未答,可眼中之情却是笃定万分!我与他虽非君臣,又曾在沙场相战,但惜才之心并非只你一人才有!”
她此时这样,全天下也只他一人能见。
贺喜掌握细腰,动也不动,只是看着她,又看着她,额角冷汗滴滴滑下,落在她身上。
此时被他这般圈在怀中,听着他低沉不戾的话语,她是再也忍不住,身痛心亦痛,痛痛拜他所赐,泪就掉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
可他说的,确是诱人……
谁能背得了先祖遗愿,谁能弃得了身上尊位,谁能放得下掌中江山。
他不放,仍吻着她的指,“可立字据。”
英欢眼瞳一缩,随即冷笑,“我便知道你的心思哪里会那般简单,自是会处处都想周全了。”
撩拨他浑身似焚的人是她,惹得他陡生怒气的人是她,羞辱他撇他不顾的人还是她。
她痛他亦痛。
他沉眉,手不由自主地攥住身下锦褥,死死捏在掌中。
殿外有宫灯悠悠而过。
更漏之声滴滴惊心。
他想到那一晚狄风所言,胸口紧了一瞬,胳膊将她圈得更紧,终是开口道:“冷么?”
他就是要让她痛,痛到底,痛到骨髓里,痛到至死都忘不了这一次的痛。
月光斜落,他的面庞陡峭锋刃,神色如常,动作温缓。
外敌内乱,心力憔悴,他大兵临境,更是让她心如刀割。
他指腹划过那茧,牵她手至嘴边,亲吻,吮吸,牙齿轻磨那茧。
指节发痒,胸口酸辣呛人,他竟不知,她心中还对旁的男子存了情!
英欢不语,他所言之事合情合理,可她心中就是没底,总觉得这男人长年用惯心机,此次定不会如此简单。
英欢绞眉,心中对他怨气仍存,听了他这话,不由更恼,正待发作时,却见他忽然弯身下来。
箍她在怀,他心中默念,只有比她强比她狠,他才能得了她!
英欢一惊,抬手去抵,正要开口,唇却被他埋头咬住。
没有温存没有旖旎,没有震颤人心的吻与触抚。
他心底千褶相叠,不知如何开口。
贺喜眼中略动,低声道:“可惜了。”
她身子有些发颤,试着挣扎一下,可他却紧抱着她,不放手。
贺喜看着她,眉目清冽,“我领军过秦山后,狄风再入南岵。邺齐胜,则邰涗尽得南岵之地;邺齐败,则狄风不必出兵,而邰涗不损分毫。你有何不满?”
家国万民,何人能够许得了他与她之间的这段情。
她如此紧,似要将他绞断,他只有咬牙才能不用力不发狂,他动不得。